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緬甸大軍的統帥名叫扁牙簡,世襲的將門子弟出身,祖上都是跟著莽應龍、莽應理征戰的大將,所以扁牙簡就繼承了祖上的官爵,成為新一代的緬軍統帥。在莽白的篡位行動中,扁牙簡也帥軍支持莽白,因此深獲現任緬王的恩寵和信任。在軍中,扁牙簡力主與明軍立刻展開決戰,將入侵者盡數殲滅或驅趕出緬甸,以保證莽白的威信不墮。
聽說有數千明軍打算渡江後,扁牙簡毫不猶豫地否決了手下半渡而擊的計劃:「賊人兵少將寡,若是半渡便擊,那剩下的賊人不就都跑了嗎?這些賊寇偷襲八莫,屠戮軍民,豈能讓他們這麼便宜地跑了?不,我們要等這幾千賊人盡數渡江,然後一鼓殲滅末世遊戲場!」
看到明軍只能依靠著少量的木筏和船隻渡江後,扁牙簡頓時又是一陣冷笑:「就靠著這麼點木排,他們全軍何時才能盡數渡江?」
生怕嚇跑了明軍,扁牙簡一連串下達了好幾道命令,嚴令各部堅守本陣,不許貪功攻打還沒有來得及完成渡河的明軍。扁牙簡估計了一下,覺得至少要幾個時辰這幾千明軍才能全數抵達東岸。在把自己估算的時間通報給各將官的同時,扁牙簡還再次強調道:「不聽將令擅自出擊者,雖勝亦斬!本將要在這裡全殲賊寇,不讓一人一馬逃脫。」
看到第一批登陸的明軍只有可憐巴巴的百來個騎兵後,扁牙簡對明軍的輕視達到了頂端,搖頭歎道:「賊人完全不成章法。我熟讀兵書,渡江一定要步兵先行,要不是本將打算全殲賊人,三萬大軍一人吹一口氣就把他們都吹下江去了。」
幸好看到明軍船隻返回的速度還算不錯,望著那些急急忙忙去裝載下一批士兵的明軍船隻,扁牙簡覺得明軍大概不會讓他等上一天。
接著緬甸人就看到上岸的明軍紛紛跳上戰馬,然後向著中軍位置行來,這些明軍的行動速度並不算很快,只是以小跑的速度向緬甸軍隊這邊接近。
「這些人是使者嗎?」中軍的緬甸軍人面面相覷。如果說是開戰前的使者,一次來一百個人似乎太多了;而如果不是使者,那麼這一百個明軍騎兵向三萬個緬軍跑過來意欲何為?難道是來投降的嗎?
狄三喜帶著騎兵保持著小跑的速度前進。在江岸上的時候,他就看到對面緬軍的陣容橫跨南北,佈滿了整個視野;而離開江岸後不久,隨著狄三喜距離緬軍的陣地越來越近,很快他就看不到敵軍的兩翼部隊了。他緊緊盯著前方敵軍的大旗,看著它在視野裡變得越來越清晰。緬軍的中軍像是一道黑色的城牆,橫在狄三喜的眼前,背後似乎還有些大象的影子。
當能夠分清緬甸中軍的人形時,狄三喜飛快地望了望左右兩側,他統帥的明軍騎兵已經深入到緬甸大軍之中,兩翼突出的敵軍對這一小隊明軍已經形成了包圍之勢。兩側的距離很遠,能看到的都是密不透風的敵軍人牆。
狄三喜感到自己的呼吸也有些沉重。自從討到先鋒任務以來,狄三喜的腦袋一直因為興奮而有些發熱。剛才登陸後發起進攻時,狄三喜知道自己是萬眾矚目的焦點,江岸另一邊的數千明軍肯定都在聚精會神地盯著自己的背影,這更讓他感到渾身熱血沸騰。
而現在沸騰的熱血稍微平靜了一些,發熱的腦袋被迎面而來的風一吹,也清醒了許多。
「我歲數已經不小了,還沒有得到爵位。同僚們明面上不說,背地裡還在議論上次我帶頭主降的事。鄧將軍對我很客氣,但他手下每次看到我,臉上的表情都顯得有些古怪——我知道他們一定是又看到了我嘴裡缺的那幾顆牙……留給我的機會不多了,我是個有勇有謀的大將,我要建功立業!」
狄三喜在心裡默默地重複了一遍:「我是慶陽王手下智勇雙全的大將。」然後猛地一夾馬腹,大喝出聲;「殺!」
喝完這一句後,狄三喜就把目光鎖在正前方的敵人大旗之上,他的坐騎四蹄騰空,突然提速到最快,兩耳生風的狄三喜知道一百名建昌騎兵一定會緊緊跟在自己的背後,因為他聽到背後傳來了雷霆般的轟鳴聲:
「殺!」
看著驟然提速,向自己全速衝過來的一百名明軍騎士,無論是扁牙簡還是他的親衛官兵都驚呆了,不少人嘴張得大大的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你們的大軍還沒有登陸,我們不去打你們,你們反倒跑來送死麼?」
「賊人這是……這是進攻嗎?」扁牙簡身旁的一個護衛恢復了部分言語能力,斷斷續續地驚叫起來。
「殺仙台**全文閱讀!」
前方的敵軍面目已經清晰可見,明軍的馬速也提高到了衝刺速度,他們再次齊聲大喝,一百名騎兵奔騰而來,他們背後的煙塵直衝天際。
「迎戰,迎戰!」
雜亂無章的命令聲先後響起。被部署在中軍前排的緬甸士兵有不少都是參與了咒水之變的人,親眼目睹了永歷皇帝的御林軍束手投降,成群結隊地跪地乞活。在行軍的路上,這些緬甸士兵一直得意洋洋地向其他部隊吹噓自己的威風和武功,連大明天子的御林軍都被他們打垮了,那明軍還有什麼人能夠與其一戰?
奔過來的明軍騎兵一個個橫眉立目,縱聲狂呼,就好像是從陰間衝出來的厲鬼一般。直到這時,緬兵才發現自己喉嚨發乾,發不出吶喊,握著刀槍的手臂也駭得發軟,竟然有提不住武器的樣子。
這時狄三喜已經一馬當先衝到了緬甸人的戰陣前,他一劍揮去,感到手臂遇到了點阻力——這是他很熟悉的感覺,只是這幾年在建昌呆著很少打仗,有些生疏了。接著手腕又是一鬆,一顆人頭已經被拋上了半空。狄三喜的長劍從馬首右側劃到了左側,他馬上又是反手一揮,又是那種遲滯感——手感已經完全回來了。他已經陷入了緬甸軍陣的深處,發瘋一般地全速左右揮舞著寶劍,到處都是人,怎麼都不會撲空……
在麗江的另一邊,明軍的步兵早就準備好了踏板,返回的船隻剛剛近岸,步兵就跑上前去,把踏板搭上船幫。在江邊已經等得不耐煩的鞏昌王府侍衛,立刻牽著他們的坐騎跑上船去。每一隻船裝滿後都馬上駛離江岸,水手們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划動船槳,裝著援兵的船隻像一支支離弦的利箭,向對面江岸射去。
「直到現在似乎還好。」鄧名緊張地看著對面的緬甸軍陣,現在狄三喜已經深陷敵陣之中,一百名明軍騎兵就像是丟入了江水的一顆石子,完全看不到痕跡了,只能通過那陣陣騰起的煙塵來判斷明軍先鋒可能的位置;而讓鄧名感到稍微安心的是,似乎緬甸軍隊沒有任何反應,緬甸軍隊的各部依舊呆在他們原先的位置上。
「大概是緬甸的大將已經失去指揮能力了吧?所以他沒有調動周圍兵馬去圍攻狄將軍的突擊隊。」鄧名喃喃自語道。這當然是樂觀的看法,還有一種可能是一百名明軍騎兵的攻擊對三萬大軍的中軍來說只不過是撓癢癢,所以緬甸大將根本懶得調動其餘部隊,但鄧名卻不願意往這方面想。
「快,快,快!」
看到第二批援軍開始登岸,鄧名身後的三堵牆騎士都焦急地跳起來,好像他們的催促聲能夠讓船隻更快地返回一樣。在明軍的船隻又一次開始返回時,第二批登陸的一百名明軍騎兵也發起了進攻,他們沿著剛才狄三喜的進攻路線,也向緬軍的中央方向衝去。
這時候緬甸軍隊終於開始有所舉動,鄧名看到有些緬甸軍隊開始移動或是變換方向。
「怎麼船還沒回來?」鄧名也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了,三波騎兵的任務就是打亂緬甸軍隊的陣腳,讓他們無法有效地排兵佈陣。而在這三波騎兵後,還有數千明軍披甲步兵等著趕過去,對大亂的緬甸軍隊發起最後的一擊。
船隻終於又回來了,給鄧名的感覺就好像是等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他牽著自己的坐騎趕到岸邊,幾個明軍步兵又一次放下了踏板,然後全力扶住它,讓騎兵能夠安全迅速地上船。鄧名帶著自己的戰馬第一個通過了踏板。這種用來強渡的小船似乎讓他的坐騎有一點不安,但在鄧名的安撫下,坐騎還是保持了平靜,順服地靠在鄧名的身邊。
在三堵牆渡江的時候,鄧名聽到了火銃聲,這毫無疑問是緬甸軍隊的火力,因為明軍的騎兵沒有攜帶任何火藥兵器。緬甸的潮濕氣候並不適合使用弓箭,所以在火銃出現後很快就成為了緬甸人最喜歡的遠程兵器。剛才在狄三喜發起衝鋒時,很多緬甸士兵向著已經殺到眼前的明軍騎兵扣動扳機時,才發現還沒有點燃火繩——本以為明軍需要很久才能渡江、主帥才會下令攻擊,所以士兵們為了安全並沒有引火,現在緬甸軍隊終於開始反應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