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年年看著如此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絲不忍,不由得低低問道:「你不想解釋嗎?」
「解釋?!」公孫邈近乎絕望的心,霎時生出一絲希冀,腳步微微挪了挪,卻又騰地定住了,小心翼翼地聲音透著不確定:「你……會信?」
不自覺下垂的雙眸,往一側探視,餘光剛要掠向門處,卻因為她的一聲輕歎,快速收回,倉皇的目光投向了窗外,卻看不清近在咫次的景色,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耳上,她低低的嗓音清晰地飄入耳內。舒殢殩獍
「我不知道……到現在為止,我看到的一切,都讓我以為是你強要了小香……」
她的聲音到此而止,他終是忍耐不住孀。
「不!我……」公孫邈急於解釋的話語,卻在轉身見到她身後的慕容離的那刻,驟然而止。
昨晚,所有的一切,那突兀、錯亂的一切,彷彿一下子找到了源頭。
公孫邈注視著慕容離,黯然失色的眸光在一瞬間迸出了怒火,「是你!那合歡露……你居然故技重施!煞」
慕容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公孫邈此刻滔天.怒吼是對著自己而來,雙眉微微一蹙,卻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慕!容!離!」
公孫邈咬著牙,像是在極力克制著什麼,「你……你……」
他冰冷的聲音忽然停止,蘊滿怒氣的雙眸從慕容離臉上調開,落在了落年年身上,從腳底到頭頂來回掃視,那認真檢視的樣子,讓她很是心虛,只怕讓他找出她昨夜和慕容離荒唐的證據。
她的雙腳不由得往後退了退,往慕容離身側挨去。
豈料這個無意識地動作,卻讓公孫邈更為起疑,想起平日裡慕容離的風流行徑,一個極為可能,卻讓他不願接受的推測閃現了出來。
「年年,昨夜你……是否和他在一起?」
年年,回答我!我的推測是錯的,你沒有和他在一起,回答我!你沒有!
公孫邈在心中吶喊,眸光切切地落在她的雙唇上,多希望從那裡說出的是否定的答案,卻失望地看到了她臉上吃驚的神情。
她如小兔般驚慌失措的眼看向了慕容離,事實如何,不言而明。
公孫邈閉上了眼,不想再看著那對背叛了自己的男女,那似乎有默契般對撞在一起的視線,像一把刀,剜剮著他的心。暫時安寧的視野,卻避不開慕容離替她做出的應答。
「是!」
慕容離覺得自己有些卑鄙,他明明可以用他那卓然的口才,說清昨晚的一切。但,此刻他卻偏偏替她搶答了這會讓公孫邈誤會的一個字。
這份故意讓他意外又陌生。對面的人,是他從幼年就相識的玩伴,曾被他視為當世唯一的知己。而身旁的人,是他認識不過短短幾日的陌生人,是一個毫無姿色,甚至可以說是容貌醜陋的女人。
他到底是怎麼了?!不是都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為何他會如此反常,不顧手足,而珍視這件『衣服』呢?他還是那個理智果決的離王嗎?!
訝然的疑問纏繞心際,還沒來得及找出答案,公孫邈冷冽的笑聲砸入他耳中,他斂了心神,看向了窗邊。
「好!很好!」公孫邈肆意的笑聲在屋內飄散,那麼大聲,像是聽到了一件極好笑的事。
她卻聽得心底發顫,擔憂地望著窗邊的他,低低喚了一聲:「邈邈!」
公孫邈聞聲,忽然止了笑聲,凝望著她的眼中,滿是認真,「年年,你等我!」
「嗯?」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她一頭霧水。
「年年,等著我!」
公孫邈清晰地重複,堅定地雙眸卻看向了她身旁的慕容離,像是一種宣示。
「邈!我……」
慕容離的話語因為瞬間從窗口消失的白色身影而驟然停止,他知道此刻如果他不追出去解釋,只怕這個誤會會讓他自此失去這個摯友,但此時雙腳似乎沉重無比,連半分也不能挪動。
他居然一點也不遺憾!
心中被這個事實一震,掩不住驚色的眸光從窗口猛地看向了她,心卻因為她臉上的黯然又是一緊。
她的聲音難掩失落,「邈邈不會再回來了,是不是?」
不過一夕之間,他竟然已經看不得她臉上憂愁難過,抬手想撫上她的頭頂,卻猛然意識到這個動作太過親暱,於是又把手垂了下來,鼻端輕輕溢出了氣息。
「你放心,我會讓派人尋他回來!」
「算了,他要走就走吧!」她斷然搖頭,幽沉的眼眸瞟向了窗口,「小香和他之間,也許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樣。
他垂眸看著她神色莫辨的側臉,唇角微微揚起,勾勒出一抹釋然的淺笑……
糟糕凌亂的一日,連夜幕也急急降臨。
落年年坐在床邊,盯著小香睡夢中那張憔悴的臉,頭一次佩服自己如此強悍的推理能力。
一日裡,無數離奇的可能在她腦中組合,消散。再組合,再消散,卻始終抵不過公孫邈話中的『合歡露』三個字。那個最不可能,最離譜的推測,居然就因為這三個字真實了起來。
她不想那麼想,卻不由得那麼想。眼前的小香是如此柔弱,像一朵剛剛遭受了風暴摧殘,滿是傷痕的小花。她真的不願意相信,這樣的小香會是如此有心計的人。
不!是她想錯了,事實不應該是那樣的!
她搖了搖頭,調開視線看向了窗外,那入目的黑暗中,彷彿浮動著一雙泛著幽光的憤怒的眼眸。她想起了別院廂房怒聲斥責的公孫邈,心又煩亂了起來,急急站立而起,不經意間造成的床榻微動,讓小香的頭也跟著輕輕動了動。
她的心跟著一跳,定神看向了小香的臉,那雙閉合了大半日的雙眸,終於緩緩睜開了。
「小姐!」
剛醒的小香意識迷濛,睜眼看了看站立在床頭的落年年,習慣性地輕喚了一聲。
「你醒了?」落年年的聲音很沉靜。
「嗯!」小香環顧了下四周,才驚覺這是落年年的閨房,猛地支起身子想下床,卻被落年年制止了。
落年年輕按著小香的雙肩,「你剛醒,別起的太猛!」
小香乖巧地點了點頭,不再急著下床,抬眸輕問:「小姐,我怎會睡在這兒?」
「阿離怕你太激動,所以點了你的昏睡穴,讓你睡了一會兒!」
「激動?」睡前的場景如潮水般湧來,小香如夢初醒,再次淚眼朦朧,「小姐,我……」
落年年強迫自己忽視小香眼角不斷垂落的淚珠,平靜地詢問:「是你拿了那瓶藥?」
「不!沒有!」小香急急否認,話出口卻又發現自己回答不妥,慌忙改正:「不……不是,小香不知道什麼藥!」
這樣不尋常的反應,無疑更加確定了落年年心中的猜測,不想再多聽小香虛假的辯解,她直直地問出關鍵:「你把藥用在了邈邈身上!」
「不,小香沒拿,更沒有給邈邈公子用藥!」
意料中的,小香依舊含淚辯解,落年年原本平靜的聲音中,多了幾分冷意:「我和你說過,那是極烈的『春.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小香的偽裝在落年年的直視下快速粉碎,「對不起!小姐!那個邈邈公子實在配不上小姐!小香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姐走錯路,所以……所以……」
落年年忽然失去了耐心,不等小香說完,就把心中推測說了出來:「所以你就給他下藥,然後為他解藥,為的就是讓我以為他行為不端,好讓我打消和他成親的念頭?」
小香輕輕地點了點頭,輕顫的雙唇想說出乞求原諒的話語,卻因為酸澀的喉頭發不出聲,只能用那溢滿淚水、滿是期盼的眼眸怯怯地望著落年年。
那樣子可憐至極,也讓人心疼至極。
落年年愣愣地看著這樣的小香,有些不知所措。
這樣呆愣的落年年讓小香看著發慌,以為主子氣急了,便急急掀被下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落年年慌忙扶住小香的雙臂,想要扶她起來。
小香猛搖著頭,執拗著不肯起來,哽咽著請求原諒:「小姐,您別生氣!小香知錯了!小香以後再也不敢……」
未等說完,落年年就伸手抱住了小香,「別說了……別說了……我沒生氣,也沒怪你……」心口一陣陣發緊,全身流淌著異樣的感動,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如此為自己,她怎麼能不感動呢?
「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要阻止我的方法何其多,你偏偏用了最笨的一個,你怎麼能用你的清白……」她說不下去了,偏過頭,不忍再看那張仰望著她的怯懦的小臉。
怎麼忍心責備這樣小香?她怎麼能忍心呢?!
小香終於放聲地哭了出來,一聲聲淒厲的哭聲,震得她心口難受,她抬手撫向了小香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