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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四二 文 / 小羊毛

    凌厲睜開眼睛,視野裡一片晃動的明昏交替,不明就裡,身體緊張地一動時三處深傷一起劇痛,他不禁啊了一聲,痛苦地鬆弛下來,降回原處。

    卻有個黑影立時掩了上來,口氣有幾分欣喜,又有幾分緊張。

    凌兄弟,你醒了,覺得怎麼樣?

    凌厲愣了一下。這聲音……是邵宣也?

    他慢慢地才明白過來自己還活著。此刻已是晚上,燈火晃動。當然,他也立時憶起了白天的事,顧不得別的,手一伸便拉邵宣也道,廣寒呢,你有沒有看見廣寒?

    沒有,我沒找見她。邵宣也顯然不知道白天凌厲與邱廣寒曾見過一面,只道,你傷這麼重,別的先不要管了。

    凌厲鬆開手去。沒有麼。他黯淡地道。

    他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一言不發了半天,突然,歇斯底里地冷笑起來。

    邵宣也只覺得他笑得有點前所未有的令他毛骨悚然,不覺追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一來就看見你們受了重傷躺在這裡。

    凌厲冷笑著,彷彿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邵宣也駭然,似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直過了半晌,才見凌厲把手臂放了下來。

    我又被她救了。凌厲冷笑著,語氣中極盡著不可自抑的嘲諷。又是她,又是她救了我!

    她救你?邵宣也吃驚。你是說邱姑娘?你見到她了?

    我當然見到她了。凌厲冷笑著道。只可惜我卻連她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凌厲說到這裡,臉上的冷笑陡地隱去了。這充滿自諷與痛苦的語調無法繼續完他要說的話。他喘不過氣來。白天的那一幕如此清晰。他能憶起她緊緊護住自己的感覺。但我卻是那麼無用。他想。結果我真的活下來了。她呢?

    他沉默,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邵宣也見他不再那般冷笑,鬆了口氣,也不敢立時追問起邱廣寒,先問道,這幾天蘇扶風一直跟你在一起?

    凌厲喘了口氣,道,是啊。他知道蘇扶風此刻就躺在自己旁邊,他只是希望晚點想到她,一個邱廣寒已經夠令他痛不欲生。但此刻他不得不想起來——不得不想起除了邱廣寒,若沒有蘇扶風,他也早已死了。

    身邊的蘇扶風還沒有醒。他從被子裡伸手過去,摸她的手。他是親眼見到她的手掌被割得血肉模糊的。

    蘇扶風的手已被緊緊地纏好。他回過頭來,平靜了一些地道,是你幫我們療傷的?

    邵宣也搖頭道,我到這裡的時候,你們的傷口都已上完藥,也包紮好了。我以為是有人請過大夫,不料大夫竟比我到得更晚。我問了店家,店家說是兩位姑娘把你們送來的。

    兩位姑娘?凌厲立時緊張地道。他有沒有說長得什麼樣?說不定是廣寒——真的是廣寒。你快叫他進來,如果是廣寒,他們一定記得的!

    邵宣也答應了,去叫了那小二上來。凌厲拼了命地坐起來,傷口的疼痛令他滿臉俱是汗。

    小二見他此刻包紮完好,早不是起先被帶來時那個可怕的模樣,倒也不慌了。邵宣也先道,我這位兄弟想叫你說說清楚,送他們來的兩位姑娘究竟是什麼模樣。

    哦,那兩位姑娘。小二登時來勁地道。那真都是……

    他正說到這裡,卻忽然咦了一聲,道,公子身邊這位姑娘……

    凌厲轉去看了蘇扶風一眼,心中略略一仄,回過頭來道,怎麼?

    怎麼好像……就是送你們來的那位……不過……咦,難道是姐妹,長得太像了!小二道。

    邵宣也心中一凜,想起了那日擄走邱廣寒的神秘黑衣人來。凌厲自然也記得他曾錯認過那黑衣人與蘇扶風,當下兩人對視了一眼,俱忙再問了一句,那另一個呢?

    小二忙道,哦,另一位姑娘,小的沒讀過什麼書,不知道怎麼說好,總之是連在畫裡都沒見過這樣人物。下午她一來這裡,把我們這小客棧都驚得呆住了!

    凌厲叫他這話引得禁不住一笑,卻隨即收斂了,又問,那她們說什麼沒有?

    這兩位姑娘就問我們二位客官的房間是哪裡,後一位姑娘又叫我們趕緊去請大夫。掌櫃的本來看你們流這麼多血,不太願意放你們進來的,但是看到那位姑娘,實在不忍心拒絕了,我們也只好趕緊找大夫去了。

    是……是廣寒吧?凌厲求證似地看著邵宣也。

    聽來應該是她。不過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沒有事麼?凌厲突然又問那個小二。

    有……事是什麼意思?小二不解。

    就是……另外那個女子,沒有脅迫她,或者……對她不好……?

    哪有這種事。我看她對那位姑娘,還照顧得很,更安慰了她許久。

    凌厲又與邵宣也對視一眼,似是都不知該作何解釋。

    看見她們往哪裡走的了麼?凌厲問。

    倒是……倒是沒看見。小二道。雖然見她們出門去的,但當時小的們正都有事,幹活去了。

    那麼……謝謝你,沒事了。凌厲低聲地道。邵宣也順手遞了小二一小塊銀兩,小二謝了賞出去了。

    現在你該相信不是扶風帶走廣寒的了吧?凌厲話雖譏誚,眼睛卻還是有點無神。

    呃,是啊……不過真的猜不出來那個神秘女子是什麼來路,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個人——凌厲又喃喃道——他又是誰?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

    哪個人?邵宣也不解。

    凌厲抬頭看他。那個幾乎殺了我的人。他說。我從未遇到過這樣可怕的對手。早在他出手之前,你就能感覺到自己已全然輸了。

    邵宣也不語,似乎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他也是用劍……凌厲回憶道。劍勢很沉,應該是內功極為了得……對了!他忽然伸手摸身邊。我的劍呢?

    怎麼?邵宣也吃驚道。沒在?

    凌厲悚然,隨即又頹然。沒在……看來是被他拿走了。

    他是為此劍而來?

    他沒有說。

    能不能看出他的武功是什麼來路?

    凌厲苦笑。我連他的招式都捕捉不到,只顧狼狽地保住自己性命,那裡知曉路數。也不知道廣寒這次失蹤與此人是否有關係,我……總要去找他的!

    此事不急。邵宣也道。聽店家的說法,邱姑娘應不致有什麼危險了。你傷得不輕,多休息幾日再說。

    凌厲暗暗抓緊了被子。他知道邵宣也說得沒錯,但是他又怎能就此安心?

    邱姑娘的手帕,你也看見了吧?邵宣也問他。

    一語提醒了凌厲,他立時摸自己胸口,卻沒了那手帕。他一愣,隨即省悟適才有人給自己包過傷口,便在床上找了找,抬起了枕頭,才看見那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

    幾乎叫血染透的手帕展了開來,藍線繡的字卻仍異常清楚。是她。他喃喃地道。真的是她。方纔她一定在這裡陪過我,但是她又走了!

    邵宣也看了看手帕。這件事情很可疑。他說道。既然邱姑娘起先有暇繡手帕,方才有閒陪著你,又特地將繡有這幾個字的手帕再鄭重地留在這裡,這證明她確實平安。那她為什麼要躲起來不與我們見面?若說她是為那個神秘女子所迫,以她的聰明,既然能將手帕留在你枕下,何愁弄不出別的暗示來?但此刻卻偏偏什麼也沒有了。

    你的意思是——她不想見我們?凌厲道。所以她說「勿念」?

    我不確定。邵宣也道。我當時看到手帕,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什麼地方?凌厲顧不得搞清楚他如何見到這塊手帕的細節,先將手帕遞去給他。

    咦,到你這裡,有點破損了。邵宣也道。這個「邱」字外的花邊,少了一截。

    這手帕是被人用尖錐釘在桌面上的,所以破了。凌厲道。原來是一整圓麼?

    也不是,是半圓。邵宣也道。我因沒見過邱姑娘繡東西,不知道她是否有這習慣——將自己的姓名妝飾一番。

    我也沒見她繡過自己名字。凌厲道。不過她寫字時並不會做這花哨的事情。

    這半圓的意思,是不是說——她被困住了,但不是困得十分,還得一半自由?

    凌厲盯著那手帕瞧,盯著那「邱」字和那不完整的半圓瞧,愈瞧愈是心驚起來。

    我知道了。他突然地道。我想到了!他一把掀開了被子,走下床來。

    你想到什麼!邵宣也連忙按住他。凌兄弟,小心你的傷!

    此鎮西北五里——我今天上午見過的——我真傻,我真傻,居然沒有發現!邵大俠,我們現在就去,說不定她還在那裡!

    把話說清楚,西北五里的是什麼?

    我見過一頂帳篷,篷頂就是弧圓。那之後我與人交手,廣寒突然出現,就在離那裡不遠的地方——還廢話什麼邵大俠,我們快走吧!他說著,抽身向門外快步走去。

    邵宣也心裡自然也與他同樣掛念邱廣寒,見他強忍傷痛衝了出去,也只得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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