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以然深深地睨了他一眼,決定冒險嘗試。舒榒駑襻
他的按兵不動,態度模稜兩可,讓以然一時摸不清他真實的想法。
她不由正色道,「爸爸得了腦瘤,宸瀚。」
她的表情嚴肅,目光堅定,還隱忍著一抹濃濃的悲慼之色。
爸爸?
冷宸瀚嘲弄地勾起了他那涼薄性感的唇,在心裡放聲冷笑,她真是認賊作父,還為他瞻前顧後。
她想要對他採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策略,還真是難上加難。
他冷宸瀚的心是只為她跟小爵柔軟,這兩個人卻一心向外,不把他當成主心骨,一門心思撲在自己厭惡的人身上。
當然,他不否認自己有些眼紅,更多的還是無法釋懷。
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那個得了腦瘤的是她的親生父親,當然,冷宸瀚心知肚明,以然對她親生父親並沒有多少感情,比起來,她對冷軒逸估計感情更深。
也不知道冷軒逸到底給她吃了什麼**藥,讓她為了冷家兩老忙活得團團轉。
也許,他是應該走一趟,在以然身上入手不了,拿那兩個人開刀,好讓以然知難而退。
他雖說寡言,可無情冷漠的字眼,對於他而言,還是家常便飯,能夠信手拈來的,尤其是多年來累積出來的綿長恩怨。
「你想怎樣?」
他單刀直入問起她的意見來,這讓以然張口結舌,納悶的同時,又不禁浮現出幾分歡喜來,這算是他頭一回妥協。
以往每每提及冷家兩老,他都言辭激烈,理智全無。
她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相當的冷靜。
以然不由思忖道,看來冷軒逸的病情,宸瀚並不是無動於衷的,他只不過是過於內斂,不知如何表達了,何況,他一貫敵視人家,沒有自己給個台階下,他肯定不會主動找台階下的。
這一回冒險,還真是嘗試對了。
以然不由暗暗高興了起來。
還以為這次達不成目的,下回再接再厲呢,沒想到啊……還真沒想到……
以然於是站直了身子,臉上的表情生動多了,精神奕奕了起來。
以然不再斟酌,也很直接問道,「宸瀚,不如我們也去冷宅探望下爸爸嗎?你好久沒去了,你們是父子,又不是敵人,沒必要鬧得這麼僵,爸爸這病情,也不知道會不會惡化,萬一惡化了,說句難聽的,到時候陰陽相隔再悔恨,就為之已晚。」
以然故意說得嚴重一些,趁著宸瀚有所妥協的時候下點猛藥。
「我知道。」
冷宸瀚含蓄地道,心裡卻將那個殺千刀的凌遲了不知幾百遍。
以然對那個人越在意,他心裡頭就越不痛快。
那個人是不是極想要自己去一回呢?
那就如他們所願,別想他說一句好話出來,
「那我們走吧。」
冷某人很主動表現道,以然頗感欣慰,又聽到他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哼哼道,「要不要買些營養品?」
上一回那兩人送了那麼多營養品過來,雖說當垃圾扔了,可他心裡還是不舒坦,他不喜歡受人恩惠,換回去心裡更自在,不想承他們這份骯髒的情。
「要。」
以然記起來了上一回冷家兩老來可是帶了不少過來,自己每回過去都沒想那麼多,若非宸瀚提及,也沒有往這方面想。
他這人其實要是真有這份心,還是很實在的。
她聽了他的建議,都有些激動亢奮了。
此時的以然,光顧著高興了,也沒有過多去想為何之前一直不鬆口的宸瀚,會驟然因為冷軒逸的病情而輕易送了口。
兩個人去附近的大廈掃了不少貨回來,付錢的時候,冷某人非要堅持刷他的卡,以然也沒有推讓,反正他錢多,沒必要跟他計較。
再說,這是他孝敬他爸媽的,用心良苦,從中也能體現一二。
只要他肯去,以然覺得無論讓她做什麼,她都甘之如飴,之前她為此都快苦得絞盡腦汁了,也沒有良好的應對之策,苦不堪言吶。
「宸瀚,爸爸的腫瘤雖說現在是良性的,可長在腦裡,危險係數比全身別處高多了,現在手術最高的成功率也就百分之六十,媽媽也舉棋不定,爸爸意思是順其自然,也不打算動刀子。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去的路上,以然想要找些話題。
之前她是斷然不敢跟他提這些的,怕他翻臉無情,要不是他低了頭,她才會想跟他有商有量起來。
冷宸瀚會意,在心裡嗤笑,老頭子這分明是怕死,爬手術有個萬一就一命嗚呼了,以然卻想著他命不該絕,婦人之仁。
不過,以然巴巴地望著他,他還是敷衍了幾句,「我覺得手術比較好。」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一命嗚呼更好。
「我也這麼覺得,可萬一手術失敗,那我真不知道如何跟媽交代。」
以然杞人憂天。
「最好找個這方面權威動刀子,成功率要是往上頭提提那就更好了。」
以然又興致勃勃了起來,對於冷軒逸的病情很是上心。
「宸瀚,你有沒有這方面認識的醫生呢?」
聽蘇茹說,他在瑞士給他動手術的那位醫生是極富盛名的,要是那醫生有這方面相熟的醫生,那就更好了。
國內知名的權威,肯定是及不上國外的醫療水平更為先進。
冷宸瀚心裡頭的怒火剎那被點燃了,本來還極度壓抑,這一回都快波及到了全身各處血脈了。
以然居然把主意打到那麼遠了,要是他今日配合她行事,她估計不會這麼快跟自己坦言她的心聲。
他巴不得他別來煩自己,哪會這般好心,這會盛怒之下居然還能曲意逢迎,他也極為佩服自己了,演技不輸於她了,「沒有,我在瑞士的手術是子初一手安排的,我那個時候昏迷不醒,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他這倒是說得是實話,不過跟主刀醫生那麼久,也處出了一種不尋常的感情來。
以然聞言,失望之餘,打算回頭跟韓子初取得聯繫,說不定他能幫上忙。
宸瀚對冷家兩老積怨已深,可並不代表冷家兩老對於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人心。
冷宅。
因為小爵的到來,將冷宅沉悶的氛圍變得輕鬆了不少,小爵俏皮可愛,逗得躺在床上沒有樂趣的冷軒逸哈哈大笑。
冷母面帶微笑地看著爺孫兩人的互動,這是自從得知病情以後丈夫最高興的一天了,還是小爵有法子。
她沒有插話,坐了良久,她打算起身去給這一老一少親自準備吃食去。
要是小爵天天能在的話,相信老頭子的心情也會日漸美好起來。
只是,宸瀚那邊,肯定是不會同意的,老頭子的心結還是在於宸瀚。
她也知道以然的為難,不能將希望全部壓在以然的身上,加重她的負擔,本是想著順其自然,可沒想到老頭子得了病,一下子把自己給嚇得六神無主了,終日惶恐不安,每天醒來之後都要去探下老頭的鼻息,儼然成了一個可怕的習慣。
冷母也知道自己這些舉動有些極端,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她沒有打攪到爺孫倆,不過沒有走多遠,她就去而復返,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動之情,沒想到以然真有法子,將一向不待見他們的宸瀚給帶來了,儘管他面色不虞。
可之於他們而言,那可是從天而降的喜事。
她因激動得快說不出話來了,碰了個正著,也顧不上寒暄,就將兩個往裡頭帶,「老頭子,小爵,你們瞧瞧誰來了?」
正埋頭廝殺棋局的一老一少立刻抬頭望向熱鬧處,小爵興奮地將手中的棋子一扔,急急跳下床來。
而冷軒逸的目光頓了頓,原本在他手中的棋子,被他本能捏成的拳頭裹住無法動彈。
「宸瀚。」
冷軒逸的喉結動了動,吐出的字眼極盡沙啞,臉上的神經繃得有些緊,毋庸置疑,此刻他的內心也是跌宕起伏的。
他還以為至死兒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唯一的欣慰還有孫子陪伴,沒想到兒子會過來,上一回兒子撂下狠話,他那殘存的念想快成灰燼了。
「爸,宸瀚晚上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你。」
以然根本不指望冷宸瀚立刻開口,他肯定心緒複雜著,就讓他醞釀會,她也比較能夠體諒人的。
「你們吃過飯了沒?」
冷軒逸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他還是不知道以如何的方式跟兒子正常相處。
他自然是知道宸瀚能來,以然功不可沒,不然他肯定是不會駐足於此。
「沒。」
以然笑著道。
冷母忙出來打圓場,「我去廚房。」
「媽,我也來幫你。」
以然覺得自己留下來,會破壞氛圍,原本這兩個人相處就尷尬了。
「媽媽,奶奶,我也去。」
小爵也很識時務。
「好好好。」
冷母連聲應道。
於是三個人前前後後都出去了,偌大的房間裡,留下了冷軒逸父子面面相覷了。
廚房裡,以然在接受冷母跟小爵的「嚴刑逼問」,如何把冷某人給帶來這的,如何說服的。
兩個人是好奇心氾濫,以然這才開始回想起細枝末節來,之前高興過了頭也沒有多想,現在靜下心來想想,似乎太容易了。
這實在不像是冷宸瀚的所為,難道是……
以然的心中頓時浮現出了不好的預感,匆忙停下了手中挑揀的菜,「媽,你說宸瀚不會亂來吧?是我考慮不周。」
冷母臉上的笑意驟然全失,臉上感覺到了一陣冰涼,不會的,不會的,她拚命安慰自己,「不會的。」
小爵兩道小眉頭也蹙了起來,「媽媽,奶奶,你們稍安勿躁,我去探聽下情況,你們別輕舉妄動,不一定就是壞事,不然爸爸根本就用不著親自過來。」
小爵口頭上說得是一腔熱血,可他自己心裡是一點底氣也沒。
「那你快去,要是情況不明就立刻回來匯報下。」
以然忙催促道,要是他們一幫人不明就裡跑回去,而裡頭的兩個相安無事,不是弄巧成拙麼。
現在一切也都是他們的思量,沒有親眼目睹,尚且無法下定論。
「好。」
小爵應了一聲,一溜煙的工夫,就飛快地跑掉了。
而那一邊,冷軒逸早就主動開了口,想要緩和跟冷宸瀚之間相對冷冰冰的氣氛,「宸瀚,爸爸以前錯得離譜,沒想到你還能原諒爸爸,爸爸感到分外的開心。」
冷宸瀚斜斜地挑高了英挺的一道劍眉,聲音如同從寒潭裡浸潤過一般,「你是錯得離譜,這一點我不否認,可至於原諒你,我似乎沒有說過我已經原諒你了,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他繼而冷笑一聲,「也不知道你給以然灌下了什麼**湯,讓她一心向著你,當著她的面,我不想給你難堪。你最好有點自知之明,別妄想一些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就比如你當初所作所為,事已發生你就必須選擇去面對。」
冷宸瀚十分滿意冷軒逸那張目瞪口呆的臉,他覺得自己並不殘忍,其實挺仁慈的,沒有在眾目睽睽下給冷軒逸致命的一擊,給他留足了臉面。
他也應該知足了,識相點就知道不要再在以然面前搬弄是非了。
「你要是怕死就別動什麼勞什子的手術,一個良性的腫瘤就鬧得人盡皆知,你是不是想要整個z市的人都同情你可憐你方才罷休啊?不過即使他們都同情心氾濫,我的同情心也是寧缺毋濫,不會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的,你就別異想天開了。」
「還有今天我對你說的這一席話,你可別拿到以然面前哭訴,我不想再從她的口中聽到任何與你相關的事情了,那只會讓我感到噁心。」
冷宸瀚最後一個殘忍狠辣的字眼出口之後,迎來的便是冷軒逸的一陣急切兇猛的咳嗽,一聲比一聲來得響。
他張口欲言,欲言又止。
一張憔悴的老臉咳得都快成了豬肝色,冷宸瀚並不著急,反而是看著覺得暢快。
他最討厭的是表裡不一的人。
小爵在這個時候闖了進來,他本來是趴在門縫間偷聽的,到這,再也忍不下去了,衝了進來,看也沒看爸爸一眼,直接衝向了床邊可憐的爺爺,吃力地爬上床,然後笨拙地伸手去輕拍爺爺的背部,一邊拍,一邊還不忘追問,「爺爺,你好點了沒?」
他急得一張小臉都快哭出來了。
此時的他,都有些恨起爸爸的殘忍來了,爺爺都這樣了,爸爸還在爺爺的傷口上撒鹽。
他剛才聽著聽著都沒勇氣跑回去告訴奶奶跟媽媽,怕她們傷心。
「我好點了。」
冷軒逸沒想到孫子一意孤行闖了進來,看他倔強的小臉,知道孫子這回是向著自己的,難得沒跟他爸爸站到統一戰線上,回頭宸瀚肯定是把這筆帳也算到自己頭上來了。
也罷,反正他也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這個腦瘤壓得神經一驚一乍的,遲早會轉化是惡性,他並不覺得這只是心理作用使然。
這輩子,有個招人疼的孫子,他冷軒逸也該知足瞑目了,不應該貪心的,那都是自己犯下的罪孽,不可饒恕。
冷宸瀚瞇著眼睛望著兒子對老頭子噓寒問暖,那關切的程度,不亞於對曾經的自己。
兒子立場的叛變,讓他不悅。
以然已經被那老頭收買了,沒想到兒子也膽大包天到無視起自己來了。
「爸爸,你不應該這麼跟爺爺說話,爺爺也是你的爸爸,難道你想我以後也這樣對待你嗎?要是我這樣對待你,你該有多傷心啊?你現在這麼對待爺爺,爺爺肯定也很傷心的。」
小爵眼看著爺爺那一口氣順過來了,不經回過頭來,認真說道。
他從來都是以爸爸會自己膜拜的偶像的,爸爸也從來沒有讓自己失望過。
可是在這件事上,他並不覺得爸爸做的對,可爸爸是不會承認的。
爸爸至今都沒能明白自己跟媽媽為何站在爺爺這一邊,爺爺是真心悔悟了,可爸爸還是緊咬著過去不肯鬆懈。
「爸爸,每個人都會犯錯,老師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爸爸,爺爺知道錯了也在極力彌補,這樣的付出,我跟媽媽都一點一滴看在眼裡,就你故意當作看不到,還講話這般的難聽,你還振振有詞覺得你說的都有理。爸爸,這一回是你錯了,而不是爺爺。」
小爵眼眶通紅,理直氣壯地繼續說道。
以然此時正在門外,小爵前腳踏進屋內,她後腳跟來了,前面的並沒有聽到,就聽到了小爵一番義正言辭、熱血沸騰的話。
她原本想要闖進去調和的心態定下來了,她覺得說不定兒子能夠有辦法降伏他。
「小爵,你就算這麼跟你爸爸說話嗎?」
冷宸瀚板起臉來,小爵的一席話說得是振聾發聵,甚至,質問得他忍不住深思反省了起來。
到底自己有沒有錯?
小爵見爸爸有所鬆動,趁機加油,「爸爸,你犯下那麼大的錯,媽媽都原諒你了,為何你就不能給爺爺一個機會呢?當初我還苦苦幫你向媽媽求過情呢,難道你都忘了嗎?要是媽媽這輩子都不原諒你,跟陸叔叔結婚了,難道你還能無動於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