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02
劉寄北靜攝心神,寂然不動,斂聚目光循聲望去,由於林間樹木枝葉繁多,光線有些晦暗,他竟是沒有看到有什麼東西在奔跑。
不過,憑著多年山上砍柴的經驗,他由那陣急驟的獸蹄聲可以得出結論,應該是鹿麂一類的野獸,受了驚嚇之後而發出來的。
為了避開無謂的麻煩,他悄悄地站起身來,將水袋掛好,像猿猴一般飛快地爬到了樹上的隱蔽處。
他剛剛在一個枝杈處坐穩,便見到林子裡,順著山坡的方向跑來一群赤麂,慌慌張張,上躥下跳。
還沒等他合計過味兒,倏然見到赤麂後面,跟來一群呈扇子面展開的野狼。
赤麂奔跑的很快,眨眼間就到了他藏身的樹下。
可是,野狼群卻像是受過訓練一般,不但行動迅速,並且井然有序,就在他的樹下,穩穩地將那群赤麂圍了起來。
狼與狼之間顯得極為默契,圍住赤麂之後,只是低嘯徘徊,不讓那群赤麂逃走,並沒有主動攻擊。
劉寄北正納悶間,突然聞聽幾聲震耳的虎嘯,禁不住心頭一顫,暗道:莫不是山林中召開了野獸大會,怎都不約而同的聚集到這裡了呢?
他連忙循聲望去,卻見十幾隻吊睛白額猛虎也朝著自己的樹下奔來。
無論是赤麂還是野狼,見到猛虎奔來,俱都現出駭異的樣子。
尤其是被狼群圍住的那些赤麂,顯得分外驚慌,有的甚至發出陣陣的顫抖,已然失去了原先的歡實模樣。
那群野狼雖然也顯出惶恐不安的樣子,有幾隻甚至開始出現了躁動,但並沒有因此而亂了之前圍捕赤麂時的陣形,依舊將獵物圍了個嚴嚴實實。
那些猛虎挾帶著王者之風,很快的來到了野狼的外圍。
令人奇怪的是,這群山中霸主竟是嘎然而止,規規矩矩的蹲坐在地上,並沒有向野狼抑或是赤麂發動攻擊。
一個個只是不住的搖頭晃腦,樣子如同一隻隻馴服的家貓
劉寄北心中十分詫異,他從沒有見到過如此怪異的景象。
看著樹下面的虎狼群,他心中忖道:真是怪了,都說是坐山觀虎鬥,如今老虎也學會了這招,竟是坐觀狼麂鬥。
另外,還有件事也令他頗為不解。
對於他這樣的常年入山打柴的樵夫而言,遇到虎狼本沒什麼稀罕。
據他所知,野狼聚在一起捕食獵物乃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可平日裡老虎卻都是獨來獨往的。
除了發情的時候,公虎和母虎能夠聚到一起,或者是母虎撫養幼崽時,才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三兩隻虎。
像眼前這樣,多隻老虎群居一處,無疑是難得一見的奇事。
劉寄北心想今日算是開了眼界,就在腳下,除了一頭體格巨大的猛虎外,其他體型相近的猛虎不下十來只,這可是常人做夢都見不到的事情。
另外還有一點,也讓他感到驚異非常。
他從沒有見過這麼懂規矩的老虎,更沒有見過遇到如此多的老虎而不趕緊溜之大吉的野狼。
野狼是非常聰明的傢伙,它們團體意識很強,不但懂得消耗獵物的體力,借此來捕捉比它們大得多的野獸,而且還會審時度勢。
若是單獨的一頭虎遇到了狼群,狼群會根據彼此力量的對比,以及是否有爭奪利益的必要,來選擇該不該與老虎爭鬥。
但在大多的情況下,狼群會離得老虎遠遠地,以免發生流血的事情。
然而此時的樹下,卻是一反常規,竟是出現了虎狼和平共處的怪異景象,這不僅讓劉寄北有一種恍如夢中的感覺。
甚至於讓他心裡頭直犯合計,眼睛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忽然天空中傳來一陣急湊的鳥鳴聲,將劉寄北揪回現實中來。
他透過樹枝間的空隙望向天空,隱約見到高空中,兩隻黑影不住的飛翔徘徊。
當他將目光移向樹下的時候,變故突生,只聽「嗖嗖嗖嗖」幾聲銳嘯,數支利箭由不同的方向射向了樹下面的狼群。
緊接著便聞聽幾聲野狼中箭後發出的痛苦的哀鳴。
與此同時,一陣馬蹄聲紛至沓來,並且東北方面還有人興奮地說道:「圍捕了大半天,連個鳥影都沒見著,沒想到一旦遇著,竟是一大群的野狼。」
前者說話之聲未落,便有人接道:「既是射獵,便應以獵殺猛獸最為過癮,像赤麂這些小玩意兒捕捉的再多,也是沒什麼意思,哥哥你看,那裡還有一些現成的大蟲作為箭靶呢!」
隨後,這人又輕「咦」了一聲,奇道:「猛虎怎會與野狼為伍,真是好生奇怪了。」
儘管蹄聲如雷,可是二人說話之聲,卻絲毫沒被蹄聲所掩,顯示出二人渾厚的中氣和精湛的內力。
接著,由山坡的方向猛聽有人罵道:「哪裡來的匹夫如此大膽,竟敢傷了我的家畜!」
劉寄北坐在高處,環顧四周,先是見到東北方向來了一群北齊的兵將。
為首的兩匹馬上分別坐著兩名將官。
其中一人身材極是魁梧,一身甲冑鮮明,此人單手抓住韁繩,另外一隻手則正握著一張強弓;與他並騎而行的另外一人身形高瘦,面色極是陰冷,一看便知道是一個狠角色。
後者手裡面沒有弓箭,不過單手卻握著一長一短兩柄利劍。
在這二人的身後面,跟著數十名不是握著弓箭便是手持長矛的北齊官兵。
就在群馬奔騰之間,現出騰騰的殺氣,端的好不威風。
劉寄北心中狐疑,不知道這群北齊官兵是些什麼人物,不過瞧著那帶頭兩人的架勢,隱約間意識到,來人絕不是等閒之輩。
他向著野獸來時的方向看時,卻見到又來了一群人,看他們的裝束,均是編發左衽,一個個五官輪廓極是明顯,顯然是一群胡人。
此時的北齊境內雖是鮮卑人的天下,但是,自從北魏孝文帝實行漢化之後,鮮卑人經過數十年演變,無論是習俗還是穿著打扮都已經同漢人沒有明顯的區別了,所以,鮮卑人不再是左衽穿衣,均都變成了右衽。
可是,眼前來的這群人卻仍舊延續著北方遊牧民族編發左衽的習俗,因此顯得尤為扎眼。
這群胡人顯然與那些官兵不是一夥的,等到兩伙人馬在獸群外邊碰面的時候,劉寄北明顯感覺到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劉寄北有些糊塗了,看著那些官兵來時的方向,顯然有些箭矢是他們發出來的,但是那支東南方向射過來的箭矢卻是誰射的呢?
帶著心中疑問,他斂聚目力,凝神向著東南方向望去。
這一看之下,他豁然明悟,只見離著自己這邊不遠的地方,隱約看見一條人影藏在樹叢之中。
若不是他高高的爬到了樹上,還真就發現不了那個人。
劉寄北看到那人寂然不動,正注意著這邊的情形,心中暗道:看來這個人與那兩伙人也不是一起的,他又是何方神聖呢?
劉寄北正尋思時,忽然聽見樹下那伙官兵中身材魁梧的將官說道:「真是好生奇怪,見過養豬養狗,沒見過養狼養老虎的!剛才誰說這些野獸是家畜?你倒說說看,這些家畜是如何養得的?」
那伙胡人中現出一人,身材一般,面相也生的十分普通,不過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彪悍和雍容的奇特氣質,使得別人不敢對他生出輕視之心。
這個胡人手持一把彎刀,操著一口略有些變味兒的漢話說道:「我道是什麼人如此大膽,竟在傷了人家的畜生之後,還如此囂張,原來是與斛律光齊名的獨孤永業啊!你不在豫州好好呆著,跑到嵩山這裡來橫行霸道,莫不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麼?」
那個身材魁梧的將官正是北齊名將獨孤永業。
獨孤永業與斛律光在北齊軍中並稱為「槍矛雙雄」,倆人乃是一時瑜亮。
不過獨孤永業和斛律光之間卻是十分合不來,原因是獨孤永業十分討厭斛律光的跋扈。
就在獨孤永業擔當豫州司馬的時候,斛律光也不知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知道獨孤永業納了一個十分美貌的女子做妾,於是斛律光便仗著自己比獨孤永業的官階高,以及家世的顯赫,向著獨孤永業索要那名美女。
獨孤永業天生傲骨,為人很是倔強,從不肯趨炎附勢,面對斛律光氣勢凌人的無理要求,獨孤永業斷然拒絕,當著送信人的面,親手殺了那名美妾,並且將美妾的頭顱遞給了送信人,叮囑他一定將人頭帶給斛律光。
送信人不敢執拗,只得照辦,當他將美妾的頭顱捎給了斛律光的時候,斛律光手捧人頭,凝視良久,最後只說了一句話『寧不知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
從此,斛律光便於獨孤永業生出芥蒂,倆人即使是同時上殿面君,見了面招呼也不打一聲,高洋為此還在暗中調和過,可是倆人仍是水火不相容,誰瞧著誰都彆扭。
高洋死後,太子高殷登基,但是實際朝廷的大權卻是被高殷的叔父高演執掌,高演為人仔細,並且很有謀略,他知道斛律光和獨孤永業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便將倆人分別調開,斛律光做了并州刺史,而獨孤永業則來到了洛州做刺史。
打那兒之後,這倆人一南一北,誰也不用瞅誰彆扭了。
獨孤永業來到洛州,他的結義兄弟高寶寧因為朝廷要對營州進行人事調整,高寶寧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是個什麼官,因為閒暇無事,所以便也隨著他來到了洛州。
洛州雖然和北周毗鄰,但是,此時的齊、周兩國尚是和睦階段,所以,自從獨孤永業來到洛州之後,還真就沒有什麼戰事發生。
獨孤永業除了處理地面上的一些事務之外,一旦有了閒暇便會和高寶寧來到嵩山打獵,藉以修行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