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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五三章 遼東漁鼓頻報急,道人初進宰相家(三) 文 / 美味羅宋湯

    孫鉁從書房裡出來,頗有些失落。

    整個大明朝不知道有多少人將他父親孫承宗視作神人,這對於兒來說一則榮耀,二則卻有些不甘:自己哪怕再努力,也不可能有父親那般的成就。

    對於老二孫鉁而言,這種失落感更強些,因為他是通過父廕方才得了個尚寶司丞的官位。這個官位專為閣老們不成器的兒所設,正六品銜,一輩吃著皇糧沒什麼事做,卻也得不到晉陞的機會。

    「二哥,你怎麼垂頭喪氣的?」一個清脆帶著跳躍的聲音迎面撞了過來。

    孫鉁一抬頭,見是身著勁裝的五弟,勉強笑了笑:「說的哪裡話,我只是剛陪父親見了客人,身乏了。」他頓了頓,又笑道:「比不得你們年輕人啊!」

    孫承宗的五孫鑰才二十五歲,看上去比錢逸群更老生相。這便是清心寡慾的效果,初時看不出來,若是有五六年光陰,一者在山中靜修,一者在紅塵嬉戲,這面孔上的差距就大得很了。

    「聽說今天西花廳會客的時候,來了個神仙?」孫鑰上前攀起二哥的手臂,「二哥給小弟說說吧。」

    「雖不是神仙,卻也是神仙種了。」孫鉁知道弟弟最喜歡打聽這些事情,便提起精神將西花廳裡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孫鉁雖然不會添油加醋,說得乾巴巴的,孫鑰卻聽得津津有味,兩個眼珠滴溜溜轉著。他二哥當然對他瞭解莫深,笑道:「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孫鑰嘿嘿一笑。從身後取出一本書來,在孫鉁眼前晃了晃。道:「你說的那厚道人,卻不是泛泛之輩!」說罷。將書一展,擇了兩段寫得精彩的,與二哥讀了。

    孫鉁聽這裡面動輒雷霆火焰,滿篇光怪陸離,板起面孔道:「這什麼書?卻不教人走正道!滿紙荒唐!」

    「這書乃是如今方興未艾的一本奇書!」孫鑰道,「據說這編書者與那些奇人異士關係極好,還有人說這書坊主人本就有大神通,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故而俗人可以拿這書消遣,懂行的卻當它邸報一般。」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上次拿了本《金瓶梅》也說是奇書。差點被爹爹發配去遼東,好了傷疤忘了痛麼!」孫鉁劈手奪過孫鑰手中的「奇書」,一看封面,卻是《墨憨齋誌異》。

    「咦,是這本?」孫鉁一愣。

    「怎麼?二哥知道?」孫鑰巴巴地伸著手,想讓哥哥把書還他。

    「前幾日聽幾個同僚說起過,」孫鉁隨手翻開,卻見裡面的文章並不像尋常小說那般有題頭詩、解名詩,反倒是簡明扼要地年月日、行省州府。說得好像有時有地,頗讓人不得不信。

    「嘁!」孫鉁噓道,「編書者無非假托漢唐兩宋,他這書卻以當今年號日月為敘。不怕犯諱麼!」

    「二哥,這裡面都是些真事,你且當遠房親戚來的家書讀。便知道其中妙處了。」孫鑰解說道。

    孫鉁一目十行,翻了兩頁。啪地合起書塞在孫鑰手裡,道:「這書無非封神、水滸之流毒。有什麼稀罕的?你真信這裡面說的都是真的?哈,若是真有這麼大的神通,為何不出仕朝堂?現在國事蜩螗,厚道人真有書裡說的那般神通廣大,一個國師候伯,聖天還是捨得的。」

    「人家志不在此!」孫鑰藏起書,又道,「二哥,你說我去拜見那厚道長,會不會唐突了些?」

    「哈哈哈,我家小寶駒也知道禮數了?」孫鉁大笑起來,適才的疲憊全然不見,道,「看他模樣倒是好說話的,不過今天楊嗣昌剛起了個頭賣弄,就被他一頓連消帶打,可見此人不是易與的。」說罷,又將父親對厚道人的評價說了,說得孫鑰心裡癢癢,更恨不得當即就去。

    「你要想遠遠看一眼打個招呼,逕自去便是了。」孫鉁為弟弟出招道,「若是想坐下慢聊,還是先去海棠苑。」

    「海棠苑?」孫鑰奇怪道,「去那兒幹嘛?」

    「天機不可洩露!」孫鉁賣著關,踱步走了。

    孫鑰雖然不解,腳下卻還是循著青石板路往海棠苑去了。

    海棠苑裡種滿了海棠,這是因為孫夫人王氏獨愛海棠的緣故。

    此刻正有三個年輕儒生,席坐在一株大海棠之下,輕搖折扇,慢飲甘釀,好似故友相逢,從心愜意。

    若是走近細聽,卻又會發現有些奇怪。這三人之中,一人獨坐傾聽,另外兩人像似爭辯著什麼。

    這三人,自然就是白楓白沙和薛玉了。

    「夫云: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乎?那道人連兩句玩

    笑話都受不得,顯然不是個有修行的。」薛玉箕坐席上,端起酒盅小口抿著。

    白楓道:「楊嗣昌自尊自大,見誰都要高出一頭,這回踢到鐵板上純屬活該。」

    「上善若水,若他真有道行,便該處下不爭,讓楊嗣昌高出一頭去。」薛玉道,「人家楊嗣昌的父親是三邊總督,自己是金榜題名天門生,從庶政到朝政乃至論兵用武,皆是出類拔萃,憑什麼不能高他個道士一頭?豈不聞:道士盜士,到處都是,哈哈哈!」

    出家人看似超然,其實並不入儒士們的法眼。在他們看來,這些和尚道士不過是打秋風混飯吃的乞丐神棍。就算有篤信佛法道義的士紳,也不過是看在釋迦、老聃的面上對這些人略加禮遇罷了。

    即便是世宗時候榮寵無二的陶文仲大真人,在這些儒生口中也不過是「春藥大仙」罷了。而且世宗駕崩之後,滿朝文臣無不將罪魁禍首指向陪皇帝煉丹製藥的道士,甚至認為是這些妖道禍害了大明的朗朗乾坤,造成世宗性格乖戾,朝政荒廢。

    出家人唯一讓人敬重的地方,不在道行、法術,而在於年齡。

    錢逸群若是今年一百二十六歲,自然會得到世人尊崇,走到哪裡都有人畢恭畢敬求教養生保健之法。然而他只有二十六歲,被年長者視若無知狂童也是在所難免。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真有道行之人,隨緣造化,你我豈能妄測?」白楓道,「誰能說,厚道長這不是在教化楊嗣昌?」

    「越說得荒唐了,」薛玉道,「他何德何能去教化個正牌進士,正四品的右僉都御使!」

    「潤澤兄張口閉口無非功名利祿,讓小弟如何向你解說才好?道不同不相為謀罷!」白楓端起酒盅,一飲而盡,起身晃了晃,道:「小弟舟車勞頓,不勝酒力,先告辭了。還望潤澤兄見恕。」

    「是我綁駕之罪,該讓芥休息幾日再來飲宴的。」薛玉起身施了一禮,「日後同住孫府,早晚相探,正好多親近親近。」

    「潤澤兄所言極是。」白楓回禮道。

    孫鑰趕到海棠苑,正好見三人散場,連忙快步上前:「哈哈哈!原來幾位在這裡逍遙!芥兄,多年不見,可無恙乎?」

    白楓見了孫鑰,笑道:「你就別文縐縐的了,聽著瘆人兮兮。」

    「人在此五濁末世,難免染上些酸腐氣!見你們一個個頭戴方巾,手持折扇,滿口之乎者也,這氣就忍不住冒出來了。」孫鑰哈哈笑道,「你們在這裡多時了?怎麼不見厚道長?」

    「我們也坐了沒多久。」白楓道,「厚道長自回屋休息去了。」

    「你們聊,我先告辭。」薛玉不喜歡聽到厚道長的話題,朝孫鑰施了一禮便匆匆而去。

    孫鑰挺立不動,等薛玉背影消失在曲徑深處,方才道:「芥,我記得你們以前勢如水火,如今怎麼冰釋前嫌了?」

    「呵,五公學問見長,兩個成語都用對了。」白楓岔開話題道,「你來找厚道長的?」

    「二哥說我要想與厚道長結緣,就得先來海棠苑。」孫鑰撓頭道,「不知道有何玄機。」

    白楓倒是心中敞亮,知道這是孫鉁讓他為孫鑰引薦,以免丟了人。他道:「隨我來吧,哦,這位是我族兄白沙白彌。」白楓這才想起來白沙還沒見過孫鑰,連忙相互介紹。

    兩人年齒相近,孫鑰又是個爽直沒有城府的人,幾句話下來便將白沙視作故友,一行人往錢逸群駐丹的天香院走去。

    天香院裡,卻也有三人正在石桌前品茗,一張八仙桌大小的石桌上堆滿了茶果。年輕貌美的婢女們流水一般進進出出,只要其中貴客一個眼神,便能上前服侍得妥妥當當。

    柳定定吃著一個炒果,不住讚歎,恨不得連吃帶拿,多備下些。她這時候才想起金鱗簍的號出來,便道:「師弟,煉製袖裡乾坤寶貝的法術,你會麼?」

    錢逸群受不了油果的重口味,只要了一杯蒙頂尖,輕輕啜飲。他對柳定定這種不見外已經習以為常了,微微搖頭。

    柳定定頗為失望:「你看,你有金鱗簍,白芥有錦囊,就連符玉澤那小孩的袖都有些門道,好像有用不完的符。」

    「他那個是正牌的袖裡乾坤,」錢逸群道,「我們這些器物煉化的,其實已經是衍生之物了。」

    「喔,原來如此。」柳定定應了一聲,又問道,「師弟呀,你出入相府,就沒動過凡心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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