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順著謝清歡的動作看過去,略微挑眉:「顧裳嗎?她新近拍的那部古裝劇反響不錯。舒榒駑襻」
蕭朗月微微一笑:「她那部戲的女主角是個新人,據說上頭有人,所以這片子才拍出來立刻就在衛視台排出了檔期播放。」
謝清歡舉杯致意不過是禮數問題,說白了就是客套,並沒有挑釁示威的意思,見顧裳無動於衷,也不在意,淺啜了一口紅酒,聽蘇諾問道:「鼎星似乎沒有給顧裳指定經紀人?」
任西東隨口應道:「以她的出身,在圈子裡就是圖個新鮮,不可能長久的。她的工作安排必定細緻面面俱到,一般的經紀人未必樂意帶。」
蕭朗月因為謝清歡的事非常不待見任西東,連帶著對顧裳也沒有好印象,聽了任西東的話,她冷淡一笑:「如今她的工作都是經景燁的手。」
「那不就是等於說,」蘇諾恍然,「她是你的同門師妹?」
「別,這麼大來頭的師妹,我可高攀不起。」蕭朗月趕緊擺了擺手,故作緊張地道。
謝清歡聞言暗暗搖頭,照圈子裡論資排輩的算法,顧裳加入鼎星的時間比蕭朗月晚,如今又是景燁兼職帶著,要說是同門師妹也沒有錯。
蕭朗月雖然大氣豪爽,但性情也是八面玲瓏,尋常時候不輕易表達喜惡,她現在這樣倒是十分明顯的情緒外露了。
倒不知她這樣是因為顧裳,還是因為景燁。謝清歡在心中悠悠一歎,瞥一眼季卓陽,略微挑眉,側頭細細看了他一眼。
季卓陽被她打量著,心中咯崩一響:「怎麼?」
謝清歡輕輕晃著手中的酒杯,漫不經心地道:「我在想,那位顧小姐有沒有可能會成為我的師妹。景總畢竟事務繁忙,總有顧不到的時候。」
「聽你這麼一說,」蘇諾略一沉吟,看向季卓陽淡淡道,「我也覺得,學長你最近實在悠閒得讓人羨慕嫉妒恨啊。」
「什麼悠閒?」季卓陽瞪她一眼,「我只是特別擅長隱藏嘔心瀝血廢寢忘食的一面罷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蕭朗月眉眼一彎,彷彿突然之間揚眉吐氣了一般,看著謝清歡鄭重道,「歡歡,不要大意地『提(qi)攜(fu)』師妹吧。」
謝清歡明白她的意思,見她的注意力已經被轉移,只微微笑了一下。
就在這時,宴會廳的燈突然全部熄滅,方纔的熱鬧瞬間冷凝下來,接著一道光束打在空出的舞台上,緊接著一道低沉的帶著磁性的嗓音道:「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們陸總也在百忙之中,撥冗來參加今天的年會。現在,我們就請上陸總,給我們講幾句!」
鼎星的年會向來是比較輕鬆的,往往被請上台的,都是據說作風乾練專注做事的人,哪怕是回顧過去展望未來,也是言簡意賅,往熱血勵志的路子上靠。
陸展睿自掌權以來,每年只出席年頭的董事大會,平常時候對鼎星的態度都是聽之任之自負虧盈。他今年頭一次來參加年會,自然很受矚目,主持人的聲音才落,昏暗的宴會廳的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還有人趁著燈光昏暗大膽地吹起了口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天王巨星即將登場。
景燁看一眼陸展睿,目中帶著幾分揶揄。
陸展睿似笑非笑地斜他一眼,好整以暇地往舞台上走去,主持人適時地遞給他一支調好的話筒。陸展睿拿著話筒站在舞台上,他在燈光裡,一眼望去,台下的人面目表情,分不清誰是誰。
陸展睿看向那一片昏暗裡,淡定地開口:「一直以來,你們都做得很好,鼎星會記住你們的付出。新的一年,是新的起點,新的征途,請繼續努力。鼎星,將與你們同在。」
景燁挑了挑眉,有點意外,這傢伙最近在刷什麼副本,挺會煽情的嘛。
陸展睿在掌聲響起之前,搶先道:「現在我宣佈,年會開始!」
主持人就等著這句,接口道:「那麼,請陸總挑選舞伴吧。」
宴會廳的燈次第亮起,卻不是那種照明樣的亮度,而是暖色偏暗的,將氣氛渲染地浪漫而曖昧。鼎星美人如雲,各自打扮得花枝招展,齊齊看向陸展睿的目光卻是如狼似虎。
陸展睿雖然是頂頭boss,但他不待見鼎星並不是秘密,往常跟自家的藝人也沒有往來。大家被他邀請跳第一支舞的概率是一樣的,在這麼個場合,跟陸展睿跳個舞,也算是長了臉。
陸展睿向來不關注鼎星,不知道年會上還有這麼個規矩。他這才知道景燁方纔那個揶揄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嘴角輕輕一抽,將話筒還給主持人,那道晃眼的光束隨著他的走動而轉移。
陸展睿因為生意往來,也得參加高級酒會,也會應邀參加名媛的生日party,跳舞對他而言自然沒有任何難度,難的是挑舞伴。
景燁看著陸展睿走下來,不動聲色地辨別了一下方向,直直向著滅燈前謝清歡他們站的地方走,不由得在心中輕輕一歎——就知道這人任性起來無可救藥。
陸展睿並沒有想那麼多,鼎星整個都是他的,他在自家公司開年會的時候,選個合心意的舞伴怎麼了?謝清歡對他的意義不同於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他想要去親近她、瞭解她,想要在眾人之前光明正大地表達他內心所想——他在意她。
陸展睿一路走過去,無視背後那一張張美艷的臉上克制的失落與嫉妒,直直走到謝清歡跟前,一手負於背後略微躬身,一手向前伸出做了個邀請的動作,聲音輕柔和緩:「謝小姐,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
謝清歡盯著那只伸到眼前的手,有點兒懵。
站在她身邊的蕭朗月無聲一笑,輕描淡寫地從她手中拿走酒杯,蘇諾則適時在她腰上輕輕一戳,壓低了聲音:「去吧。」
謝清歡腹背受敵,萬分無奈,慢吞吞地伸出手去,陸展睿也看出她的僵硬,唇角一勾,握住她的手輕輕一帶。
謝清歡配合地挪了挪步子,用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陸總,我不會這個。」
陸展睿的另一隻手虛虛地貼上她的腰,溫溫道:「我退你進,你進我退,不要緊張,隨意就好。」
謝清歡極少跟人如此親近,她並不覺得緊張,只是無法放鬆,陸展睿話音才落,她已經一腳踩上了陸展睿的腳面,所幸她腳步輕,陸展睿並不覺得疼痛,反而輕笑出聲——相比於無聊的年會餘興節目,教謝清歡跳舞似乎更合他的心意。
「慢慢來吧。」陸展睿悠悠道。他看得出來,謝清歡並不熱忱,對他也帶著一點近乎本能的疏離,即便他已經明白說了她可能是他的異母妹妹,這一點也並沒有絲毫的改善。
人心的防線堅固,形成自我保護的硬殼,只能一點一點去靠近,溫和的輕柔的,不急不躁。
謝清歡平日並不疏於鍛煉,因此身姿輕軟,但她的動作僵硬,但凡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景燁看著不動聲色卻顯然樂在其中的陸展睿,目光轉向一邊的蕭朗月。她正笑瞇瞇地看著小心邁步防止再次踩到陸展睿的謝清歡,也不知是欣慰還是感慨。
蕭朗月做事向來有始有終,戀情的開始與結束都十分鄭重。她提出分手,只會在她自己身上找原因,絲毫不會提及其他,景燁遷就她已經成為習慣,他答應分手,卻還是關注著她的動向。
景燁知道蕭朗月如今正在跟元昭交往,s市元家的五少,性情人品都極為出色,放在人才輩出的元家,有一種極為中庸的神秘。這樣一個人,難得的是還有真心。
景燁能感覺到心中傳來的空洞的悶響,也許在不久之後,他連思念她的資格都沒有了。這麼想著,景燁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邁開腳,向蕭朗月走去。
因為陸展睿已經挑選了舞伴,並且試圖帶著似乎完全不會的舞伴翩翩起舞,這一年的鼎星年會或者說舞會就正式開始了,高層也好,經紀人也好,藝人也好,迅速成雙成對。有的男士還在猶豫,轉眼面前就遞過來一隻柔白的小手。
景燁走過來的時候,金牌經紀人跟王牌助理已經牽手成功,拉開舞步,若無其事地遠離了。
景燁走到蕭朗月面前。身邊舞影翩躚,繁華如織,他的耳中卻仿若無聲,他的眼中印出她的容顏,美麗如昔。
蕭朗月一手端著一個酒杯,坦蕩地看著景燁,心中卻感到細小而尖銳的痛。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即便已經過去那麼久,她仍記得最初。可惜,不是他,陪她到最後。
蕭朗月轉身,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最近的桌上,然後走回來,微微笑著伸出手:「景先生,請。」
景燁如受蠱惑,伸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攬住她的腰,隨著音樂起步。同樣的樂曲,同樣的舞步。哪怕是謝清歡這種初學者,被陸展睿帶著跳得磕磕絆絆,也隱約透著一股零落的溫柔。
只有景燁跟蕭朗月這對,明明默契非常,卻透著激盪的絕望。
謝清歡偏頭看了一眼,腳下就是一亂,直直踏上了陸展睿的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