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棋差一招
路子婧特意來見謝清歡,要說是要指教什麼,那才是說笑。舒榒駑襻因此,她聽了謝清歡的話,倒是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好笑:「你,倒是個明白人。」
謝清歡聞言輕輕佻眉,淡淡道:「莊夫人,你有十分鐘的時間。你我之間,客套無用,請直言吧。」
自謝清歡過來,路子婧並沒有請她坐下。謝清歡也沒有主動坐下,只垂手站在桌邊,臉上是慣常淺淡的笑意,眼中卻帶著疏遠的涼意。
路子婧原本是想,謝清歡如今大小是個明星,一直以來,路也走得順,這麼晾著她挫挫她的銳氣,也好評估一下氣度。
誰知道謝清歡絲毫不為所動,臉上沒有顯出絲毫的尷尬,反而是她,被謝清歡烏溜溜的眼睛盯著,漸漸感覺到沉重的無形壓力。
路子婧不說話,謝清歡也沒有開口,她今天之所以來赴約,一來是約的地方跟機場順路,並沒有在往來路上耗費時間。二來,她當路子允是朋友,對於路子婧,她不介意見一面。
但她來赴約,並不是上趕著讓人作踐。路子婧作為路家這一代的大姐,雖然聯姻遠嫁,但她出面,依然代表著路家核心圈子的意思。
謝清歡也曾身為家主,執掌門庭,自然知道一族權柄在手,上下聽調是風光的事,但風光的同時,一族的興衰壓在肩上,並不是時時能隨心所欲的,家主的婚事更是不能草率。
謝清歡確實因為謝持節的緣故對路子允高看一眼,心裡也覺得他比其他的男子更加親近,但這種親近並沒有心動進而想要在一起的感覺。路家的水太深,龐大的家業只會束縛嚮往自由的腳步。
謝清歡前生困於家族門庭,終其一生不曾離京領略如畫江山秀美風物。這一輩子再來過,自然不會主動回到黃金牢籠。
路子婧拿不準她在想什麼,但見她眼神越見幽深,不動聲色的目光不由微微一閃,微微笑道:「謝小姐,請坐。」
謝清歡點頭,不緊不慢地坐下。
看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路子婧又是一笑:「謝小姐這個性子,真是可愛。」
謝清歡好整以暇道:「對莊夫人而言,我這樣的性子,恐怕更是容易得罪人吧?」
路子婧並不否認:「聽說當初阿允向你示好,也碰了硬釘子。」
謝清歡嗯了一聲,哪怕她如今將路子允當做了朋友,對於當時那事兒,她仍覺得路子允是昏了頭。別說她剛從大雍轉到這邊,還不習慣這種豪邁的示好,就算她是土生土長的,好端端的突然一個有權有勢的人示好,心裡也得犯嘀咕,覺得這人是別有所圖了吧。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路子婧倒沒有謝清歡肚子裡的那些彎彎道道,路子允並不貪圖**上的歡愉享受,他若主動對人好,那個人必定有獨特之處。
路子婧略一沉吟,才慢慢道:「我與阿允,年歲相差太大,說是姐弟,其實我是看著他長大的。我瞭解他,他不會無緣無故對人好。這些年,他為路家付出許多,我也希望他能過的幸福快樂,並不想在婚事上為難他,讓他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兩夫妻相敬如冰地過日子。」
謝清歡聽著路子婧的心裡話,並沒有一絲動容,神色沉靜,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路子允那樣的人,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人好,但也不會心甘情願任人擺佈。想讓他娶不合心意的女人,恐怕沒那麼容易。
路子婧看一眼謝清歡,又道:「阿允是父親的老來子,他小的時候,身體孱弱幾乎夭折,好不容易才養大了。父親為此很是擔心他,還在世的時候,就從路家的分支挑了幾個姑娘,作為阿允妻子的候選,精心培養著,希望能幫襯著阿允。」
「哦?」謝清歡淡淡一笑,她並沒有著意瞭解路家,路家跟她稍微熟一點的路小心跟蘇沐在她面前,向來是打著十分精神,還帶著三分小心的,生怕說錯話連累路子允,自然不會特意對她提到路家給路子允安排了幾個姑娘。
「謝小姐,」路子婧看著謝清歡淡漠的臉色,誠懇道:「我想你也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有多大的能耐,就攬多大的活兒。路家攤兒大,但對於主母的出身與見識要求並不高,只要能打理內宅,融入貴婦圈即可。謝小姐,你說呢?」
「價值?」謝清歡輕笑出聲,看一眼路子婧,目中冷光流瀉。
「謝小姐先別著惱。」路子婧擺了擺手,「我無意對你跟阿允的事指手畫腳。你在娛樂圈的時間也不短了,身上總共也沒幾樁緋聞,可見是個好孩子。但你若要跟阿允在一起,恐怕要付出更多。」
謝清歡靜靜看著路子婧,悠悠開口道:「莊夫人,為心愛之人付出一切,是天經地義的。我能多給他一分,便絕不會吝惜。」
路子婧輕輕佻了挑眉,幾不可聞地冷哼一聲。反倒是坐在不遠處時刻關注著這桌的蘇沐聽到謝清歡這話,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在她的心中,謝清歡是那種冷情得近乎冷漠的人,她跟七爺的相處一直不鹹不淡,並沒有一絲多餘的感情流露,很難想像她對愛情竟然抱持著這樣的態度。
謝清歡知道路子婧此刻臉上雖然沒有顯露出什麼情緒,但她的心中,不知道會如何不客氣地揣度自己。這麼一想,她微笑道:「莊夫人方才提到價值,恐怕是找錯對象了。」
路子婧不以為然道:「錯在哪裡?」
謝清歡卻沒有正面答她,漫不經心地問道:「路子允先生是莊夫人一輩,唯一的男丁吧?」
路子婧點點頭,對她提到這個問題有些疑惑。
「那就是了。」謝清歡似笑非笑道,「莊夫人同我談到價值,難道是想對路子允先生待價而沽,好準備嫁妝嗎?」
路子婧目光一沉,臉色有些古怪:「嫁妝?」
「沒錯,正是嫁妝。」謝清歡輕輕頷首,一臉鄭重道,「莊夫人特意找我,想來對我的身世經歷瞭如指掌,自然也知道我無父無母,是個孤兒。而姓氏是我唯一的堅持。所以我結婚生子,子嗣要隨我姓謝。」
「雖然我會盡力準備豐厚的聘禮,讓我的男人衣食無憂,還能專門負責貌美如花,」謝清歡瞥一眼路子婧沉下去的臉色,不甚在意道,「但要路子允先生入贅謝家,似乎不那麼現實。所以莊夫人的價值說,不妨說給老爺子選出的幾位大家小姐聽。」
路子婧的臉色沉了下來,那邊蘇沐卻是撲哧一笑,也顧不得路子婧的威嚴,輕快地走了過來,看著謝清歡面上笑意不改:「你就是因為這個拒絕七爺的嗎?」
「蘇小姐,」謝清歡有點兒無奈,「我跟阿七隻是尋常朋友,平日見面往來,也都是守著朋友的本分,沒有過界。」
蘇沐聽了,又是一笑,心中卻巴不得兩人快點兒過界,作為下屬,圍觀剛剛開竅的主子談戀愛真是件讓人捉急又趣味的事。今天大小姐這麼一攪局,保不住一下子又回到解放前了。
謝清歡的出身確實太單薄了,路子婧確實不願意路子允選擇她,但她畢竟是向著路子允的,聽到謝清歡拒絕了路子允,又有些不樂意了。
她冷哼一聲:「子嗣算什麼問題?有一個姓路的就成,其他的都可以跟你姓謝。你若是不想自己生也好辦,咱們做試管嬰兒找代孕,想生幾個就生幾個。」
蘇沐面對著突然的轉折,有些詫異地看著路子婧:「大小姐,你剛剛不還反對七爺跟謝小姐的嗎?這態度轉變也太快了吧,我一時之間沒法接受啊。」
「我倒是想反對!」路子婧眉宇間怒氣一閃而逝,「但阿允將路家傳媳不傳女的戒指都送了出去,我還能如何!阿允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看著好說話,一旦下了決定,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謝清歡微微挑眉,路子允好說話?莊夫人你犯規了,不帶這麼洗好感度的。眉心隨意微微一蹙,看向蘇沐:「什麼戒指?」
「哦,那個啊,是路家一脈相承的戒指。」蘇沐一臉輕鬆,笑瞇瞇地看著謝清歡臉色微微一變,「我們老夫人走得早,這戒指老爺子就給了七爺,讓他以後給喜歡的姑娘。所以,這戒指在誰的手上,那個人就是七爺選定的路家主母。」
謝清歡聞言臉綠了綠,嘴角一抽:「那這戒指……」
蘇沐看著謝清歡,友情提示道:「前兩天,是謝小姐的生日。」
謝清歡立時想起路子允送她的那個小絨盒子。那天她回家之後,將收到的禮物都拆開來看過了,路子允送的那個小絨盒子裡面確實是枚戒指,款式很是古樸,非金非銀非玉,可以看出有些年月了,但並不十分值錢。起碼體現在價值上,不如唐漣漪送的那條翡翠項鏈。
謝清歡當時看著那戒指,還以為又是謝持節的創意,哪能想到那戒指竟然是路家主母的象徵呢?
路子婧看一眼她的臉色,再想想路子允,也明白了在這段感情裡面,恐怕還是自家那位七弟主動著。她看著謝清歡,心中悠悠一歎,提醒道:「不要想著歸還那枚戒指。」
謝清歡冷冷一笑——廢話,不還回去難道真等著做路家主母嗎?
路子婧不慌不忙地補上後半句:「那戒指一旦送出去,就意味著阿允對你的承諾,要想他收回,除非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