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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九章 山河·經綸手(1) 文 / 皇雋

    蕭朗月沒頭沒腦地從殿內衝出,其實也沒跑多遠。舒葑窳鸛繯到了殿外,被夜間的微風那麼一吹,剛才還漿糊一樣的腦子瞬間就清醒了。

    人心向來是偏著長的,蕭朗月的性情再如何仗義豪爽,骨子裡對於謝清歡的護短也不會少了半分。那幾個黑衣人是不是真的身手不錯且出手狠辣,她一點也不關心,單就數量方面,就絕對是欺負人了。

    說到底,謝清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自己人。在蕭朗月的認知裡,欺負謝清歡就是欺負她自己。外人都欺負到自家頭上了,還是奔著要命來的,到了這時候能寬、紅、大量的,那只能是衛生巾,還是蘇菲加長夜用的,跟她蕭朗月沒關係。

    見到謝清歡從黑暗中走出來,蕭朗月雖然小心臟有點兒抽搐,看她安然無恙,蕭朗月也就放了心。

    要說歡歡每次的性格轉換,結果都挺莫測的。上次從高速行駛的車裡跳下來,這回從半空往下掉,這上天入地縱橫無忌的范兒確實夠威武霸氣。我們歡歡若是老這麼轉換這,沒準兒就是一代絕世高手了。

    跟在她身後的林徵是個極有眼色的,見蕭朗月跑了一陣兒就停下來拄著膝蓋不停喘氣,情緒瞧著也平伏了,也就頓住腳站在稍遠的地方觀望著——這種時候也著實尷尬,彼此之間畢竟也不算特別熟悉,若是上前去,到底是要安慰好呢,還是不安慰好呢?

    不僅林徵在觀望,片場百來號人都在觀望著。今晚拍攝的是大場面,氣勢恢宏,人自然也多,謝清歡掉下去,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現在所有的參演人員都被林天華勒令呆在原地,雖然有場務來回穿梭安撫,但各種猜測仍是免不了的。

    蕭朗月喘勻了那口氣,直起身穩了穩神,立馬一掃胸中悶氣,變回大方開朗的那個蕭朗月了。她決定瞞著自家好友悄悄僱傭季卓陽提到的那個退伍特種兵——這年頭,人身安全也忒沒有保障了。

    林天華跟孟青流心情惴惴腳步沉重地轉到柱子後面,手中電筒晃了晃,果然見到了謝清歡所說的那兩個黑衣人。一個斜靠在柱子上,一個歪在地上,看情形倒是跟外頭倒落的那倆哥們兒差不多。

    林天華為了確認,還湊上去專門挨個摸了一把,傷處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就好像是用模子印上去的一樣。

    仔細算起來,從謝清歡墜落到他們趕到這裡並衝進來,也並沒有花去多少時間。林天華如今已經不去想,為什麼謝清歡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還會沒事,他更想知道,這幾個黑衣人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就算是謝清歡突然祈明越附體了吧,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悄無聲息都解決掉四個高手吧?在我們沒趕到之前,這裡發生了什麼玄幻靈異的事情?還是,這殿裡之前還有其他的人?

    孟青流這時候也冷靜下來了,他雖然不比林天華精明,卻也不笨,看著重傷的黑衣人,略轉了轉腦子,臉色有點發白。

    他當初一意孤行選中謝清歡來飾演祈明越,確實是看重她氣質冷硬氣場貼合,但先前沒聽人說過謝清歡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啊。而且瞧幾個黑衣人的傷勢,動手的不僅是個高手,還是個心狠手辣的高手。

    孟青流回想了一下先前見過謝清歡的每一個場景,得出女神雖然不怎麼跟人親近,但不踩她的雷點,她就是無害的這種結論。換言之,這件事不對的一定是那幾個人黑衣人!

    林天華若是知道他想的這些有的沒的,定然要感慨一聲,愛情果然讓人盲目。這件事的疑點極為明顯,由不得林天華不懷疑,但他作為一個導演,跑好戲是本分,管閒事是情分,對他而言只要選中的藝人沒事就好。作為商人,無利不早起,賺錢是本分,管閒事同樣是情分。這幾個人黑衣人衝著謝清歡而來,拖延拍戲進度,影響賺錢大計,他不落井下石趁人病要人命已經很對得起天地良心了。

    林天華跟孟青流一人抓著一個黑衣人的一條腿,將人拖出去。謝清歡回頭看了一眼,沒什麼同情心地悠然歎了一聲:「嘖,真粗魯。」

    林天華聞言翻了個白眼,將人打成這樣還隨意拋擲的人沒有資格說這話!

    將幾個黑衣人排成排躺著,謝清歡三人在他們頭頂走了一個來回,那場面瞧著跟告別遺體似的,頗有一種殺人現場,準備毀屍滅跡的錯覺。

    若旁人沒提起,謝清歡絕不會主動說出自己會武的事,自然也沒有告訴林天華他們,她怕吵所以一開始就重手點了他們的啞穴,然後才悶頭將他們暴揍一頓。

    孟青流瞥一眼謝清歡,大概是危機已經解除,她整個人又變得溫和,瞧著一副無害的樣子。他期期艾艾地問:「這幾個人,要怎麼辦?報警嗎?」

    「耽擱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外頭的人恐怕也等急了,先出去把今天的戲份拍完吧。」謝清歡淡淡掃一眼並排躺著臉色皆十分難看的黑衣人,「至於他們,先留在這裡吧,若是能走,也不必攔著。」

    孟青流聞言心中一涼。這幾個人傷得不輕,別說是走了,能爬出去就不錯了。女神要把他們留在這裡自生自滅嗎?

    林天華倒是能明白謝清歡的心思,外頭片場人來人往,每人一張嘴,若是這時候抬著幾個黑衣人出去,指不定這事要傳成什麼樣。在影片宣傳上,整出些噱頭無可厚非,但這種事故性的噱頭是每個導演都不願意見到的。

    林天華看一眼謝清歡冷靜的表情,又忍不住扶額:這人也淡定得太過了,你一個姑娘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沒露出一點兒花容失色的跡象,已經夠讓我們這些大男人失落了。你還惦記著耽擱的時間,我這個一貫嚴格要求堪稱後爹的導演都還沒說什麼呢。

    「不是,」林天華的大男子情懷無處著落,就覺得心裡不平衡了,「我說你怎麼到這會兒了還惦記著今天的戲份啊?出了這樣的事兒,雖然你也確實沒怎麼著,但你就不覺得磣得慌,還能有心情拍戲?」

    謝清歡真沒覺得今晚的事是什麼了不得大事,要不然那幾個黑衣人就不僅僅是斷了幾根骨頭了,而是還有沒有命在的問題了。謝清歡不知道林天華在糾結什麼,只是聽了他的話,略皺了皺眉,挑起眼簾道:「聽說,你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嚴厲。拍戲的時候幾乎不會給人留情面,最高紀錄是一個鏡頭拍了三十多遍。」

    林天華心想這確實是我為數不多的優良品質之一了,擱平時肯定毫不猶豫就點頭了,但今天他剛見識了四個身受重傷被打擊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倒霉蛋,一點兒也不希望自個兒也同樣倒霉了,於是十分謹慎地點了點頭:「是這樣沒錯。」

    「所以,你打算因為別的無關緊要的人,放下本該今天做完的工作?」謝清歡反問。

    「你怎麼能算是無關緊要的人?」林天華大義凜然道,「我對工作的要求高,可不是意味著我就沒人性,剛剛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對你的心境也有影響,未必能拍得出我想要的效果。不如今晚就此收工,好好休息,明天再接著拍。」

    謝清歡一臉震驚地看他,覺得這人所謂的精明睿智約莫都是謠傳,她搖了搖頭:「我說的無關緊要的人,只得是他們。」她的手指點了點並排躺平的倒霉蛋們,「已經拍得差不多了,不如乾脆拍完。」

    孟青流沉默了片刻,慢慢道:「就依她吧。進度都是安排好的,今晚拍不完挪到明天,只會加重明天的份。再說,這殿裡的事兒外頭的人不知道,無故取消該拍完的戲份,那些群眾演員明天還得再來,來來去去的也增加成本。」

    林天華聽著孟青流冷靜的分析,覺得有點複雜,他拍的戲,基本上都是孟青流寫的劇本,以前在拍攝的過程中,他也會給予一定的意見,但這種涉及到成本啊盈利啊這些事情,他是從不過問的。

    由此可見,愛情確實擁有奇效。如果對像不是謝清歡,那就完美了。

    既然孟青流連成本這細節問題都搬出來說了,林天華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準備重新拍攝剛才的那個鏡頭。只是,看著躺平的四個倒霉蛋,林天華突然有一種奇妙的設想——祈明越帶著靖公主離宮,就在這個殿頂遭遇了伏擊,於是祈明越將靖公主先一步送走,自己掉落殿中,跟潛藏在內的叛軍大戰,大勝而出。

    用蒙太奇的手法將殿內的打鬥模糊化,這樣一來,既能烘托出祈明越的神秘以及那逆天的武力值,更能圓滿而合理地解釋謝清歡突然掉落的事實。

    這種設想簡直天衣無縫,連林天華都要佩服自己的急智了。他將這個想法跟孟青流與謝清歡說了,自然而然得到了兩人的贊同。

    三人對剛才的事心照不宣,若無其事地走出殿外,叫來林徵跟場務看著殿門,不讓旁人進去。林天華跟孟青流自去查看掉落之前那一幕的拍攝情況,結果在小屏幕上看到蕭朗月臉上真切的驚惶,頓時覺得圓滿了——誰說這姑娘只會演偶像劇來著?這表情不挺到位的嗎?

    蕭朗月才不理會林天華的感歎,奔回謝清歡身邊,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林天華這會兒充分發揮了他的後爹本色,拎著擴音喇叭喊:「蕭朗月謝清歡!趕緊去補妝,馬上進入下一場!」

    原地待命的百來號群眾演員頓時鬆了口氣,這天氣可不比冬天,就這麼傻站了一會兒,就補足了蚊蟲好幾天的口糧。主演去補妝,他們也可以放鬆一下了。

    謝清歡的經紀人季卓陽在傍晚的時候就離開了,只叮囑了謝清歡的助理windy好好照顧謝清歡,有什麼情況立刻打電話給他。

    季卓陽在圈子裡是數一數二的金牌經紀人,windy也樂於跟他走近。謝清歡因為威亞的事從殿頂掉落,這絕對是天大的事兒。

    事實上,windy懵了整整五分鐘才回過神來,抓起手機磕磕巴巴都給季卓陽打電話,一接通就開門見山:「季先生,出、出大事了!」

    windy並沒有進入殿裡,僅憑直覺估量結果,添油加醋地一描述,這事兒簡直慘淡得讓人不能直視。反倒把季卓陽給唬了一大跳。

    季卓陽聽了windy的話,心頭就是一沉——陸展睿親自挖他來鼎星,目的十分明確,那就是帶紅謝清歡。如今倒好,才不過幾天功夫,謝清歡就經歷了車禍,還演繹了一回片場驚魂。以前他可沒有如此的帶衰,也不知道是不是兩人的八字犯沖。

    季卓陽當即動身,開著車以120碼的速度向著影視基地狂飆。飆了差不多半小時,windy又打來電話,說是沒事了。

    雖說是虛驚一場,但季卓陽在短短的不到一小時的時間裡,心情被攪合地七上八下的,就算知道了謝清歡平安無事,反正也出來了,還是決定趕過去看一眼。親眼所見的,才更能安心不是?

    安全起見,他放慢了車速,騰出一隻手掛上耳塞,打電話給傅明毓:「小明哥,這段時間,看好你妹妹,能不讓她出門就最好不過了。」

    「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小明哥。」傅明毓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那麼繃著了,卻仍是嚴肅認真地糾正他,「阿湘又做了什麼?」

    「我不確定她是不是做了什麼。」季卓陽淡淡笑道,「但她確實在鼎星大廈的地頭上放過狠話。這幾天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也許並不是她做的,但她也許要為自己說過的話付出代價。」

    因為雲夢舒當年毀容的事,傅明毓耿耿於懷,對傅明湘頗有心結,聽了季卓陽的話,他沉默了一下,才問道:「究竟是什麼事?」

    季卓陽瞭解傅明毓,知道他在大是大非上從不偏袒,於是簡短地說了幾天前的車禍,又提了今天片場事故。完了之後問傅明毓道:「小明哥,以你對傅大小姐的瞭解,這兩件事,是她做的嗎?」

    傅明毓懶得再次糾正他的稱呼了,只皺眉問道:「她確實說過要那位謝小姐保護好自己的臉,是嗎?」

    「我親耳所聽,比珍珠還真,絕無虛言。」

    「既然如此,那麼,這兩件事跟阿湘沒關係。」傅明毓目光微微一沉,靜靜開口,「我瞭解她,她選擇的讓人不愉快的方式通常簡單粗暴。她既然要人毀容,用刀或者硫酸都是好主意。她不會做多餘的事。」

    季卓陽悠悠歎道:「既然你這麼說,我相信你。」

    傅明毓聞言笑了一下,眉眼舒展開來,隱約又是當年光風霽月溫文爾雅的他:「那位謝小姐現在是你帶的藝人吧?你提到車禍,我倒是有個線索可以告訴你。」

    「哦?」季卓陽右手食指在方向盤上有節奏地扣著,「什麼線索?」

    「車禍死者裡面有一個叫李飛的,住在九里巷,他出事之後,有個人去找過他的母親。」

    「那個人是誰?」季卓陽抖一下子挺直了肩背,精神抖擻地問道。

    「容寧。」傅明毓淡淡道,「她不是圈裡的人,平日裡也很低調。說她你可能不認識,但說起另一個人你肯定就不會覺得陌生了。她是顧青山的外甥女,跟顧裳是表姐妹。」

    「容寧?」季卓陽皺眉,有些不解。容寧他的確並不熟悉,畢竟t市的容家並不是主脈,容家的根在s市。

    顧家在t市算不上是一流的世家,卻也有幾分盛名,顧青山的妹妹當年pass掉唐家大小姐嫁給了容家嫡支的三少爺容嘉。而容寧,就是容嘉的獨女。

    這種名門淑媛,為何會跟九里巷的小混混扯上關係?她又為了什麼找謝清歡的麻煩,甚至不惜買兇殺人?

    「車禍的事,前幾天已經有人跟我提過。因為事關阿湘,我也動手查了。」傅明毓頓了頓,才謹慎道,「季卓陽,你帶的那位謝小姐,有些邪門兒。」

    季卓陽護短,頓時變色道:「她就是普通了些,哪裡邪門兒了?」

    「車禍當日你去現場看過了吧?兩輛車都爆炸燒燬了,後面那輛車裡的兩人無一倖免,而謝清歡跟同乘一輛車的蕭朗月卻毫髮無傷。我知道,」傅明毓略揚了揚聲調,堵回了季卓陽將要出口的話,「你要說她們跳車了,只是僥倖沒事而已。但是,我明白地告訴你,以當時的情況,要想沒事只能祈求天降奇跡。」

    季卓陽沒好氣地道:「你就當那是個奇跡不就完了嗎?」

    「我倒是願意這樣想,但事實並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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