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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 一年之約 二まま 文 / 小羊毛

    單疾風他……他縱然沒有對蘇姐姐下殺手,可對她做的事,卻比取了她性命更不可饒恕。邱廣寒咬著牙道。非但如此,他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口來,逼得蘇姐姐屈辱而自戕——你難道還要與他念什麼舊日交情,當他是個舊日知交麼!

    顧笑塵像是沒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也像是未敢相信她話裡的意思,呆呆站著,手卻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良久,忽然喉嚨裡低低嘶了一聲道,單疾風,他人在哪裡!我非殺了他不可!這卑鄙小人,這衣冠禽獸!

    噓,輕點!關秀忙拉住顧笑塵。顧大哥先不要激動了,這仇固然要報,可是蘇姑娘——還有教主——先將身體養好,才是要途。現在教中上下傷病亦多,顧大哥此刻回來照顧著點才是,切不可貿貿然去找那些人。

    顧笑塵咬緊了唇,渾身仍在發顫。教主……教主他在什麼地方?練功室在什麼地方?

    你又想怎麼樣呢?邱廣寒道。跟你說了,哥哥現在運功療傷,不能見你的!

    那他方才出現又是……夏錚忍不住開口問。

    按理,他是不該出現的。邱廣寒道。只是……怕是……他太過擔心,一定要出來看一眼才放心吧。而且——哥哥一來,你那邊的人就士氣大餒,方纔若當真再動下手去,你們恐怕也討不了好吧。

    教主自然也有此考慮,所以不肯聽我們勸告,執意要出來一下。關秀接口道。不過這樣一來,他後面就要更辛苦些才行了。

    夏錚與顧笑塵面面相對,只是無言——

    拓跋孤果然直到晚上才出現;一直坐立不安的顧笑塵到了這一刻,反倒突然發起愣來了。

    哥哥,你怎麼樣?邱廣寒先迎上去。餓不餓?我叫人預備了些吃的,現在就端上來好麼?

    拓跋孤卻皺眉。你又來了?他是看著夏錚。不回去料理老頭子後事麼?

    若是先前,這一句話早將夏錚激怒。可他如何不知拓跋孤的性情,如今聞言也只能苦笑。道,死者已矣,後事我自會料理,但你這邊——我倒覺得目下更重要些。

    怎麼,你方才不是氣勢洶洶要找我報仇的麼?拓跋孤冷冷然看著他。坐了下來。哪一陣風吹得你改變了主意?

    我本來——也是還想與你當面對質幾句。只是,適才我已見到了蘇姑娘,我知道她斷不是……

    你見到蘇折羽?誰讓你見她的?拓跋孤口氣咄咄逼人,目光便往邊上掃。邱廣寒只好道。是我——我想只有見了蘇姐姐,舅舅才會真的相信那一切事情都不是我們做的……

    哼,我又何須他來相信——你傷了青龍教那麼多人,眼下又想如何?可不要再跪地磕我三個響頭,本座不收第二次!

    夏錚只得又苦笑。我們的人也吃了你們不少苦。算扯平吧。

    扯平?笑話!拓跋孤往桌上重重一拍。你以為這樣就算了麼?你們夏家欠我的多了!夏錚,我明白告訴你,眼下的事情,明擺著是我上次交代你的事情你沒有辦好——我曾讓你把喬羿的書冊給我找回來,你遞給我那一沓拆出來的青龍劍法、刀法秘笈——若要說刀、劍之法是何時傳了出去的,便是在你手中!我原見著過有人偷學了我青龍刀法,但此事時過境遷,我懶得跟你追究糾纏,可你自己也該清楚這其中的玄機——你竟會想不到這一層。反以此為證據來向我討說法!

    是,是我疏忽了……夏錚道。我知道你的脾氣,爽快點說,你這次覺得我怎麼做能幫到你,就直說吧。

    第一件。你給我找到喬羿,把他殺了。拓跋孤也就毫不客氣地開始提要求。

    夏錚卻大吃了一驚。為什麼?與他有何相干?

    拓跋孤睨著他。第一件事你就答應不了,逞什麼爽快豪氣!

    這麼做又能幫到你什麼?夏錚著實不解。

    簡單得很。喬羿想殺我。拓跋孤道。

    夏錚吃了一驚。為什麼?喬羿小子與你……有何瓜葛?

    拓跋孤卻沒接他的話。做不到便請回吧。本座今日也攔不住你,改日有暇。當來拜訪。

    夏錚如何聽不出他言下之意,微一沉吟道。但你總須向我說個明白,總是這麼不問情由,叫人如何信服呢?

    拓跋孤睨了他一眼。廣寒,請夏莊主出去吧。他轉開頭去。

    邱廣寒咬唇向夏錚道,舅舅,哥哥現在火氣大,我們出去吧,我跟你解釋好了。

    夏錚原是猶豫,聽她這般說,看了拓跋孤一眼,也便點了點頭。

    到了外面,夏錚被她推著走了幾步,道,廣寒,喬羿到底跟你哥哥有什麼過節?他怎又不分青紅皂白要我取人性命?

    舅舅也知道,哥哥從來不喜歡跟你解釋的,不過他叫我送你出來,很明白是要我跟你解釋清楚啦。他跟少爺有什麼別的過節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少爺會青龍刀法,或許——哥哥認為這次的事他有份……

    他二人在屋外說著來龍去脈,屋裡的氣氛卻奇怪得很。顧笑塵自是受不得拓跋孤這許久都當他不存在般的神氣,心中初時是有些尷尬,此刻便不忿起來,喉嚨裡咕咕地泛起不滿之辭來。

    我只道你傷得不輕,才跑來看你——眼下看來你精神很好,那就當我自討沒趣。他咕噥著,也不瞧旁邊的霍新,便要走。

    拓跋孤先時是有幾分故意冷落他,不過亦未料他開口竟是說出這幾句話來,心下倒也不生氣。先別走。他叫住他,口氣亦算溫和,顯然也已不想再特意給他什麼難堪。

    顧笑塵站住,梗著脖子卻並不回過頭來。

    你這次帶著夏廷前來,目的是要阻止武林各派圍攻青龍教,對麼?

    青龍教有我不少昔日的弟兄,我不想他們有事。顧笑塵口氣生硬。

    那麼你去洛陽營救方愈,和上次在安慶布莊救了折羽——又是為了什麼?

    方愈也是我的好兄弟,蘇姑娘是……顧笑塵一時倒無言以對。

    蘇折羽是我身邊的人,你既然會幫她的忙,我總該相信你心裡始終有青龍教。

    我從來也沒說過沒有。卻是你把我趕走的!顧笑塵聲音高了起來。

    拓跋孤反倒一笑。是。是我趕你走的。你若要記恨我,我也無話可說。

    顧笑塵話語一塞,垂首道,笑塵……不敢記恨教主。

    他這話固非謊言,口氣卻顯得並無誠意。滿以為拓跋孤又要不悅。卻聽他只是沉默了,略感奇怪之下,也不好說什麼,只站著不動。半晌才聽拓跋孤道,想十個月前我初到青龍教,四個長老皆在,如今只餘其一;青龍二使、二先鋒,當時是簡布、霍新、單疾風和你爹顧世忠四人。眼下也只剩霍新一人——我原沒料青龍教會動盪得如此厲害,雖則我什麼也不怕,卻也並不想無端給青龍教招厄——笑塵,老實說,你走了之後,我並無找到太合適的人選接替你的位置——眼下許山同凌厲正在爭奪單疾風留下的空缺,不過依我看來,他們兩人都並不適合,若你不回來。那麼本座的左右先鋒,便要一起空缺了。

    教主——教主這番話的意思,是要我回來麼?顧笑塵低聲道。

    是。

    顧笑塵聽他如此明白地承認,一怔之下卻冷笑起來。若我記得不錯,教主說過的話是決不會收回的。又為何當日如此這般地要我走,此刻卻……

    笑塵!霍新在一邊向他連使眼色。

    無妨。拓跋孤道。你若有什麼不滿,本座容你提一兩個條件就是。否則你縱然回了來,心裡一樣不爽快。

    條件麼?顧笑塵昂然道。我提了你便答應?我若要你親口為當日之事向我道歉呢?

    拓跋孤眉頭一皺。顧笑塵。他口氣變冷。

    做不到了吧?顧笑塵雖知此舉不妥,奈何他是不死不休的性格。非要激他不可。

    拓跋孤一雙目光冷冷看著他,許久,忽然開口。也罷,當日之事,便算是本座錯冤了你,你若要……

    教主!顧笑塵忽然惶恐起來,忙忙打斷了他。他原是沒想過拓跋孤肯服這個軟,縱然自己下不了台,卻偏也想讓他一樣下不了台——可不知是否蘇折羽這次的事情讓他稍許有了些變化,他竟然好像真的要將道歉之辭說出口來一般。

    他可擔不起拓跋孤真道歉,回想當日,拓跋孤將他趕走固是絕情,但終究是他顧笑塵不聽號令在先,若論起對錯,最多是各佔一邊罷了,慌忙之下打斷他,屈膝向他一跪,低頭道,我……笑塵不過是……是說笑……當日之事,其實是笑塵的錯……

    見這昔日舊將終於還是跪地稱臣,拓跋孤知他心意不假,停頓了一會兒,道,那麼霍新,右先鋒的令牌還在麼?

    在,當然在。霍新大喜道。顧先鋒重歸教主麾下,可喜可賀呀!

    顧笑塵很有點不好意思地打霍新手裡接過了令牌,道,不過教主,我……還有一個請求。

    還有條件?拓跋孤蹙眉看他。

    這……這次整件事,我都沒敢同家裡說,只望教主也……也不要將此事告知家父,不知……不知教主能不能答應?

    只要你老爹不來找我,我自也不會去找他;不過他已經派人來過青龍教,打聽為什麼你數月不回,連青龍教東遷之事亦不告知——你倒不如好好地扯個謊,自己先圓過去為好?

    顧笑塵連連頓首道,多謝教主。

    倒還有一事。拓跋孤待他站起,說道。你還記得當初簡布叛走,我讓你與單疾風舉薦一人接任青龍左使之位?單疾風雖懷二心,不過那時當然不敢露了馬腳,知道你必會舉薦程方愈,便也薦了他——現如今他人已叛走,若要你再薦一人來接替單疾風之位,你又當薦誰?

    顧笑塵稍作猶豫。左右先鋒,與左右使又不同。他說道。單家與我們顧家一樣,數代擔當這先鋒之職;左右二使固然可以從教中選能人任之,可是先鋒之位落於單、顧之外,卻未有先例。事關重大,屬下也……也不知該如何薦法。

    適才本座提過,許山同凌厲二人,正爭此座席,雖則他二人皆有欠缺,並不合適,不過仔細想來,方愈擔任左使之職時,也沒什麼特別的——如若要你從許山與凌厲之中選擇一人,你會選誰?

    自然是許山——許山在教中時間長,箭術又精湛,又得人心;凌厲——我都不知道他怎麼會進了青龍教的,起初明明教主趕了他下山了,若不是因為他,我還不會被教主革了職!

    你這是懷了私憤麼?

    倒也不是這麼說——只是,我並不瞭解此人。

    你們都已經在討論這些話題啦?邱廣寒從廳外轉了進來,聞言插話。凌大哥有什麼不好的,這次若不是他,青龍教還不知是什麼樣,他打敗邵大哥,又計退了舅舅,更把他們兩人都說服了——許組長自然也有功啦,不過若沒凌大哥,顧先鋒你憑空惹出來的這樁事情反而被人拿來利用了,說起來又是誰功勞大些呢?

    單憑一次功勞怎麼作數?再說,教中弟兄若不服,凌厲便是擔了這先鋒之職,也是難受得很。顧笑塵道。

    顧先鋒的意思,是說你首先就不服了?

    我……倒也沒有。凌厲這人看來也算重情重義,我對他並無惡感——只是他終究來教日短,你說教中眾人又該怎麼想?

    好了好了。拓跋孤聽得頭痛起來。夏錚走了沒有?

    我安排舅舅暫且歇下了;改日你們都精神好些,再細細談談吧,哥哥?

    拓跋孤歎了口氣。我與他又還有什麼好談的。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殺少爺呢?少爺雖然是會青龍刀法,可是……又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他與此有關?我反倒想到一人……

    誰?幾人的目光都聚到她臉上。

    呃……那個……青龍刀劍的秘笈拿回來之前,在落到少爺手上之前,也曾落在過另一人手裡——便是太湖水寨的慕容荇。不過這次事情他已在寨中被害,他師姐林芷姑娘親眼所見,所以……所以我也不是說他會是兇手,只不過……只不過想說,雖則很多人有可能,但也許事實上根本與他們無關的!

    慕容荇?拓跋孤略略皺眉。笑塵,太湖水寨,你去看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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