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方以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以然最終被她給說動了。舒煺挍鴀郠
雖然那個家沒有給過她溫暖,但那個快要不行的人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
聽到以然答應了,方以媛喜不勝喜,以然都覺得哪怕她中了彩票都沒有這般開懷過,方以媛真的是跟過去大不相同了。
方以媛帶著以然去乘公交,在站台等車的時候,她展顏一笑,有了幾分苦澀,「家裡現在實在是太困難了,爸爸的病,查出來就晚期了,沒錢醫治了,他說慶幸是晚期,若是早期,還不知道該怎麼折騰。」
「以行出事後,家裡幾乎所有值錢的東西能賣錢的都拿去賣了,在爸媽心中,以行就是整個家最金貴的,也沒能讓以行免了牢獄之災,就是減免了兩年。現在,要說家徒四壁,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等下你也不要吃驚,我先給你提個醒。」
或許是這幾年吃了不少苦頭,方以媛碎碎念起來,還真是嘮叨,以前的她,除了在著裝打扮上會下功夫,其它的,根本就不管不顧。
她在家裡的地位僅次於以行,爸媽還是比較重視她這個大女兒的,都說老二生來就是被忽略的,說得還真沒錯,以然在那個家,就是處於那樣尷尬的境地。
「能省則省,你現在估計也不坐公交車了,委屈你了。」
謙卑,曾經高高在上的方家大小姐成了如今這等模樣,以然內心還真的是五味陳雜。
其實,她雖然痛恨家裡人對自己漠視,可並沒有想過家裡落魄,她其實還是希望家裡能好的。
「沒,我還是常坐的。」
以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安慰還是啥的,言不由衷地道。
她如今不是打車便是陸晉鑈接送,很少坐公交車,因為z市的公交向來滿載,擠得前胸貼後背,她不怎麼喜歡跟人家有過多的肢體接觸。
陸晉鑈勸她買個車,她也考慮過了,可z市的交通可沒有巴黎或者米蘭來得好,她回來之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了,還是出門打車方便,至於買不買車,目前還是覺得沒有必要,緋月離公司也不是很遠。
公交車果然人滿為患,方以媛用身子擋著,護著以然,以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聞著方以媛身上傳過來的農貿市場染上的雞鴨魚腥味,加上車廂密不通風,她覺得自己胸臆間梗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悶氣,喘不過氣來。
車子途徑一站又一站,上車下車的人反反覆覆,在第八站的時候,總算是有了個空位,方以媛讓以然坐下,以然推遲了,讓她坐。
這麼遠的車程,還沒有到目的地,以然不知道方家現在離農貿市場到底有多遠,方以媛好像習慣了,自己倒是身子嬌貴起來了,公交車顛簸的她都產生了想吐的**。
「你坐吧,還有四站路呢,你肯定熬不住,我習慣了。」
方以媛沒有坐下,以然聞言,也沒有再推遲了,再客氣就是矯情了,她的身子還真是承受不住。
終於到了。
當方以媛告訴她「下車」的時候,她差點閉著眼睛睡著了,條件反射似地驚站了起來,讓方以媛樂了一回。
下車後,以然覺得雙腿都有點發軟了,而方以媛看上去,還是健步如飛,這就是差距。
陸晉鑈的電話在以然緊步跟在方以媛身後走的時候打來的,以然這才想了起來自己把陸晉鑈給忘了,他在酒店等著自己呢。
想到這,她的愧疚就冒了上來。
「你在哪裡,怎麼還沒回來?」
陸晉鑈的話,聽上去,好像有幾分沖。
以然並沒有往心裡去,畢竟是她有錯在先,帶著歉意,「我碰上了我大姐,現在快到家了,晉鑈你先去吃飯吧,別等我了,我估計回來很遲了。」
以然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回去,所以還是別給他盼頭為好。
可這話,聽在陸晉鑈耳朵裡,真的是怎麼聽怎麼不順耳。
「你現在就給我回來。」
他才不信,方以然剛才跟他撒謊了,現在還繼續把他當傻子呢。明明上了冷宸瀚的車,她是不是想跟他共度一晚,不回來了?
想到這,他滿腔都是怒火,他仰著頭,眼睛像是進了沙子一般難受,方以然這個騙子,小騙子,大騙子,騙他就那麼光明正大,拿他陸晉鑈當什麼呢?
恨,這個女人真的是可恨到家了。
他太把她當成一回事,以至於她根本就不把自己給當成一回事,拿捏自己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以然歎了口氣,試圖跟他講理,她覺得今天的晉鑈有點在狀況之外,「我現在不能回來。」
「你到底回不回來?立刻,馬上,給我回來。」他也跟她耍起了蠻橫。
「晉鑈,你無理取鬧幹什麼?」
她覺得陸晉鑈太反常了,不想跟他囉嗦了,「我就到了,不跟你說了,等我回來我再找你。」
「方以然,你要是膽敢在現在給我掛斷電話,我跟你沒完。」
陸晉鑈威脅的話,也衝口而出。
以然覺得好笑,嘴角微翹,十分的無力,她抿了抿唇,「晉鑈,你腦子進水了。」
他向來不是媳婦兒就是老婆的,這生氣地喊她名字,事情是有點出乎以然的意外了,他發什麼神經,莫名其妙。
都說不能回去了,又不是不回去了,這不是有事情要處理麼?
「你才進水了,方以然我跟你說,你是不是跟那個姓冷的在一起,你是不是晚上不打算回來了,是不是你要回頭,然後一腳踢開我?」
陸晉鑈從牙縫裡擠出這些字來,他真的是氣急敗壞了,發聲的時候,舌尖抵在牙齒上,以然看不到的是,他眼睛都氣紅了。
他本是打算她回來跟她算賬的,可是現在呢?她居然…。居然乾脆不給他回來了?
方以然,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以然的臉,白了三分,方以媛探究地回頭看著她,以眼神問她,以然側頭,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
她寒著一張臉,表面無波,實際上暗潮湧動。
陸晉鑈估計早就看到自己上了冷宸瀚的車,剛才那個電話就是試探自己,自己還高興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以然心裡窩著一團火,咬著唇,陸晉鑈這個混蛋。
她還自以為高明一招,沒想到卻被他當成了一則笑話。
本來她打算把手機遞給大姐讓她說句公道話解釋下的,可真當方以媛關切的眼神投過來的時候,她又不甘心了,她憑什麼讓別人看自己的笑話?
不就是出個門麼,就被他疑神疑鬼成了這樣?
她又不欠他什麼,他是付出了,那些付出讓她覺得有些心虛,可是那些都是他主動送上門來的要她收下的,又不是自己死皮賴臉求著來的。
以然真覺得有幾分委屈,她是打算跟陸晉鑈好好過日子的,可是他根本就對自己沒信心,這讓自己又如何能夠建立起對他的信心來呢?
她,她是上了冷宸瀚的車,可又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陸晉鑈的事情,她只是上車將冷宸瀚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早來了,怎麼不出來,站在一邊看笑話,看著她上了冷宸瀚的車,也沒有吭聲,他是存心的,他是在試探自己嗎?
以然覺得心,沉了三分,寒了七分。
「啪」的一聲,火大地掛斷了電話,這還不解恨,翻過手機來,關機,把電板拔了出來,一股腦兒倒騰進了隨身的包裡。
方以媛全都看在眼裡,看著火冒三丈的以然,若有所思,話裡帶了深意,「女人無所謂正派,正派是因為受到的誘惑還不夠,男人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還太低。婚姻都有三兒四兒插足不論,更別提還處在圍城之外的男女,你若是不抓緊,遲早讓煮熟的鴨子也飛了。」
以然望著她,漆黑的眼珠子轉了兩下,平靜地開口,就像深思熟慮過一般,「如果不是我的,強求也沒用。」
剛才跟陸晉鑈通話,她是又氣又惱有委屈,可是面對方以媛,她又冷靜得不能再冷靜。
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方以媛的這句話極有道理,是她人生經歷慘遭滑鐵盧之後得出來的。
方以媛聞言,面色如一罈子的死水,沉寂,過了良久,她輕輕地抿了下唇,笑了起來,「你說的一點也沒錯,不是我的,強求也沒用。」
她掙扎了那麼久的困惑,經由以然無心的一句話點撥,頓時變得豁然開朗了起來。
那個男人,曾是屬於她的,可半途殺出了程咬金,被人搶走了,不是她的了,所以,沒必要強求。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到了。」
方以媛並沒有旁敲側擊任何關於冷宸瀚或者陸晉鑈的,她很聰明,其實她一直很聰明,有著一定的心機跟手腕,只是終究還是賠了心,失去了那個她視為生命的男人。
以然突然有些好奇起來她當初是如何從離婚的陰影中走出來的,自己花了不少的時間跟心力在上頭,方以媛愛得更深,肯定傷得更厲害,他們可是七年的婚姻,何況那個男人當初從來不吝嗇對她的關懷,不似冷宸瀚,待人一貫冷然。
以然站在的是城郊一處比較破敗的房子,80年代的房子,能在z市看到這樣老舊的建築,也很難得了。
「這兒的房租比較便宜。」
方以媛還沒等以然發問,就主動解釋道,她自然是看到了以然臉上的吃驚了。
當初方家還沒有落敗的時候,還是有些家底的,住的房子比起這個來,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也難怪以行現在對這房子成天挑三揀四不滿意,說有老鼠有小強,嫌棄得不行。
方以媛的神色緊跟著一暗,其實再過些日子,連這兒都要住不起了。
房租再便宜,也入不敷出,以行又不出去工作,母親當了一輩子的全職太太,讓她這麼一大把年紀出去幹活,沒人要也賺不到什麼個錢。
父親已經是在等死了,不給家裡添累贅就極好的了。
以然垂眸,被方以媛領進了門。
「這是……」
方母看上去老了不少,也沒有金錢保養了,估計這些年也過了苦哈哈的日子,看上去甚至比她實際年齡還要來得老,果然,女人是要靠保養的。
「媽的眼睛大不如前了。」
方以媛小聲告訴以然。
然後,大聲地回了方母的話,「媽,這是以然。」
方母臉上流露出驚喜的神色,將以然上下打量了一遍,嘖嘖稱奇,「以然啊,真是女大十八變,幾年不見,你的日子是越過越滋潤了,看上去氣色不錯,連衣服都穿得越來越高檔了。」
方母講話,還是那般的直白,方以媛都覺得有些羞窘,可她也沒別的辦法,只好沖以然歉疚地笑了笑。
隨即,又覺得自己這分明是在欲蓋彌彰,方母是怎樣的人,想必以然也是清楚無疑的,再說,這個市儈的女人,就是她們的母親,這一點,這一生都不會改變,也改變不了。
方母身上還圍著一個圍裙,原本的顏色已經看不出來了,泛著發黃的顏色。
她圍著以然轉個不停,滿臉地艷羨之色。
以然覺得母親其實跟以行是一個德性,改不了的。
方以媛覺得丟臉,幸好以然能夠理解,不然的話,她還真不敢以後帶人回家來了。
她其實挺討厭這樣的娘家的,可是如今這家不像家的,父親又快不行了,她這個老大當得也憋屈,哪怕以行再不對,爸媽如今還是沒看破,向著他。
「媽。」
以然還是喊了一聲,儘管渾身都覺得不自在,著實彆扭得很。
她不知道以前自己都是怎樣的心情喊的,估計幾年沒喊過了,生疏了。
「我爸呢?」
以然回來主要是想要看下父親,畢竟大姐說他快不行了,她不想被人唾棄連自己親生父親快要死了都不去看一面。
「我帶你去。」
方以媛也覺得跟母親沒話題聊,再聊下去,免不了是要跟「錢」掛鉤,母親那點心思,方以媛早已不想多說了。
「別急著走啊,喝杯水先。」
方母在後面心急火燎地喊著,她還沒說夠呢。
其實,方家租的地方並不大,總共二十來平方的地方,被隔成了三個小房間,以行要走了地理位置最好的那個,帶了窗戶的,方父是病人,自然也要獨立出一間來,而方以媛跟方母就在最後一間搭了張折疊床,白天收起來,晚上再鋪起來,而廚房,設在樓道,因為裡頭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地盤了。
這老式的房子,也沒有廚房,住在這的,也多半在樓道裡搭個爐子做飯燒菜,雖然是麻煩,但是習慣了就好。
家裡沒有冰箱,冰箱早已被賣了,所以方以媛要經常跑很遠買菜,為了省下幾個錢來,家裡是度日艱難,以行偏偏還不爭氣,偷了家裡最後的一點餘錢去買了一台破舊的二手電腦,成天窩在小房間裡打遊戲,除了肚子餓了才出來下。
「媽,家裡熱水瓶裡的水沒了,你去燒下。」
方以媛把母親給支配走了,免得她在,場面上不好收拾。
以然於是跟方以媛一起進了第二間,這父親所住的就搭了一張木板床,還是那種廢棄的門板,上面鋪了一層半舊不新的棉被,地上放了一個尿盆。
連個窗子也沒,這兒的空氣很是嗆人,十分的沉悶,連通風都成了困難,光線又暗得不行,以然覺得長期住這兒,沒病的人也要憋出病來。
方父神色憔悴,臉上都沒肉了,皺紋也很深,方母是比實際年齡多了幾歲,可方父整個人卻老得不行了,看上去就跟個六十歲的老頭子沒兩樣。
他人瘦得厲害,骨頭都凸了出來,用皮包骨頭來形容,還真的分外的貼切。
「老大啊,你來了,帶了什麼人來看我啊?」
方父聽到動靜,吃力地坐了起來,方以媛忙上前幫忙,以然本想上前幫忙的,可腳下就是跟紮了根一樣,動不了。
她原封不動地站著,她明明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可是這個家,沒有誰能輕易把自己給認出來,對他們而言,早就成了個陌生人,他們一家人在同甘共苦著,而自己在享福。
「家裡很久沒客人了來了,我這個樣子,都避之不及,你也帶人去外間坐坐吧,別嗆了晦氣。」
方父如今是看破了生死,講話也就比較隨意。
「爸,這是以然,不是什麼客人。」
方以媛歎了口氣,家裡還能來什麼客人?來了客人他們也招待不起,他們家落魄之後,就沒一個人上門來過了,誰願意招這樣的晦氣呢。
這年頭,風氣就這樣,樹倒猢猻散,你發達了所有的人都巴結你捧著你,你落魄了,他們恨不得踩上一腳,相安無事反倒成了福分跟奢望了。
她離婚的時候,拿的遣散費也沒多少,前夫攻心與計,早就把財產轉移了,她鬧也沒用,娘家根本就不經用,不能為她撐起半邊的天來。
拿回來的遣散費補貼家用,部分成了父親的醫藥費,到她自己這,倒是分文全無了。
她其實也不用回到這個家來的,可不知怎的,真當真離婚了,還是輾轉回來了,回來受氣。
「以然,以然來看我了啊。」
方父這下腦子總算是轉過彎來了,然後也跟方母一樣,將以然給打量了起來,還得寸進尺地要求,「能不能走近一點,我眼睛不好使,這裡的光線也暗。」
「以然是越來越漂亮了啊。」
以然還是上前了,給方父瞧個仔細。
「你們在這說,我去做飯,我買了菜,等下以然就留下來一起吃個便飯吧,一家人很久沒有熱鬧過了。」
方以媛識相地離開了,以然想要叫住她,她走得挺快,一陣風的工夫,人影就不見了。
方以媛知道自己這麼做,有些下作,可是有些話,她實在是不好開口,也不想留下來面對。
這個家,她內心還是希望以然也能出點力,自己,還真有些累了,快支撐不住了,她連胡思亂想的工夫都沒,生活猶如一座大山,壓迫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覺得時間真是一把殺豬刀,何時她卑躬屈膝起來了,而且做得是這般的自然,心計還用來對付妹妹上了,這個家被無視得徹底的以然了,曾經她也沒多少關心過這個妹妹。
現在人家發達了,她也甘於巴結起來了。
她口是心非一邊說不是那個意思,還是卑劣地暗地裡施了一腳,方以媛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以然啊,你爸我快不行了,聽你媽說你現在日子過得很不錯啊,要是能幫以行的,還是要幫一把的,畢竟你們是姐弟,他可是我們老方家的獨苗苗。」
方父不利索地說著,自己都覺得感人肺腑起來了,眼眶隱隱地覺得熱熱的,應該是眼淚。
以然本來還是有點同情他的,可聽他一提到以行,心裡又有些不舒服起來了,她並沒想過要幫以行,給這個家一些錢,盡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還是情願的。
這個錢,自然也是不能交給父母,而是私下交給大姐打理,不然到了方母手中,那錢很快就被以行給花光了。
以行就是一個無底洞,只進不出的無底洞。
雖然那個人是自己的親弟弟,但是以然還是對他生不出那種很深的姐弟輕易出來,更對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無語,都到了這個份上,他們還是死性不改執迷不悟。
「以然啊,以行畢竟是你的弟弟,你不會真撒手不管吧,你要是撒手不管,我可就死不瞑目了。」
方父見她半晌沒吭聲,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了,於是往嚴重地說去,怎麼說,似乎有了威逼的成份了。
「爸,以行,我不會管的。」
她方以然又不是被嚇唬大的,她是看他可憐才過來瞧他,打算私下資助他醫藥錢。
現在看來則不然,大姐那的錢估計也放不住,大姐雖然精明,也抵不過爸媽的軟磨硬泡,還是讓他們去醫院拿藥,卡從自己的賬上扣,這樣才萬無一失。
方父沒想到自己聲情並茂的一番話,沒有打動到以然,當下就咳得不行,咳得連肺都要咳出來了。
以然有一絲的不忍,還是堅持住了,她寧願他們當自己是個冷血的人,也不願意繼續看著以行一意孤行錯下去,他都那麼大的一個人了,連個女人都不如,什麼擔當都沒,三觀徹底被扭曲了。
以然眨了下眼睛,低下頭,又重複了一遍,「爸,以行,我不會管的。」
「以然,你是想氣死爸嗎?」
方父此時儼然忘了自己重病在身,離死神觸手可及了。
「爸,我想問是不是只有以行才算是方家的人呢?如果是,你乾脆還是不要把我跟大姐生出來,我們不是生來就是為了還債的。」
方家的人,以然真的是徹底失望了,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她來之時,還隱約期盼父母有所改變,至少能夠觸動她的內心,可惜沒有,他們心中仍然只有以行,其他人在以行面前,什麼也不是了。
以然是真生氣了,雖然有些惱方以媛把自己一個人拋下,可是此刻她又有點同情起大姐來了。因為從小到大,爸媽雖然對以行寵得不像話,可對大姐態度還是不錯的,所以,大姐願打願挨留下來了。
可以然不同,他們從來沒有真正疼惜過她,都當她是這個家裡的路人甲,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那種。
方父胸口一陣震動,起伏比較大。
「二姐,你怎麼一點良心都沒有,難道你要氣死爸才甘心嗎?」
以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了,估計站在那有些時間了,至少是把以然跟方父的對話給聽進去了。
以然嗤笑了一聲,這都逆天了,方以行振振有詞來說自己的不是了,她回來這個家,不是聽人奚落的。
她轉身就走,這個家,她真的是呆不下去了,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方父的病,他所需的藥,她會跟方以媛要下聯繫方式,私底下資助,不想讓他們知道,就讓他們把自己當成白眼狼吧。
「方以然,你這是什麼態度?說你一句就鬧脾氣,你是不是覺得如今你攀上了高枝就想甩了我們娘家人,是不是你覺得我們丟你的臉了?」
方以行的嘴巴一向是很賤很毒的,以然早就領教過了,可是這一回,她覺得老天爺把他生下來就是為了作孽來的,他應該去死,活著根本就是一個累贅,是一隻蛀蟲。
在他的眼皮底下,誰想安分新生都難,難怪方以媛被絆住了腳,對他是又氣又恨。
他只會嫌惡鄙視別人,卻不允許別人蔑視他,這都什麼德性。
以然感受到自己的胸膛不斷地起伏,她很久沒有這樣生氣過了,這是一種純粹的氣憤,沒摻雜絲毫的雜質,胸口的那把火在以行的煽風下,燃得格外的旺盛。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狠狠地咬了一下牙齒,「方以行,你就是丟了我的臉,你就是他媽的給臉不要臉,怎的?」
她甚至爆了粗口,以然卻覺得心裡很爽,尤其是看到以行臉上那豐富又精彩的表情,真是爽透了。
他向來是被家人捧著的,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當然他在外頭受辱一向不回家裡說,少爺脾氣大的不得了,外頭吃了苦頭就回家裡拿人發洩,砸東西更是小兒科了。
方以行跟方父大概都被嚇傻了,所以以然直接扭頭就走,也忘了阻攔。
以然出了小房間,正好跟提著熱水瓶的方母迎面差點相撞,以然忙避開,然後飛快地往前走,不顧方母在後面追趕。
下樓的時候,看到還在樓道裡正忙著燒菜的方以媛,她臉上都是灰,被爐子熏得皮膚紅通通的,頭髮上也沾滿了爐灰,她也顧不上給自己擦一把汗,手腳麻利,已經做得是非常習慣了。
「大姐,我先走了。」
以然看到這一幅場景,腳下不知怎的一個猶豫,就上前跟她說了一聲,終究沒有擅自離去。
方以媛看了一眼她,又望了望正倉促提著熱水瓶跑出來的方母,愣了下,手往身上的那條圍裙上擦了一把,「我送你。」
也沒有問什麼原因,心裡是多半還是瞭解的,以然自然是看到了方以媛身上那條圍裙是先前方母身上圍著的,家裡已經窮到這個地步了,連一條舊得泛黃的圍裙都是兩個人用了。
以然沒有推拒,兩個人走得速度都還挺快的,方母畢竟年紀大了,追不上,瞧著大女兒追過去了,也就放棄了,在原地不停地喘氣。
走出一段距離了,以然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一張卡,「這裡有五萬塊錢,你先拿著應急用,別讓以行知道。爸的藥,我會負責的,你去醫院取藥的時候通知我下,我去那邊打聲招呼,以後藥費從我這走。」
以然又從錢包裡翻出一張名片,「上頭有我的聯繫方式,你有困難可以找我,在我力所能及範圍內,我會幫的。至於以行,我沒有幫忙的打算,任由你們怎麼說我我都不會改變初衷。」
以然交代完畢,也沒去管方以媛臉上的神色,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就打道回酒店。
方以媛站在原地,低頭攥緊了手中的這一張卡,五萬,足夠了,省吃儉用能熬上很久了,當然,不能讓以行知道。
何況以然還答應負責爸爸的藥費,自己回頭得找個借口,說自己找了份工作漲工資了,不然不能解釋錢從哪裡多出來的。
她其實對以然不抱希望的,沒想到以然還是沒有不管不顧,這就足夠了。
以然上了車,疲憊地往後靠,掏出手機,將電板給塞了回去,開了機。
她不敢置信,看了兩遍,上頭還是沒人找她。
她以為……她以為陸晉鑈還會聯繫自己的,可是沒有,看來,他真的是極度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