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謝清歡略微挑眉,清麗的面容上帶著些微詢問。舒殢殩獍
斯洛克家族的珠寶生意走的是高端路線,面向的是購買力卓越的階層,一直以來,他們的新品發佈邀請的都是國際大牌。即將推出的『熹微』雖然是謝持靜一手設計的,但瑪麗三世首先是個商人,她的身後還站著董事會,要考慮到的因素不可謂不多。
「小謝,老師的這個時光系列,是為你設計的。從你出生到現在,共計二十一個主題。『熹微』雖是最後一個主題,卻也是第一個推出面世的。」時光越靠前,越具有懷舊的價值,謝持靜在設計上的別具一格讓人咂舌,只要稍微調整企劃方案便可,葉崢嶸絲毫不擔心整個系列的市場。
葉崢嶸看向謝清歡,淡淡解釋道:「老師是斯洛克特約設計師,可以自主地選擇自己作品的形象大使。」
謝清歡聽了她的話,不動聲色道:「我看到最後一張設計圖上標注的完成時間是在她去世的前兩天,我想,她應該沒有來得及指定人選才是。」
「原來你仔細看過。」葉崢嶸面上帶著幾分欣慰,隱約歎息,「老師將整個時光系列的設計稿都交給了我,作為回報,我以瑪麗三世之名許諾:斯洛克家族將為你做三件事,時間不限。邀請你做形象大使,是因為你的形象貼合設計風格,同時也是我一點小小的誠意。」
謝持靜果然為謝清寧設想周到,將所有能利用的人脈都加持到了她的身上。謝清歡並沒有立刻答應這個提議,只是靜靜道:「葉小姐,關於你所說,我還要看公司那邊的安排。」
「小謝,你似乎忘了,你手中擁有鼎星娛樂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葉崢嶸凝視著她,好整以暇道,「照華國的說法,你在鼎星雖然不能一手遮天,卻也是個不大不小的諸侯了。我剛剛的提議,對你而言,成與不成,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再說,你為斯洛克出任過形象大使,身價必定水漲船高,與你與鼎星都沒有壞處。」
謝清歡當然也很清楚這個道理,卻仍是微微搖頭道:「葉小姐,多謝你的提醒以及賞識。不過,我既然是鼎星的股東了,自然希望鼎星能發展得更好,走得更遠。無規矩不成方圓,該走的程序還是顧著點比較好。」
葉崢嶸目光輕輕一閃,神情間卻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分滿意,攤了攤手,認真道:「那好吧,我聽你的。」
謝清歡合上相冊,略微側頭,目光悠悠望向遠方。半晌,才輕聲問道:「西部的農場,有人在打理嗎?」
「有。」葉崢嶸點點頭,「那裡跟這邊完全不一樣,很是開闊,充滿了粗獷的豪情,野性的熱情以及無所畏懼的愛情。老師每年都會有三個月的時間呆在那邊,據她說那是個讓人靈感如潮的地方。」
她看向謝清歡:「我讓人替你跟劇組請了十五天假,如今時間還很寬裕,要不要去西部看看?說不定,你會愛上那裡。」
謝清歡略笑了笑,無悲無喜,神情平靜道:「這次就不必了,以後有的是機會。雖然請了假,但劇組在趕進度,不好讓大家久等,還是早些回去比較妥當。」
「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勉強。」葉崢嶸並不堅持己見,在謝清歡面前,她彷彿完全卸下了珠寶帝國掌門人的氣勢與威儀,溫柔相對,連遷就都十分從容。
謝清歡沉吟片刻,才溫吞吞開口道:「她……葬在哪裡?」
「墓地也是老師一早選定的,我帶你去。」葉崢嶸站起身,目光在陽台的擺件上一一滑過,「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老師親手佈置的,我不會動。你若是什麼時候再想看了,就過來。」
「謝謝。」謝清歡誠懇道,抱著相冊轉過陽台,穿過房間,下樓的時候她開口問道,「你說斯洛克家族會為我做三件事,你就不擔心我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嗎?」
葉崢嶸擺擺手,肯定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謝清歡聽了這話,輕輕一笑,沒再說什麼,叫上在樓下轉悠的蘇諾,上車趕往墓地。
到了地方,葉崢嶸拿著準備好的話遞給謝清歡:「這是老師喜歡的花。」說著,她看向蘇諾:「蘇小姐,請借一步說話。」
蘇諾看一眼謝清歡,見她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心下稍安,跟著葉崢嶸走遠了一點,留謝清歡一個人在謝持靜墓前憑弔。
謝清歡將花束放在漢白玉的石台上,挑起眼簾看一眼謝持靜的遺照。照片中的謝持靜看著依舊年輕,眉目沉靜,唇角略微勾著,自信又從容。
凝視著照片的時候,彷彿與她正對著,她隱約含笑,溫柔慈愛。
如果謝持靜知曉謝清寧已經不在了,她是否還能如此從容,好像從未有過遺憾,是否會感慨天意弄人。
謝清歡站在墓碑前,輕輕合上眼睛,靜靜冥想。過了一會兒,蘇諾放輕腳步走過來,先是對著謝持靜彎腰一躬,才看向謝清歡輕聲道:「剛剛瑪麗三世提出斯洛克六月新品發佈想請你任形象大使。」
謝清歡睜開眼睛,瞥一眼有點兒忐忑的蘇諾,點點頭:「嗯。」
蘇諾看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立刻想起此人曾經當著滿大廳試鏡人員的面拒絕孟青流的壯舉,又想到她如今確實是個正經的款姐了,臉色微微一變:「你該不會給推了吧?」
「怎麼會?」謝清歡輕輕佻眉,「我只是覺得,在談酬金這方面,季卓陽更為擅長而已。」
蘇諾聞言一愣,半晌,才眨巴著眼睛道:「二寶,你還真是一點兒暴發戶揮金如土的氣質都沒有。」
「浪費是可恥的,下輩子會變乞丐。」謝清歡一臉嚴肅,「走吧。」
「不是,」蘇諾有點兒凌亂,「二寶,這就完了?」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謝清歡淡淡道。
「……」二寶老這麼搶我的台詞,可真讓人惆悵啊。
蘇諾跟在她身邊,心中默默淚流控訴:在二寶身邊,真是一點兒被需要的成就感都沒有啊。
跑了一圈,葉崢嶸看時間也不早了,就帶著她們回轉莊園。管家已經張羅了一桌豐富可口的中餐,只等著她們回來。
席上大家都沒有言語。
飯後,葉崢嶸安排她們在客房小憩,稍微倒一下時差,等晚一點在用私人飛機送她們回去。
謝清歡跟蘇諾各自道謝,由女僕領著去客房。謝清歡精神還好,蘇諾的睏倦全都擺在臉上,到了客房,撲倒床上就開始呼呼大睡。
謝清歡向來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哪怕是困極了也只是合著眼睛略微養神。她坐在床邊看相冊,還是想不通謝持靜為何要將謝清寧養在遠處。
為了自己的聲譽?在這個世道,有大成就的人,即便是未婚生子,也不是什麼破壞聲譽的事,不過是韻事一樁罷了。
或者,是為了保護謝清寧?那麼,陸見琛在這中間扮演了什麼角色?他真的是謝清寧的生父嗎?
陸見琛跟謝持靜身亡的時候,一個在主臥,一個在客房。陸見琛跟雷慕熙幾年前就已經離婚了,他為何到了美國卻沒有跟謝持靜結婚呢?
謝清歡輕輕按了按眉心,她隱約覺得哪裡不對,蒙蔽了真相。
蘇諾睡醒之後,葉崢嶸跟她們一起用了下午茶,就送她們上了飛機。
傍晚之後,陸展睿來莊園拜訪,想接謝清歡會陸家別墅去住,想當然耳,撲了個空。
「什麼?已經走了?」陸展睿擰著眉,一臉愕然,「走去哪裡了?」
「回日本接著拍戲去了。」葉崢嶸攤了攤手,「小謝真是個上進的好孩子,若是老師地下有知,必然十分欣慰。」
陸展睿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氣:「她剛剛知道自己的身世,雙親就去世了,她雖然不說,但心裡肯定很悲傷,你怎麼能讓她走?!」
「就是因為悲傷,才要找點事做來轉移這種情緒。」葉崢嶸說著,微微皺了皺眉頭,她說這話是有點心虛,謝清歡也不知是演技太好還是怎的,到底傷不傷心她是一點兒也沒看出來,「再說了,她已經接收了老師留給她的遺產,又去祭拜過老師,這邊就沒她什麼事了。劇組那邊又等著,她要以工作為重,我這做師姐的高興還來不及,難道還攔著?」
陸展睿冷冷地瞪著她,烏黑的眸子幾乎噴出火來,半晌,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陸先生,」葉崢嶸在他身後淡淡道,「我能確定她是老師的女兒,你能確定陸老先生一定是她的父親嗎?」
陸展睿霍然轉身:「什麼意思?」
「如果你能確定的話,」葉崢嶸緩步上前,纖白的手指在眉尾處輕輕一點,「請收好你那點小心翼翼的愛意。」
陸展睿臉色微變:「你說什麼?!」
「陸先生,有理不在聲大。若不是心虛,何必虛張聲勢?」葉崢嶸好整以暇道,「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能分清身為兄長的愛跟身為男人的愛之間的差別。就算你有什麼想法,也請你克制。」
「這還用你說!」陸展睿怒道,「難道我看上去像是個無恥的禽獸嗎?」
「很多變態在暴露之前也不像變態啊,這年頭衣冠禽獸何其多也。」葉崢嶸悠悠感慨,瞥一眼陸展睿幾乎要噴火的怒火,眸色微微一暗,「不說這個了。陸先生,要不要留下來共進晚餐?」
「承蒙邀請,不過不必了!」陸展睿冷冷道,「告辭了。」
陸展睿拂袖而去。
管家這時候冒出頭來,略笑著對葉崢嶸道:「主人對這個年輕人很感興趣?」
「他很有意思。」葉崢嶸負手於背後,微微一笑,陸展睿身上帶著一種十分微妙的矛盾的糾結,這使他偶爾看上去像個孩子一樣天真。但他自小接受的精英教育,讓他難以向人表達這種糾結,所以那表情落在她眼裡,就變得有那麼一點小委屈。
而且,陸展睿很乾淨。這種乾淨不是沒有經歷世事的純澈,而是看遍繁華之後仍固執地抵擋誘惑的堅持。
身為一個出色的商人,葉崢嶸深知時機不等人,先下手為強的道理,她唇邊的淺笑倏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珠寶帝國掌門人不怒自威的氣勢與魄力:「我要他。」
管家微微躬身,無聲地退了下去。瑪麗三世有了成家的打算,斯洛克家族也該有所準備了。
正開著車回別墅的陸展睿毫無預警地打了個噴嚏,他抬手揉了揉鼻子。
幽靜的實驗室中,只有手術台上方亮著一盞吊燈,映照著手術台上單薄的屍體。死者的面色慘白,嘴唇青紫,嵌著深深的牙印,有一支櫻花自背後悄然探出,蜿蜒至前胸。
格雷筆挺的襯衫外面套著白大褂,手中把玩著慣用的手術刀,悠悠道:「哎——呀呀,還是死了啊,真是可惜了。」
雖然嘴上說著可惜,他的口氣中卻只有冷漠,絲毫也沒有惋惜之意。
陳希瑤悄無聲息地潛進來,低聲道:「老闆,女王蜂已經回轉道格拉斯家。」
「哦?」格雷輕輕佻眉,「她這次倒聽話,居然沒有順手解決我親愛的小妹嗎?」
陳希瑤冷淡道:「長老會那邊鬧起來了。」
格雷略微瞇起眼睛:「我親愛的小妹呢?」
「瑪麗三世用了私人飛機,這會兒已經回到劇組了。」
謝清歡跟蘇諾回到劇組,就覺得氣氛有點兒不對勁,沒看到程逸辭,便問陳灃道:「出什麼事了?程導呢?」
「林微的一個保鏢失蹤了。」陳灃微微皺眉答道,「程導陪她去警視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