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歌用的是小擒拿格鬥術,他原本就爆發力強,又長於實戰,這一下出手極快且狠,毫不留餘地,端的就是一招斃敵的架勢。舒煺挍鴀郠
林天華見了眉峰一抖,雖然明知道簡歌是試探謝清歡,但他看向謝清歡的目光還是不免帶了點兒擔心。簡歌這種程度的高手,自血與火中奪路殺出,跟他這種在溫室裡培養出來的不在一個段數上。就算他有心想攔,也是有心無力。
蕭朗月是純粹的門外漢,但勝在目明聰慧,也看得出簡歌出手是認真的,不由大驚失色。
對於簡歌突然的瘋狂戰意,謝清歡只是略一挑眉,一手貼在蕭朗月的後腰,輕輕用力將她往孟青流的方向一推,而後沉腕起掌,足下一點,身子急彈而出,直直迎向簡歌。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謝清歡出手招式簡單樸實,意境卻大開大合,無所畏懼。而簡歌則力求最快最狠最直接地制敵斃命,兩人的目的一致,這打鬥看在外人眼裡,就難免帶著一種同歸於盡的凶殘。
謝清歡唇邊噙著一抹冷淡的笑意,一手弓形蛇步,指尖勁力輕吐,自簡歌手腕脈門蜿蜒而上,另一隻手則破中宮直進,變掌為爪,直襲向簡歌咽喉。
簡歌初時並不以為意,直到酥麻的感覺自手腕迅速蔓延到半邊身體,動彈不那麼輕快的時候,才微微變色,完美得如同面具的面癱上裂開了一道細小的縫。
謝清歡的手扣在簡歌的的喉管上,指尖溫暖堅定,緩緩用力。這個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簡歌能清楚地看到謝清歡眼中自己的倒影。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卻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簡歌已經很久不曾將自身置於險境之中,謝清歡扣在喉上的手指漸漸收緊,但他感覺不到絲毫的殺意。也許在林天華等人的眼中,謝清歡此刻更像是跟他在鬧著玩兒吧。
但對於混慣了黑道的簡歌來說,像這種能自如控制自身氣息的人,才最可怕。他眼角餘光瞥一眼躺平的黑衣人,突然明白他們四人埋伏在此,原本萬無一失的伏擊為何會失手至此。
謝清歡略微瞇眼,靜靜看著簡歌,慢騰騰地撒了手,若無其事地後退兩步,淡淡道:「簡先生,我敬佩你的膽量。但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不要輕易對我出手。否則,我怕我會忍不住……」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但那話意確實再清楚不過,簡歌聽得明白——若是再有下次,我會忍不住要你的命。
簡歌這一試之下,自然知道謝清歡的武功不弱,但這人究竟是哪裡來的自信,敢這麼大言不慚地威脅他?
他卻不知,謝清歡原本就出身顯赫,後來更是帝師,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出入禁宮常伴少帝左右,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身邊保護的人自然十分謹慎,但凡有人放肆,不管是何來意,必定沒命。
簡歌看著從容走回蕭朗月身邊,並對她溫柔一笑的謝清歡,迅速修復了面癱臉上的裂縫,默默地在心中掀了桌——這不科學!段老大上回明明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她這樣又那樣!不過是半個月沒切磋,沒道理我的身手就跟段老大有了這麼大的差距!
蕭朗月拉著謝清歡的手,皺著眉頭將她往自己身後推了推,一臉戒備地盯著簡歌。
季卓陽見了簡直忍不住要撫額長歎:鼎星到底是從哪裡挖出來的這些奇葩?一個謝清歡,悄悄學了五年的功夫,她不說竟然就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一出手就放倒幾個彪形大漢,連簡歌這種千錘百煉的也能一招拿下。蕭朗月就更神奇了,這心都偏到馬裡納海溝去了,就謝清歡那個彪悍的戰鬥力,擔心別人比較靠譜吧?簡歌脖子上那泛青的指印難不成是自己磕的!
簡歌也被蕭朗月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攤開手慢慢退了幾步,示意自己並無惡意。直退到躺平的黑衣人旁邊才頓住腳,看向謝清歡問道:「謝小姐想要怎麼處置這幾個人?」
謝清歡淡淡笑道:「若是按律法,走正常的審訊路子,你瞧我這樣子像是受害者嗎?」
簡歌默默垂下眼簾,看躺在自己腳邊手腳俱廢的幾個倒霉蛋,涼涼地回道:「比起謝小姐,他們更像是受害人。」
「那,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謝清歡悠悠道,「雖然他們來意不善,出手狠毒,但畢竟沒有得逞。人行走於世,能清白來去最好,莫要無故沾染鮮血人命。簡先生以為呢?」
簡歌目光沉沉,定在謝清歡臉上,千辛萬苦地繃住幾乎要四分五裂的面癱臉,默默地吐了一口老血——老子以為個屁!別以為你說得冠冕堂皇,老子就聽不出你在趁機吐槽老子是個黑社會!
謝清歡略略挑眉,意味深長地衝他一笑。
簡歌突然覺得自己的後槽牙有點兒涼颼颼的,嘴角抽了抽,沉痛地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子會看在聖母瑪利亞的份兒上,給他們留個全屍,保證死得痛快淋漓,一滴血都不會流。
簡歌從兜裡摸出手機,打給在外頭待命的小弟,讓他們麻溜兒地把幾個太歲頭上動土的黑衣人扛出去,林天華也知道道上的處理方式不容外人多嘴,只略微提醒了一句:「他們的身份……」
「這個不用你操心,包在我身上。」簡歌有些不耐地擺了擺手,「這些人我先帶回去,有消息了就通知你們。」
「那就麻煩簡總了。」有人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林天華自然求之不得,上前去與他握了握手,目送他快步離去。
簡歌前腳剛走,季卓陽就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時候不早了,今天先這麼散了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林徵看一眼林天華,溫和地笑道:「為了夜間的拍攝,天沒黑就吃了晚飯,一直忙到剛才。要不,先去吃點兒夜宵?」
蕭朗月重拍的次數多,體力消耗很大,這時候危急徹底解除,人就覺得無比困頓:「都這個點了,就不吃了吧。而且吃完就睡,會發胖的,是不是歡歡?」
謝清歡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也不擅長屈從別人的意志,於是順著蕭朗月的意思點了點頭。
孟青流抿了抿唇,靜靜開口道:「從這裡到酒店有點遠,我送你們回去吧。」
季卓陽笑道:「還是我送吧。」
孟青流聽他這麼說,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劇組的人,都住在同一個酒店。在人前,他跟謝清歡還是稍微避嫌得好。
孟青流面上沒什麼表情,點了點頭:「那也好,你們路上小心。」
「那我先送她們回去,」季卓陽沖謝清歡使了個眼色,抬起手在耳邊做了個接聽電話的手勢,對林天華笑道,「保持聯繫。」
林天華看著他們走出去,看一眼沒什麼表情但顯然心情郁卒的孟青流,輕輕歎了口氣:「孟呆瓜,陪我去喝一杯吧。」
孟青流略顯驚詫地看他:「可是表哥,我不喝酒。」
表哥的表是第二聲,表哥的哥是第三聲,林天華每次聽到他這麼叫自己,都想把他摁地上狠狠捶一頓。但他見過了謝清歡不為人知的一面,清楚地意識到即便是沒有小舅舅,孟青流跟謝清歡也走不到一路去。
既然孟呆瓜無可避免地要面對愛情的萌芽被掐死在搖籃裡,他也就不跟這個即將失戀的人計較了:「那就去掉喝酒!」
林天華是個十分會自娛自樂的人,需要人陪著解悶兒的時候少之又少,孟青流清楚地記得上回林天華要人陪是他八歲的時候,被楚家表哥撬了小女朋友。那時候孟青流年紀小,是個綿軟的萌正太,卻已經開始端著小清新的文藝范兒了。
他蹲在沮喪的林天華身邊,期期艾艾半晌,才吭吭哧哧地念了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正巧孟家姐姐端著一杯水從他們身邊路邊,被這神來一句雷得裡嫩外焦。由此可見,孟青流之呆萌自小便已見端倪。
孟青流是個文藝青年,時不時覺得寂寞了就去找林天華撒個歡兒,蹭兩件他精心收藏的小玩意兒。如今乍然被要求作陪,頓時覺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歡快地點了點頭:「去哪兒?」
林徵跟著林天華當助理有些時候了,跟孟青流也熟,知道這倆表兄弟私底下處得跟閨蜜似的,時不時要說些悄悄話,就跟林天華比了個先走的手勢,默默退場。
這年頭,不僅僅是打擾人談戀愛會被驢踢,打擾閨蜜說悄悄話也被驢踢。
林徵這小伙吃苦耐勞,且極有眼色,林天華十分滿意,拉了孟青流一把:「跟著走就是了,我還能賣了你?」
孟青流悄悄做了個鬼臉,兩人走出去,將殿門關上。孟青流的手輕輕按在殿門上,扭頭問林天華:「表哥,剛才女神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等林天華回答,他又悶悶地道:「我總覺得簡歌走的時候,那一眼別有深意。他該不是會錯了女神的意思吧?」
「你想太多了。」林天華淡淡道,「簡歌要做的事,只有段太子能夠阻止。而事實上,簡歌作為段家的二把手,開疆拓土出謀劃策,很多時候,連太子都只能配合他。他就是這樣的人,又豈會讓自己的意志被他人干擾?」
孟青流知道林天華說得沒錯,但他捏著光禿禿的下巴,眉頭緊皺:「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林天華暗暗搖頭:「普渡跟超度,僅一字之差,其間的道理卻謬之千里。謝清歡這個人並不簡單,她說的話要怎樣理解,全看你自己怎麼想。」
孟青流怏怏地跟著林天華上車,沉默了半晌,才下定決心一般,懇切道:「我相信她。」
車子平穩前進,林天華覺得孟青流就一根筋軸著了,瞅這架勢估摸著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了,不由好笑道:「你相信她什麼?」
孟青流眨巴眨巴眼睛,鼓著腮幫子,有些洩氣地道:「反正,我就是相信她。」
林天華瞥一眼他的神情,暗暗笑了一聲。因為小的時候跟著蘇沐習武,蘇沐強悍的性格跟無情的作風給孟青流留下了塊兒不大不小的陰影,一直以來,他都對御姐女王樣的女子退避三舍敬而遠之。
如今他親眼見到謝清歡出手,那不遜於簡歌的身手,也不遜於蘇沐的強悍無情,大約讓孟呆瓜很是幻滅吧。
這年頭,女人的性情是一個賽一個的強悍,孟呆瓜想要找到跟自己同款的小白兔,恐怕很難。起碼,這人絕不是謝清歡。
那頭簡歌帶著小弟回轉,吩咐他們直接將黑衣人帶去刑房,傳話給管事的常爻,務必撬開他們的嘴。
常爻是段家五虎裡邊,專門負責處理叛徒以及刑訊處罰,在這方面很有一手,平時的興趣愛好是發明情趣用品,專攻sm方向。
有常爻在,簡歌自然放心,揮手讓小弟散了,自己則驅車去了段家老宅,無情地將剛爬床躺平的段老大拖起來,一路將段老大拖到演武廳,憋著一肚子悶火,毫不留情地將來不及開外掛的段老大揍得滿頭包。
段明樓看他的邪火去得差不多了,齜牙咧嘴地揉著頭上的包,沒好氣地道:「簡歌,這大半夜的,你吃錯藥了?」
簡歌面無表情地盯著段明樓,心想就謝清歡的那個身手,這廝那天晚上壓根兒就是一隻腳踩在鬼門關,簡直就是在用生命泡妞啊。
簡歌雖然平時就是個面癱,但他心情如何,是否要出陰招,段明樓跟他相識多年,還是能辨別得出來的。簡歌現在的心情不好,段明樓皺了皺眉,忍不住有點兒幸災樂禍——喲喲,這是誰呀,膽兒這麼肥,敢惹簡魔王生氣?
簡歌的眼神涼颼颼的,簡直跟看屍體沒區別,段老大一下子就精神了:「怎麼回事?」
簡歌挑了挑眉,半晌,才慢吞吞開口,用一種十分遺憾的口氣道:「你居然能活到今天,真是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