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六十八章人生寂寞如狗血
心心唸唸找了幾年的人,就在懷中,傅明毓長久以來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了片刻的放鬆,輕嗅著愛人發間幽香,他終於有了安心的感覺。舒嘜鎷灞癹
這一刻他等了太久,以至於情不自禁,連一貫的穩重也失去了。然而,僅僅片刻的安寧之後,再次浮上心頭的,卻是綿綿密密的痛楚。
當初雲夢舒的臉毀成什麼樣子,他親眼見過的,又無數次在夢裡回顧過,要恢復成原本的模樣,幾乎是不可能。
再如何,傅明湘也是他的親妹妹,無緣無故的他也不能發作她,但是她這樣自己送上門來,不敲打一番她真當有父母撐腰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傅明湘一言既出,心中也是暗自後悔。這幾年她跟傅明毓的關係跌至冰點以下,若不是每天還要在一個桌上吃飯,傅明毓絕對不會理會她。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夜之間,曾經那麼疼愛自己的哥哥變得那麼無情。
當年的事情,確實是她做得過分了,但是她也盡力彌補了,哥哥在找雲夢舒,自己也沒閒著。
可是一切並沒有回到從前,反而一退千里。
她已經不奢望哥哥能忘記雲夢舒,只盼雲夢舒還好好活在世上,莫讓哥哥多年找尋以及一腔深情付諸流水。
現在,她看見了什麼?她的哥哥不顧儀態,就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裡緊緊地抱著一個女人!
她這一生,已經注定要輸給雲夢舒,這個女人又算是什麼!她憑什麼!
傅明毓聽了她的話,自雲夢舒脖頸間抬起頭,似笑非笑地掃了傅明湘一眼。
「哥……」傅明毓的這個表情,傅明湘這幾年來常常見到,總的來說,是讓人見了就很不愉快的那種。她也才二十出頭,家境優渥,生得漂亮,被嬌寵著長大,從未精力過波折,這雲夢舒這一件事,傅明毓的態度就輕易地就讓她從天堂落到地獄。
傅明毓嘴上不說,明面上也從未流露出一分半毫,但她知道,傅明毓恨她。
她不知道,他要恨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原諒她之前,就先將他自己逼瘋了。
她更不知道的是,他恨她到了什麼地步。
「阿湘,」傅明毓目光複雜地看一眼傅明湘,略笑了笑,淡淡道,「我的好妹妹,難為你還記得你大嫂。」
「我……」傅明湘原想說就你那『雲夢舒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也許在哪個角落地好好活著,你就躍躍欲試想要殉情』的模樣,我能不惦記她麼?
但她才剛一張嘴,就猛然想起,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復從前,而雲夢舒於大哥而言就是那肉中刺,拔掉之後就不會再痛,但他寧願心中的傷口越來越深,也不願嘗試遺忘。
自從雲夢舒出事之後,她在傅明毓跟前慣常矮一頭,這時候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反倒是一直埋頭在傅明毓胸前的女子掙了掙,退開一小步,慢慢轉過頭來。
她輕輕一笑:「傅小姐。」
「啊——」傅明湘的眼睛瞬間睜大了,一隻手顫抖地指著她,「怎、怎會是你?」
「我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以這張臉再見到明毓。」雲夢舒面對她的驚訝,並不以為意,只略挑了挑眉,口氣中帶了幾分玩味,「傅小姐跟幾年前相比,似乎改變良多。」
傅明湘這連驚帶嚇的,連一句利索話都說不出了,只看一眼傅明毓,又細細看一眼雲夢舒,妝容精緻的臉上,現出一抹悲喜難言的神情。
傅明毓看著這個曾經被自己放在手心裡的疼愛的妹妹,一時之間,心情也是複雜難言。很多時候,他也在反思,若不是自己處處以她為先,替她出頭,她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肆無忌憚心狠手辣。
傅明湘的眼中慢慢蘊滿了淚水,露出了真正的傷心的表情,胡亂地不知道是對著傅明毓還是對著雲夢舒說:「對不起。」
傅明毓微微一愣,看著傅明毓飛快地轉身,彷彿身後有什麼人在狂追一般死命奔走的背影,眼神微微一暗。
雲夢舒卻忍不住淺淺笑了一下——傅家的小公主,這幾年過得很是委屈嘛。
半晌,傅明毓才彷彿是回過神一般,對方瀾道:「找人跟著她,莫讓她干蠢事。」
方瀾眨巴眨巴眼睛:「傅總,傅小姐恐怕不會聽勸。」
「那就看著辦。」傅明毓淡淡道,甩給得力下屬一個『這還用教』的眼神。
方瀾得了這句,自然明白自家boss的意思——雲小姐回來了,boss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有些人,是姑息不得的。
傅明毓交代了這一句之後,抓著雲夢舒的手腕往電梯走去。為了避免當年的事故重演,傅家還是換個人做主吧。
他的步子大,雲夢舒不得不一溜兒小跑跟在他身邊,那場面瞧著既溫馨又熱鬧。
方瀾自然沒那麼不識趣,在這個時候要跟boss湊一個電梯,躡手躡腳地跟在boss身後,按住電梯按鈕,能聽到雲夢舒小聲的問道:「明毓,你生氣了?」
「笑什麼笑?雲夢舒,你給我嚴肅點兒!」傅明毓拉著雲夢舒走進電梯冷冰冰地呵斥,「我告訴你啊,雲夢舒,就算你笑得再諂媚,還是要老實交代,這幾年去哪裡了,都幹嘛了?」
雲夢舒繼續小聲地道:「我沒去哪裡呀,也沒幹嘛。」
傅明毓瞪一眼電梯外一臉蕩漾的下屬,沒好氣道:「關門!」
方瀾不情不願地鬆了手,電梯門緩緩合上。
電梯空間再如何大,也是密閉的,平白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雲夢舒往角落裡縮了縮:「我真沒幹什麼。」
傅明毓哼了一聲,一手撐在她臉頰旁的電梯牆上。這個動作其實甚是輕佻,乃是調戲良民的二段——初級式乃是抬下巴。
雲夢舒當年跟傅明毓之間,不算是一見鍾情,大抵是傅明毓主動,但兩人的感情進展很順利,除了後期傅家出了些ど蛾子,中間的過程絕對是兩情相悅水到渠成,給彼此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美好印象。
這幾年雲夢舒消失得無影無蹤,失蹤前又毀容成那個樣子的,傅家的人難免多張了個心眼,格外關心起傅明毓的感情生活。但雲夢舒人是不見了,那感情卻還在那裡,有增無減。
「那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麼過的?」傅明毓笑了一下,撒了手,向後靠在電梯壁上,「白天我就拚命工作,在環球當著常務副總,自己還在外面鼓搗了一家房地產公司,總之,一點兒空閒都不能留。否則,就會一直想你,想著你一個毀容的姑娘,在外面會不會被人嘲笑,被人欺負,有沒有吃飽穿暖,有沒有……想我。」
他抓著她的手,緊緊攥在掌心,只有這樣才能確定她確實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有時候忍不住想,若是我沒有愛上你就好了,那樣我們還可以是好朋友,你就不會受那樣的痛苦。」
他又笑了一下,似痛苦,又似感慨:「那時我就想,等你回來,我再也不要愛你了。你想要怎樣就怎樣,想要去哪裡就去哪裡,想要愛……誰就愛誰。」
雲夢舒聽到這句,終於忍不住瞪大了眼,神情中滿是控訴:「你——」
傅明毓動了動手,與她十指相扣,淡淡道:「可是,我轉念又一想,不行,你毀了容,旁的男人若是庸俗,只看你的臉,永遠看不到你的好,那不是白瞎了我的一番苦心?雲夢舒,這幾年,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甚至忍不住想你是不是頂著一張爛透了的臉,死在了我不知道的角落。而我痛,我悔,我無知無覺地等了你一年又一年,然後一直到我也撐不住要死的時候,仍然不知道你早已經死在多年前。」
在痛苦,焦慮,傷心,幾近絕望之後,面對巨大的驚喜,千言萬語到最後只剩下一句執著:「雲夢舒,這些年,你去了哪裡?」
雲夢舒咬了咬唇,緊了緊手指,指尖微涼。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那時候,我家裡人來找我。」
傅明毓皺了皺眉:「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單親家庭裡長大的,咱媽在你十多歲的時候就沒了。」
雲夢舒聽到咱們這兩個字,一直以來盤旋在心中的不安頓時消散,面上顯出一抹淺紅,輕輕咳嗽了兩聲掩飾著,輕聲道:「嗯,是我爸爸那邊的人。」
「那個男人當初拋棄了咱們跟你,怎會突然來找你?」傅明毓沒好氣道。
「明毓,不是那樣的。」雲夢舒搖了搖頭,慢慢道:「我爸爸在b市也是大家……」
傅明毓挑了挑眉:「比傅家如何?」
「咳咳,自然是……比不過傅家。」雲夢舒一撒謊就說不利索話,瞥一眼傅明毓,道,「明毓,別這麼幼稚。」
傅明毓冷哼:「你繼續說。」
「我爸爸在家裡排行第二,脾氣好,也很有才華,大家都很喜歡他。後來他出來玩,遇見我媽媽,兩個人就相愛了。爸爸想跟媽媽結婚,就回去b市跟家裡提這事。」
傅明毓插口道:「然後脾氣好有才華的某人就一去不回了。」傅明毓對獨自撫養雲夢舒的岳母大人充滿了敬佩之情,對岳父大人卻十分不以為然。
雲夢舒知道他心裡的想法,淡淡笑了笑:「爸爸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一輛重卡撞了他的車。爸爸家裡的人其實也照過媽媽,也願意照顧我們,但是媽媽捨不得跟爸爸一起生活過的痕跡,就謝絕了。」
「咳,咱媽真豪傑。」傅明毓真心誠意道,「咱爸家裡的人找到你的時候,是不是活剮了我的心都有了。」
「明毓,那不是你的錯。」雲夢舒垂下眼睛,靜靜道,「那時候,我躺在病床上,心裡其實是很害怕的。我知道你心裡有我,但我成了那樣子,你還能愛多久呢。我怕有一天你會厭煩,也怕有一天會怨恨你。正好爸爸家的人找來,就……」
「你就拋夫棄家,跟他們一起走了!」傅明毓咬牙切齒道。
「咳,他們說,可以醫好我的臉。」雲夢舒眉眼一彎,臉頰上顯出俏皮的小酒窩,「我就想,反正都那樣了,死馬當活馬醫唄。咳咳,沒想到要這麼久……明毓你好像一點也沒有變嘛。」
「誰說我沒變?」傅明毓冷哼,「這幾年,我做夢都在想,都他媽傷成那樣,還能跑,還跑到不知道哪個旮旯裡,等老子找到你,就打斷你的腿,用鏈子二十四小時別在褲腰帶上。」
「咳咳,明毓,你突然這麼……奔放,我真不適應。」雲夢舒這麼說著,悠悠地歎了一口氣,「這幾年,光大手術就動了七次,小的手術起碼有十七八次吧,每次恢復期都痛得要命。醫生說好了的時候,我真是鬆了一口氣。可是,已經過了幾年,我不知道你身邊是不是有了別人。我就想,你若是有了別人,我就偷偷看你一眼,然後——」
傅明毓眉毛輕輕一挑,雲夢舒嘿嘿笑了兩聲,好歹把那話說完了:「沒有然後了。」
「你說完了?」傅明毓冷冷道。
雲夢舒眨巴眨巴眼睛,端端正正站好:「完了。」
「雲夢舒同學,你知不知道當年你逃婚的行為,給本人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傅明毓斜她一眼,笑道,「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雲夢舒懵了一瞬:「誒?」
傅明毓豁然變臉:「你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雲夢舒笑道,「這次我來t市,是大堂哥親自開車送的,改天見一見他吧。」
「你的大堂哥就是我的大堂哥,自然要見。」傅明毓點頭應允,隨即又道,「咱爸,不會是姓楚吧?」
「是姓楚,我大堂哥的名字,是楚去疾。」
傅明毓看一眼雲夢舒,暗暗搖了搖頭:b市的楚去疾,大家之子,能力卓絕,但輕易不出b市。他這次來t市,看來路家七爺在歐洲失蹤下落不明的事,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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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搬家,更得晚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