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蘇茹私下餘光瞅了冷宸瀚一眼,發現他並沒有反對,於是就昂首挺胸當了炮灰。舒榒駑襻
反正這兩個人鬧情緒,最終受波及的,必定是她跟韓子初,韓子初這人還忒卑鄙,暗中反將了自己一軍,不講義氣的傢伙,虧自己過去在韓氏一貫任勞任怨,從無怨言。
走廊站定之後,蘇茹收斂起了自己的這一點小心思,若有所思地聆聽方以然即將開口的囑托,八成是跟裡頭那只病患有關。
果不其然,立馬就被驗證了。
「蘇茹,宸瀚的病情,我想麻煩你通知我進展,我不方便繼續留下來,可以不?」
以然一臉情真意切的神色,蘇茹即使心裡無動於衷,表面功夫還是做到的,點頭。
蘇茹在心裡歎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不過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宸瀚這樣內心強悍的人,在方以然面前,還不是頻頻吃癟。
自己跟榮子初之間,或許是他投入付出的更多,所以自己佔有絕對性的優勢。
宸瀚則不然,宸瀚一眼就被看穿了他內心太過在意方以然,比在意他自己更多。尤其是如今方以然還懷了身孕有了一道百事不靈的護身符,他即便拿自己的身體出氣也不會將怒火撒到方以然的身上。
「那多謝了。」
「不用,你們下回別吵架我就求之不得了。」
蘇茹也是性情中人,沒有隱瞞自己的真實心思。
在她看來,方以然雖然是個淡然如菊的女人,可有些時候,過於矯情了。
以然聽出蘇茹的不開心了,她其實也有些後悔,可在這個節骨眼上,根本就沒了後悔的餘地了,事已發生,只能選擇去面對,而非是逃避,逃避不是她的作風。
蘇茹說完,就轉身回去了,不想留下來聽某人的懺悔,不過某人也似乎沒有表露出懺悔之意。
罷了罷了,這是別人的感情,沒必要把自己拉下水,宸瀚也不會承情,何況要是因此對她腹中那矜貴的娃兒有個萬一,那自己躺著也要中槍了。
以然愣在原地冷靜了會,方才離開。
在回家的路上,她不停地思量這事到底還要不要管到底呢。
冷軒逸這回躺在床上休養的情景浮現在腦海中,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有些可憐,以然頓感心力交瘁、力不從心。
她一直想要緩和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可效果似乎適得其反,她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裡出了差錯呢?
還是讓小爵來充當這個中間人更適合一些?
一個人,在偌大的房間裡,以然坐立不安、心神不寧,於是去隔壁找以媛,以媛居然不在,聽小吳說她丈夫找來了,兩個人拉扯一番好像出去了。
應該是張平之找來了,估計事情處理順著好的一方面進展了,張平之放心不下以媛,畢竟她肚子裡還懷著他的骨肉呢。
何況那個囂張跋扈的李飛媛,只要是個有點自尊的男人,就不會由著她興風作浪、為虎作倀。
對於以媛的賢良淑德跟李飛媛的狂妄無禮,以然還是看好自家姐姐的,肯定會取得壓倒性的勝利的。
從小吳處轉回家,以然又坐不住了,她覺得一個人坐著胡思亂想遲早會崩潰的,還不如出去走走,人多的地方會分散注意力。
一個人漫步,她沒有目的,轉啊轉,等到她覺得雙腿發軟雙腳發酸停下來後才發現自己走太遠了,都迷路了。
問了好幾個路人,才悲催地繞回自家小區,看來也不能瞎轉悠,肚子似乎有些餓了,她打算去小區超市買點東西,忍著油煙的侵襲,給冷宸瀚做了點清淡的食物,她知道他必定不想在醫院見到她,所以拜託小吳親自跑了一趟。
她煮的東西份量很足,除去小吳給宸瀚送去的,還剩餘不少,她自己也強迫自己吃了一些,她可以餓著自己,可不能餓著肚子裡的孩子。
小吳回來的時候,說已經送到收下了,不過吃沒吃並不知情。
小吳還說她去的時候,先生在睡覺沒有醒來,她等了半小時後就回來了。
至於病情是否好轉,蘇小姐也沒有告訴她,她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以然是聽出一些苗頭來了,蘇茹肯定是想要自己緊張。
蘇茹的電話,在下午四點的時候姍姍來遲,內容大致如下:燒已退,不必憂心,明天就能出院了。
這一晚,以然是跟小爵睡一個房間的,小爵放學回來後得知爸爸發燒了,非要去醫院,以然又不放心他一個人去,沒讓他去。
不得已,小爵便給爸爸打了個電話,爸爸還有力氣跟他說話,還囑托他,「好好照顧你媽,別跟你媽說。」
小爵這才不再鬧騰了,安下心在家陪伴心浮氣躁的媽媽。
這個時候,也許媽媽更需要自己,爸爸那邊,蘇阿姨跟韓叔叔都在,少了自己,也沒事,媽媽一個人,他也放心不下。
「媽媽,你說爸爸怎麼會無緣無故發燒呢?是不是被我們氣出來的,我們去看爺爺了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
小爵這孩子冷靜下來,想通了,不過還是急於向以然求證。
「應該是。」
以然其實也是這麼認定的。
「那我們如何才能讓爸爸消氣呢?爸爸每一回因為爺爺奶奶的事情生氣老是生病,媽媽,我想要爺爺奶奶身體健康,也想爸爸身體健康,怎麼這就成了兩難的事情了呢?」
家和萬事興,老師明明說過解釋過的,為何發生在自己身邊,怎麼就進退兩難了呢?
小爵小小的腦子此刻都快要爆掉了。
是啊,以然也覺得頭疼,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偏偏被複雜化了。
兒子這麼小的年紀都明白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可是某個睿智英明的男人,卻偏偏冥頑不化。
「這個癥結說到底還是出在爸爸身上。」
小爵面色一沉,一臉小大人樣認真剖析道。
「那你說如何解決?」
以然還沒正經請教過兒子,這下心念一動,想著也許兒子會比自己更有法子也不一定。
她的兒子,一向古靈精怪,小腦袋瓜子裡裝的歪歪繞繞,不比大人少。
「媽媽,這個要從長計議。」
小爵這娃,模稜兩可的答案讓人覺得很欠扁。
不過,少頃,他又有了鬼主意,若有所思地問,「媽媽,你說有什麼事情能夠左右爸爸的情緒,讓他原諒爺爺奶奶呢?」
「媽媽,讓爺爺裝病,裝嚴重點好不?」
小爵這法子,也許在短時間內行得通,一旦穿幫,八成會引發某人更大的怒火。
當初,冷家兩老對宸瀚態度也是漠然的,可宸瀚的假死,讓他們都因而釋懷了。
以然知道這點子很有可行性,可是她並不想拿老人家的身體開玩笑,更不想以一個謊言造就更多的謊言,最後落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境地。
「你再想想。」
以然神色不虞,思忖著,沒等小爵再說,便拒絕了這個誘惑,小爵心裡若有所失,不過也知道這個計劃潛藏著巨大的風險。
「媽媽,我看還是等妹妹生下來先吧,其它的法子暫時都行不通,再說爺爺奶奶肯定會常常來看你的,爸爸就算心裡頭不高興還是會看在眼裡他們對你對我的關心程度,遲早爸爸會被成功感化掉。」
小爵說得也不無道理,以然臉色微變,幽幽歎了口氣,眼底閃過些許的悲傷,些許的悲涼,些許的無奈,些許的鬱悶……就目前而言,似乎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越是那些奢華的表面,越是藏著太多的風起浪湧。
她將所有的事情都理了一遍,思來想去,心中略定。
在小爵嘰嘰喳喳的嘟嚷聲中,以然酣然入睡,還以為自己會失眠呢,沒想到入睡比自己想像中來得容易。
第二天,小爵讓以然幫忙請假,爸爸今天出院,他想來想去,還是在家等爸爸回來。
爸媽正在鬧矛盾,自己雖然小,可察言觀色本事還不錯,必要的時候,也能圓下場。
「媽媽,我落下的功課,會補上的,何況我在開學之初便把所有的書本都過了好幾遍了。」
他對於老師出的題目向來能夠舉一反三,不過沒有告訴過父母他每回都會在剛發了書本的那幾日裡把所有的書本一字不落全部給預習好幾遍。
「那你留下來吧。」
以然也是個乾脆利落的人,兒子的聰慧,她豈會毫無察覺。
有個人陪著,也多積攢點勇氣。
冷宸瀚到家是已經是黃昏了,韓子初送他回來的,蘇茹並沒有跟著來,聽韓子初說蘇茹有要事脫不開身,回蘇然坐鎮去了。
也是蘇然跟冷氏如今需要蘇茹,難怪她今天對自己有怨懟,也在情理當中,在蘇茹看來,工作上的事情不比別的次要。
韓子初背負著冷宸瀚這麼一個大男人,有些吃力,牙關緊咬,他昨天在醫院陪到現在,以然覺得他也挺不容易的,家裡的兒子又還小,米珈一個人據說還在韓家還沒搬走,也不知道如今相處得怎樣了。
所以當韓子初把冷宸瀚在床上安置好,就急著告辭,以然也沒有作過多的挽留,想著下回有什麼地方能給他點好處,也算是回報。
韓子初這人本來功利性很強,經由了米珈的開導跟感化,開始以家庭跟生活為重了,也算是個好現象。
米珈能夠嘗試跟韓家兩老生活,緩和之前鬧的僵局,是為了韓子初著想,畢竟他是韓家兩老的親生骨肉,這一點是無論如何也抹殺不了的事實。
冷宸瀚可沒米珈那樣好說話,不過韓子初跟宸瀚也有所不同,宸瀚是個私生子,從小在冷家享受到的溫情並沒有多少。
冷宸瀚從進門到床上,連以然多一眼都沒看,擺明了還沒有釋懷。
「小爵,給爸爸倒杯水來,爸爸有點渴了。」
對於兒子,他倒是使喚得自然,小爵也樂於屁顛屁顛跑來跑去,忙活得開心。
以然有些憋屈,被漠視的滋味真有些難受,他甚少這樣冷淡自己,尤其是檢查出懷孕後,他更是鞍前馬後圍著自己轉。
至始至終,以然都強忍了下來,並沒有負氣而走,他大病初癒,她實在是不應該跟他有過多的計較。
「爸爸,媽媽今天吐了,抱著馬桶狂吐,差點把膽汁都給吐出來了。」
小爵暗暗為媽媽憂心,最後使了詐。
他也沒有說得毫無根據,媽媽的確是吐了,只不過被他渲染得誇張了點而已。
在以然聽來,有些離譜,不過她也沒有辯解,有些期待起某人的反應。
冷宸瀚聞言,這下忍不住望向了坐在角落裡的以然。
懷孕後她嗜睡,吐也是又吐的,沒有吐得小爵所形容的這般天昏地暗,也許也有,她不想讓自己擔心所以隱瞞了。
他開始不確定了起來,無疑,他越看越覺得那麼回事,她臉色灰敗頹然,精力不濟。
她一個人坐在那,顯得孤單寂寥,眉宇間的那一抹深深倦怠也掩飾不住。
她極少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來,她更多展現在自己面前的是堅韌的那一面。
她是那麼的美好,他一直告誡自己要好好對她,把過去虧欠的那一份溝壑填平了。
可事實呢,他又因為一兩個無關緊要的人對她大發雷霆,進而把他們各自都推到了萬丈深淵中。
「小爵,你先出去。」
冷宸瀚心裡酸楚難耐。
曾經心如死寂,只期望她能夠回頭看自己一眼,給自己一個機會,然後他得到了,他發誓過要好好珍惜她的,可是如今呢?
他是不是不知不覺間入了一個死胡同而再也出不來呢?
小爵很聽話,偷偷給了媽媽一個加油的眼神,然後飛快地跑出去了。
爸爸肯定因為自己的話動容了,爸爸那麼在意媽媽,只要把媽媽稍微說得悲慘點,爸爸那比金剛石還要來得硬的心,也會軟化成繞指柔。
「過來。」
小爵一走,以然自然是知道他所說的話是針對的是誰,自然是自己了。
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在他床邊坐了下來。
他修長的手指緩緩撫上她平坦的小腹,躊躇道,「囡囡今天是不是不乖了?」
所以才會讓她受罪,吐得那般的兇猛。
以然點了點頭,小爵的好意,她豈會辜負,自然是順理成章應和了。
「很難受嗎?」
要是往日,以然肯定會笑著跟他打趣,可是她此時知道她需要緩解氛圍,繼續點了點頭,要把這個謊圓到底。
「知道錯了嗎?」
他話鋒一轉,咄咄逼人地問,以然沒有設防,先是一怔,繼而點頭,「知道了。」
他既然給自己留了一個台階,她要是還自視甚高,那小爵從中斡旋,也無濟於事。
的確,都這麼久沒有解決的事情,不應該強求一下就能根治。
冷宸瀚沒料到她點頭點得這般快,還以為要費一番唇舌,不過她這麼乖順,他心情也跟著好轉了起來,比吃任何良藥都來得有效。
「以然,這事你別插手了行不?」
氣氛友好親切不少,加上他用懇求的語氣說,以然哪能拒絕得了。
她打起精神,故作輕鬆,「好,」她又忍不住頓了頓,「不過我不保證我一輩子都不插手。」
她也把醜話說到前頭,暗示了自己不可能一輩子都對冷家兩老不聞不問,他不想承認那兩人,不代表就能改變控制她既定的思維。
冷宸瀚臉色鐵青地瞪著以然,刀鋒寒冷銳利,以然頭皮發麻,也沒有退縮半分。
最後,還是冷宸瀚冷哼道,「算了,不說那晦氣的事了,我不想一出院又被你給氣出病來。」
她知道他的決心,可是有些事情,她也不想太過違心。
他想要趁機讓自己跟冷家兩老斬斷關係,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最多給予的保證是她最近會安分守己,不會聚眾滋事。
冷宸瀚心裡卻多留了個心眼,看來自己要重新估量冷家兩老了。
在這夫妻鬧得不像話的同時,冷宅倒是安靜的可怕,前些天的詳細全身體檢報告被送來了。
冷軒逸居然檢查出長了個腦瘤,現在還是良性的,不過有惡化的可能。
目前他還在休養階段,並不適合動手術,動手術也不保證會萬無一失。
冷軒逸是頭一個拿到這份報告的人,他倒是還算鎮定,前陣子動不動老頭痛,原來這便是徵兆。
他為難的是不知道如何跟妻子啟齒,難保不會嚇到妻子,他們兩個難得和好,沒想到又要面臨陰陽相隔的局面。
也真夠悲催的,兒子不原諒自己,妻子好不容易跟自己敞開心扉,現在他又要面臨死亡,死,其實並不可怕,其實是一種解脫。
可是在死前,他還是希望能夠得到兒子的原諒,不然還真有點死不瞑目。
可他現在只是良性,哪怕是惡性,他也無法保證兒子會前來看自己一眼,兒子恨不得自己早點死了免得污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