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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你究竟是誰 文 / 皇雋

    謝清歡任由蕭朗月握著自己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番,靜靜問道:「蕭蕭,你的腳,不痛嗎?」

    「啊!痛痛痛!」蕭朗月一疊聲地叫,受傷的哪只腳抬起來,抽了口冷氣,抓著謝清歡的胳膊,苦著臉將全身大半的重量分給她,「你不說還好……」

    謝清歡默默撫額,小心翼翼地將她攙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先歇會兒吧。舒嬲鴀溜」

    蕭朗月在椅子上端正的做好,翹起二郎腿將受傷的腳懸著,瞥一眼站在一邊不言不語的林天華,擔憂地問道:「林導,我這算工傷嗎?」

    謝清歡對律法略有瞭解,蕭朗月的這種情況,其實不該找劇組的,找鼎星公司比較靠譜。

    林天華臉上沒有一絲愧疚,卻十分爽快地點了點頭:「算。你的一應治療費用都由劇組承擔。」

    治區區一個腳扭傷,能花得了多少,蕭朗月也不會把那點兒費用放在眼裡,她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會不會影響拍攝進度?」

    《山河》只剩最後一場,再如何也不算能是拖進度了。拍攝的手法多種多樣,別說蕭朗月只是腳扭傷了,就算她腿斷了,這戲也照樣能拍。再說,這一場的主角是謝清歡,蕭朗月作為統帥,原本也不必親自下場。

    這部戲是林天華做導演以來,演員最為給力,拍攝最為順利的一部。所以他也沒必要在將要劇終的時候,再來扮黑臉。一念及此,林天華溫和地笑了笑:「不會。」

    「那就好。」蕭朗月撫著胸口鬆了口氣,爽朗一笑,「謝謝導演。」

    林天華輕輕搖了搖頭,面上帶了些誇張的驚奇:「突然這麼客氣,你還是我認識的蕭朗月嗎?」

    蕭朗月笑得一臉明媚,謝清歡拍了拍她的手背,靜靜道:「蕭蕭,你先坐一會兒。」

    蕭朗月知道她要做什麼,順著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那麼,林導,」謝清歡站起身,對林天華道,「失陪了。」

    說罷,她從容地穿過休息間,去了孟青玦的辦公室。

    孟青玦抬眼見到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稀奇,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軟椅:「坐吧。」

    謝清歡依言坐下,圓臉的小姑娘送了杯白開水進來又悄悄退了出去。

    孟青玦淡淡笑道:「我猜你不會喜歡咖啡,茶的話,我同樣透不透你的口味,所以還是白開水比較適合你。」

    謝清歡輕輕佻起眼簾,微微頷首:「你費心了。」

    「倒不是我刻意費心。做我們這行的,要熟知人的心理,察言觀色也是必不可缺的。」孟青玦說話速度很是和緩,語調輕柔,仿若春風拂面,仍人心曠神怡。

    謝清歡唔了一聲,眉眼間一點兒散漫蔓延開來,看上去並無攀談的心思。

    孟青玦見她這樣,心中悠悠一歎。這個人看著冷清,實則內心無比熾烈,偏有自尊自愛到近乎自愛。這樣的輕易不會愛上什麼人,但一旦愛上了,必定能相守到最後,只看誰有本事打破外面裹著的那層堅殼。

    孟青玦輕聲問道:「你特意來找我,是為了詢問蕭朗月的情況吧?」

    謝清歡點頭,毫不避諱地道:「是。」

    「她只是被人催眠了,情況也並不嚴重,你不必太過擔心。」孟青玦柔聲道,直視著謝清歡的眼睛道,「作為心理醫師也好,催眠專家也好,都是有職業操守的,尋常時候絕不會對無關的人下手。謝小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人要針對的人,是你吧?」

    謝清歡端著水杯,靜靜垂下眼簾。關於那個人,她確實沒什麼頭緒。自接拍《山河》,她遇到的事情就有些古怪,且線索每每在真相欲呼之欲出的時候斷開,再無痕跡繼續查詢,她甚至不能斷定,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幾件大事是不是有關聯。

    先是車禍,被當做刀的兩個人死在車禍中,事後調查的時候相關痕跡被抹去。那位神秘的容小姐去過九里巷這一點,缺乏最為直接的證據,根本就不能跟車禍掛上鉤。

    而後是暗殿遇襲,被當做刀的四個黑衣人,全是道兒上的散戶,收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次則是完全沒有頭緒了,因為黑衣人是二道受雇,還牽扯了有中間人。能然段家在那個當口收手,這個中間人顯然是個能力不錯的人即便真查到她的頭上,恐怕也不會透露什麼。

    最後的,自然就是這個催眠時間,這次的刀換成了蕭朗月。謝清歡面上並不顯山露水,心情卻著實不爽快。按說,以謝清寧的性子,就算不討喜,也絕不會讓人厭惡到下殺手。

    這個原屬於謝清寧的殼子換了謝清歡的魂,還有了功力,這才幾次三番地避過殺戒,還是難免受了傷。若換了是謝清寧本尊,這會兒估摸已經去地府報道了。

    孟青玦見她沉默不語,又輕聲問道:「那個號碼打來的電話,你也接到過吧?」

    謝清歡靜靜挑眉:「你想說什麼?」

    孟青玦細細看謝清歡一眼,有些不解:「你似乎並沒有收到影響。」

    「彫蟲小技,也想控制我?」謝清歡忽而冷淡一笑,「我不認為,這世上有什麼東西能影響我的心神。所謂催眠,不就是借由外物,牽引人心底最真切的願望嗎?蕭蕭她之所以中招,不過是因為沒有防備。」

    孟青玦的目光輕輕一閃,悠悠道:「謝小姐,你有沒有想過,蕭小姐之所以會傷你,是因為她自己有了這樣的意識?」

    謝清歡目光如劍,定在孟青玦臉上,眉心微微蹙起,抿了抿唇。

    「你沒有反駁。」孟青玦輕笑,「蕭小姐方才說,五年前你捲入趙澤天一案,這件事曾讓她十分痛苦,情緒一度處在崩潰的邊沿。那時候她為了你跟景燁決裂,你又遠赴國外治療,她心中的抑鬱無法排解,整夜整夜失眠,要想睡個安穩覺,只能借助安眠藥。」

    孟青玦的目光柔和沉靜,落在謝清歡的臉上,帶著幾分若有所思:「安眠藥這種東西,吃多了也是不好的。」

    五年前的那件事在謝清寧的記憶中沒有,謝清歡自然無從瞭解,但聽到那事帶來的種種後果,也知道那事定然不簡單。

    蕭朗月與謝清歡交情甚篤,為了謝清寧的遭遇心痛擔憂無可厚非,但孟青玦說的這般嚴重,那麼,定然是謝清寧替蕭朗月擋了本該落在她頭上的劫難。

    謝清歡細細回想著跟蕭朗月相處以來,她的種種神情與作為,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五年,連謝清寧都覺得那記憶可有可無,而蕭朗月仍在獨自內疚嗎?

    謝清歡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似乎有些感慨:「過了那麼久,仍然沒有辦法釋懷嗎?」

    「世事變化無常,隨著時間的推移,有的人會漸漸淡忘曾經的感動或者愧疚,而另外一些人,則會時刻銘記,時間越久,那愧疚會越滾越大,終有一天會爆發出來,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孟青流斂了溫暖的笑意,變得嚴肅認真起來,「蕭朗月就屬於後一種。這幾年,無論她為你做多少事,都讓她產生一種無能為力的痛悔。」

    謝清歡擰眉沉思片刻,終於小小地抽了口冷氣:「所以,她其實並沒有被催眠。對我出手,是因為心中的愧疚太重,使她覺得友情無以為繼了是嗎?」

    「謝小姐,並不是這樣的。」孟青玦輕輕搖頭,淡淡道,「這次她中了催眠術,對你出手,對她對你,都不是壞事。友情,跟愛情一樣,也需要真心相待。單單靠愧疚,總有無法維繫的一天。」

    謝清歡眨了眨眼睛,覺得眼前這人似乎把自己的思維給帶到溝裡去了。不過,蕭朗月沒事,那便好了。謝清寧當初也是十分看重她,才會心甘情願替她擋去災難的吧。而蕭朗月還很年輕,她亦為友情付出了最真摯的心,不應該困於對當年事的愧疚之中。

    「那麼,」謝清歡直視著孟青玦,目光中帶著探究,「她日後還會接著愧疚嗎?」

    孟青玦笑道:「我可以保證,不會。」

    謝清歡聽他這麼說,頓時放了心,淡淡一笑:「若是小心謹慎,就能避免被催眠嗎?」

    「這個說不準。」孟青玦搖頭,「不過,長點兒心吧。」

    謝清歡挑眉:「孟醫生的話,我會轉告給蕭蕭的。」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孟青玦目光微微一閃,溫和地問道。

    謝清歡略一沉吟,道:「沒有。」

    孟青玦的目中驀地閃過一抹複雜,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我倒是有些疑問,想要請你解答。」

    謝清歡有些意外,卻還是點頭道:「請。」

    「現在的你,究竟是謝清寧,還是謝清歡,抑或是,祈明越?」孟青玦沉聲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三年前在紐約,謝清寧最後被定型的性格幾乎不具有任何攻擊性了。」

    孟青玦的目光中帶著懷疑探究,細細打量著眼前的人:「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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