更新時間:2013-01-08
包括獨孤永業和高寶寧的坐騎在內,所有的馬匹不是前蹄揚起,發出「唏啾啾」的暴叫,便是「踏踏踏」的後退哀鳴。
更有甚者馬腿打顫,在不堪負荷的情形下,前蹄酥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騎在這些受驚戰馬上的北齊兵,有些已隨著戰馬的驚慌不穩而倉促跌落。
獨孤永業和高寶寧的戰馬雖然也受驚而作人立狀,可是這倆人久經戰陣,並且武功高強,生生地夾住馬腹,各自使出千斤墜的功夫,硬是將胯下戰馬弄得安靜下來。
倆人駭然的相互對視一眼,俱都知道,今日可能會遇到平生之中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些柔然人倒像似見慣這種情形一般,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驚奇,看到北齊兵這邊人仰馬翻的窘狀,有些柔然人已經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被野狼群包圍的那些赤麂,此時更是驚慌失措,不住的想要尋找狼群中的空隙逃生,亂糟糟的前撲後蹦,完全是一副嚇破膽的模樣。
野狼群雖然也顯得有些焦躁,可還是將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了赤麂上,無論是赤麂向哪個方向逃竄,均有野狼在前面迎著,如此靈性有效的合作圍捕,比一群獵人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頭巨虎也許是頭領,在它一聲巨吼之後,其他老虎也都紛紛站起,並且附和著吼叫了起來。
一時間,山林之中,虎嘯馬嘶,人聲麂叫,亂成一片,同時也遠遠地傳了開去。
高坐在樹枝上的劉寄北,看到了眼前這不可思議的情景,心中不禁好生震撼。
他和少林寺的慧光大師忘年交多年,不但從慧光身上學了諸多武藝,而且對慧光大師的一些傳聞也是瞭如指掌。
在少林寺裡,至今還流傳著慧光大師騎虎下山的美談,為了證實真偽,他還真問過慧光大師,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慧光大師知道劉寄北並不是一個好奇心特別重的人,他能夠問自己,必然是對那事有些懷疑,換句話說,他只是想要求證一下而已。
於是,慧光大師也不隱瞞,便將那一次聽達摩**,隨後遇到雪崩,在達摩的幫助下,他騎著猛虎下山的過程告訴了劉寄北。
劉寄北聽了之後,就將這件離奇的事情深深地印在了腦海中,偶爾便會拿出來遐想一番。
他之所以這般有興致,實際上也是好奇心使然,潛意識裡倒希望自己也能遇上這麼一件奇事。
同時,他對達摩顯現的那手馴獸之術也是無限嚮往。
沒想到今日,劉寄北親眼見到了一個人竟是能夠如此的馴服野獸,心中的震撼實是筆墨所無法形容的。
他禁不住心中油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想法,暗道:難道天竺人都會這種馴服猛獸的本事嗎?若真如此,對我中土而言,倒還真不是一件好事!
儘管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是,他還是感覺到自己心中的不安。
隨後,他又暗自覺得有些好笑,忖道:我本是一個深山裡的樵夫,天竺人會不會馴獸的本事,以及對中土有沒有什麼威脅,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就算天竺人沒有摻和進來,可是,如今的大江南北還不是一樣的烏煙瘴氣,甚至在鼎足而立的三國之外,一直龜縮在江陵那塊彈丸之地,仰人鼻息的蕭家人,也同樣不肯放下噱頭,以梁國自居,天下已然夠亂的了,即便是在加進天竺人,又有何妨。
他想到這裡,心中頓時升起一陣酸楚,暗自歎道:在亂世之中,那些達官顯貴,還是一樣的快樂逍遙,清苦的依然是我們這些老百姓。
劉寄北正胡思亂想之間,卻見樹下面又發生了一件奇事。
這一次更是大大的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天竺人似乎很滿意虎嘯山林所造成的震撼,他伸手輕輕撫了撫巨虎的鬃毛。
那只巨虎如同磐石一樣,穩穩地站在地上,一雙凶睛本是瞪得大大的,昂首張口,一副凶巴巴的模樣,但在天竺人的撫摸之下,竟又變得溫順起來,不住的搖頭晃腦,時不時的便將巨頭搭在天竺人的衣襟上輕輕摩擦,像極了一隻馴養的家貓。
郁久閭庵羅辰忽然對天竺人說道:「我們退隱深山,本來與世無爭,可是,我們的家畜卻於今日被這群人無端殺死,國師你看該怎麼辦呢?」
說罷之後,他將頭一轉,惡狠狠地盯著獨孤永業和高寶寧等人。
獨孤永業迎著郁久閭庵羅辰的目光,明顯的感覺到了這位柔然可汗眼中的殺伐之意,心中立刻生起警覺。
他身經百戰,自然不會因此而無以應措。
只見他神色不變,頭也不回的一舉右臂,手中的兩隻長矛,斜斜指向天際,這個動作無疑是在警示手下人,隨時準備應戰。
果然聽他朗聲說道:「後面的兒郎們聽好了,你們稍安勿躁,立刻給我拿出鮮卑人的軍威來,莫讓人家瞧扁了咱們的大齊鐵騎!」
高寶寧「嘿嘿」冷笑道:「嵩山本是洛州的後花園,這裡的一草一木,一鳥一獸都歸洛州所有,你們這些柔然余虜竟是在人家的後花園裡養起了家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郁久閭庵羅辰臉色倏地變得更加陰鬱,恨恨的說道:「看來天下雖大也無我們的棲身之所啦!」
接著,他振臂一揮,仰天說道:「柔然兒郎們,我是誰?」
所有的柔然人俱都高舉手中的彎刀,狀若瘋狂的喊道:「天之驕子,草原可汗!」
郁久閭庵羅辰愴然一笑,猛地一把扯開衣襟,露出強悍的胸肌。
迎著林間的微風,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天空,接連大笑幾聲,隨後倏然將手中的彎刀照著胸肌輕輕一割,鮮血頓時染紅了刀鋒。
他輕舔刀鋒上的鮮血,本來平凡的那張臉上,顯現出一股炙熱的光彩,而眼睛之中更是露出困獸般的凶光。
他回過頭來,對著那個天竺人一使眼色。
對於郁久閭庵羅辰等人的沖天豪氣,天竺人似乎並沒有受到多大影響,他只是瞄了一眼獨孤永業一干人,輕輕的拍了幾下巨虎的腦袋。
忽然,也不見天竺人怎樣動作,一下子翻身上了巨虎的背。
就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天竺人在虎背上,身子化作了一個無比怪異的模樣,這樣一來,所有的人都被震懾住了。
劉寄北躲在高高的樹上,看到天竺人在虎背上擺出的那個姿勢,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天下間竟是真的有人,能將身子扭曲成這個樣,並且還表現出一副洋洋自得、大為受用的表情。
天竺人幾乎像沒有骨頭一般,兩條腿夾著巨虎的身子,身子後仰,然後一彎,硬是在他的褲襠下,將他的腦袋鑽向了前面。
他那條脖子也說不出的怎就這麼長,幾乎已伸到巨虎的耳朵旁邊。
大家眼見著天竺人在巨虎的耳朵旁邊,又嘀咕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語言之後,那頭巨虎沉悶的低吼一聲,銅鈴一般的眼睛頓時射出駭人的凶光,直盯著獨孤永業一干人等。
只看它蓄勢待發,沉肩弓背,鬃毛乍起,瞧那模樣,隨時都有可能衝過來噬啖獨孤永業等人。
巨虎低吼後,其他的猛虎也都紛紛效仿,盡數展現出山中之王的野性來,一個個凶相畢露,幽黃的獸目中閃出貪婪的光芒。
獨孤永業兩腿緊緊夾住馬腹,一對長矛早已分握在兩隻手中,但見他在馬背上靜立如山,頓時湧起一股沉凝厚重的肅殺氣勢。
他胯下的那匹久經沙場的戰馬,顯然也受到了主人的感染。
它不但沒有顯現出剛才的慌亂,而且還用一隻前踢不住的刨著地上的泥土。
與此同時,馬兒的脖子也在頻頻的抖動,口中更是不斷的發出將要上戰場時,才會發出的嘶叫。
獨孤永業後面的那些親兵,因為長年駐紮在周齊邊境,所以大多是見慣場面的悍卒。
當他們看到主帥那種猶如山嶽般的篤穩氣勢後,也都各執韁繩,紛紛穩住戰馬。
有的已經弓弦搭箭,有的則是挺起長矛,一個個全都嚴陣以待,準備好迎戰一切突發的狀況。
高寶寧陰冷的目光早就鎖定在了天竺人的身上,看著他騎在虎背上的那個古怪的姿勢,雖然感到好笑,可是怎也笑不出來,相反的倒是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懼。
高寶寧本身是一個武學高手,知道如果一個人的身體能練成如同竹片般柔韌,那乃是困難之極的事情。
而這個天竺人竟是更勝一籌,已經將身體練得好似沒了骨頭一樣,簡直是匪夷所思。
並且天竺人渾身上下,又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不用與其動手,只是看著就已經讓人感到很不舒服了。
高寶寧心中早就盤算好了,一旦天竺人騎著巨虎躥過來,自己怎也不能讓他將氣勢蓄滿,定要在他之前搶得先機。
先法治與人,後發受制於人,這個道理高寶寧心知肚明。
另外,他還知道,只有將自己陰狠詭異的劍法奇快的展開,把天竺人連人帶虎的纏鎖住,方有一絲勝算。
否則,一旦給天竺人留出了空擋,說不定這個妖孽一般的傢伙,會使出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厲害本事來。
高寶寧心思篤定,就在真氣激盪之下,他手中貼在一起的那對雌雄劍竟是發出「叮叮噹噹」的相互撞擊的聲音,任誰也都能猜出此時他,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了。
呆在樹上的劉寄北也明顯的感覺到了地面上的凜厲入骨的殺氣,禁不住身上生出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心中暗自覺得喪氣,忖道:今日剛從家裡出來便趕上這事,瞧著下面的情形,等一會兒備不住便要來一場大戰,若是沒有人發現我也還罷了,可是一旦被下面的人看見,難免不被牽扯進去。若真攪在了這等打打殺殺的麻煩事裡,那才真是何苦由來!
劉寄北心中升起不可言喻的的煩惱,可他知道此時已經沒有別的途徑離開這裡,最好的辦法便是藏好自己,靜待地面上的事情完結之後,再悄悄溜走。
無奈之下,他不自禁的將呼吸調整到若有若無境地,並且一動不動,盡可能的不發出動靜來。
此時的他猶如貓頭鷹一般,悄然隱藏在了高高的樹上,俯瞰著地面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