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冷宸瀚低垂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片陰影,韓子初不可置否地笑著問,「宸瀚,我覺得你對你前妻餘情未了。舒煺挍鴀郠」
韓子初對於這幾個人的身份轉變,倒是消化得快的。
儘管他剛翻開報紙的時候,被頭條那大幅度的標題給震懾到了,是的,就是被震懾到了。
他覺得他接受能力挺強的,還是被那聳人的豆大標題給徹頭徹尾地雷到了,結果是一字不落地將整篇報道都給看完了,還從頭至尾來回看了三遍。
餘情未了。
跟韓子初結束通話後,冷宸瀚的腦海裡還始終縈繞著這四個字,久久消散不去。
他突然覺得煩躁起來,比起剛才更甚。
豪華的總裁辦公室,一切的裝修格局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設計的,此時看來冰涼深沉,沒有半分暖意。
冷色系,永遠無法給人溫暖。
他在辦公椅上坐了下來,整個身子往後仰去,掏出一根煙,卻不知怎的,點了三下才點燃。
點燃了他又失去了抽的興致,等到煙燃到了一半的時候,他這才似剛記起一般放到了嘴邊。
頃刻間,裊裊的白煙徐徐地從他的鼻間逸了出來,修長漂亮的手指間那一抹猩紅襯得他那雙深邃的眸子忽明忽滅。
餘情未了。
他的面色,染上了幾縷複雜,揮之不去,就跟這些煙霧一樣,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
他騰出一隻手,去揉自己倦怠的眉心。
可韓子初那四個字跟紮了根似地在腦子裡瘋狂地滋長,如籐蔓一樣將他一顆冷硬的鋼精心纏得幾乎透不過氣來,悶悶的,呼吸有些困難,有些窒息。
昨晚訂婚宴那刺目的一幕,又交叉似地疊了進來,腦子裡亂哄哄成了一團。
他的心,微微沉了沉,有些不甘心地思忖,他是不是真的對方以然有一種莫名的情感,而他卻多年來恍然未覺,藏得太深了,直至被陸晉鑈頻頻逼迫才暴露了分毫。
那些情情愛愛,在他看來,真的是再虛假不過,他總覺得那些是無稽之談,這世上哪有誰離了誰活不下去的。
人一旦有錢有勢,一旦強大,自然而然那些即便討厭你的人,也會趨之若鶩,諂媚地奉承你。
自從他執掌冷氏取得了一系列成就,將冷氏的規模推上一層又一層之後,那些蔑視的人逐一開始巴結起自己來了,這些裡,他在骨子裡厭惡他們那副下賤的嘴臉。
不知不覺間,指間的那根煙燃到了指尖,他的手都有些被燒到了,他這才恢復了一分的理智。
他又掏出一支煙,很快地點燃,這一回嫻熟多了,稍許就被他給抽得吞雲吐霧了起來,尼古丁再度輕微地麻痺了他的神經。
他覺得煙真的是個好東西,他其實也不怎麼喜歡那種味道,可是最近似乎藉機打發時間是越來越頻繁了,就跟吸毒的人上了癮一樣,沒完沒了,動不動就來上一根。
辦公桌上的水晶煙灰缸都溢出來了,他也沒有心情倒掉。
他忽然扯開嘴角笑了兩下,其實,他很清醒,只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他覺得自己的體內無端蔓延開了一股無力跟寂寥,有一隻暗處伸出的手,正在狠厲地刮著他的內胸腔,刮了幾下還狠狠地攥緊在了一起,疼得有些抽筋。
餘情未了。
他輕笑了出聲,是,他應該是喜歡她的,儘管不想承認,可是若不是這個理由,真的是無法解釋重逢之後自己那些出格的舉動,那些反常的行為,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會這般的衝動。
所有人對他的評價,哪怕是從兒時開始,「冷宸瀚是個懂事成熟的孩子」。
他表面上是甘之如飴,內心卻是嗤之以鼻,從來都是不屑為之。
誰希望自己懂事,誰希望自己成熟,若非身邊沒有人護著寵著,誰願意披荊斬棘讓一個稚嫩的肩膀撐起一片天空來。
隨著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他心裡的空虛跟壓抑也隨之增長,成正比。
很多年,他沒有好好喘口氣了,一直當自己是一台機器,哪怕自己成功之後,他都沒有懈怠過,因為停不下來了,一旦成了習慣,真的很難改,甚至自己本身也把那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他甚至覺得自己多年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天生就是這個樣子的,並對於將來甚至長達一輩子都是這副狀態安之若素了。
溫暖,他只有面對小爵才多出幾分暖意來,可卻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對小爵的歡喜,經常還是會讓小爵惴惴不安。
他喜歡方以然,這個覺悟是不是太遲了,她如今已經成了陸晉鑈的未婚妻,成了他女兒她媽,而他才遲鈍如此剛剛意會過來。
他比陸晉鑈贏在早認識她,可比陸晉鑈遲在他的情商太遲鈍了。
都說iq越高的人eq越低,他好像是應了這個邏輯,可是陸晉鑈為何偏偏兩樣給佔了個齊全呢?
他搜腸刮肚了起來,他似乎沒有穩贏的把握,連勝算都低於百分之四十。
唯一的籌碼是小爵,他跟方以然婚姻的產物他們共同的兒子,可是他並不想卑鄙到那個地步,拿孩子當成擋板,何況那天他威脅她給她見兒子的機會前提是讓她別跟那個男人攪和在一起。
可她根本就毫不在乎,是的,她不在乎,她應該是在乎陸晉鑈的。
他瞇了瞇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得出喜歡方以然這個結論,絲毫無法讓他興奮起來。
因為,他悲慼地發現自己無法征服方以然。
她變了,跟自己所接觸所認識的那個方以然截然不同,他苦笑,何況在她看來,哪怕自己跪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俯首帖耳,她估計只會覺得洩憤,而不會起一絲的憐憫之心。
因為,曾經自己十分殘忍地傷害了她。
那個時候,自己就是個劊子手,心狠手辣,狼心狗肺。
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笑出聲,秘書敲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幅場景,覺得總裁不會是腦子出了問題吧?
前陣子陰晴不定怒火中燒倒是可以理解,今日個報紙上昨晚那衝動,根本就不似自己所認識的總裁,覺得總裁的靈魂更像是被傾注了另一抹靈魂,輕浮的靈魂,冷總一直是個穩重的男人。
「總裁,呆會的會議還舉行不?」
秘書小心翼翼地問道,自己沒把報社收購下來,總覺得有了幾分罪責,所以想著能否將功贖罪,可又苦於沒有良機。
「不了,」冷宸瀚忽然一笑,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秘書,「你代我去主持就可以了。」
秘書誠惶誠恐地退下了,一貫主持這種差事,根本就輪不到自己頭上來,副總,總經理都可以取而代之,今日個總裁也不知道怎了,反常得有些可怕。
不過自然是沒有二話,退了出去,一干遐想,也就留在肚子裡。
秘書出去之後,冷宸瀚的臉色,又漸漸難看得一塌糊塗起來。
——瀟湘書院首發——
以然也看到了當天的報紙,訂婚宴後,她就照常去上班了,陸晉鑈說讓她多請幾天假,兩個人出去旅遊放鬆下心情,被以然給回絕了,說下回有空再去。
她是有工作的人,最近這一段時間老荒廢,請假的次數也太多了,博萊特發郵件問候她這邊的情況如何,新工作適應得還愉快否,她都快回答不出來了。
除去姜振東的為難,她過得還可以,可回來之後,她放在工作上的熱情,沒幾分,生活太狗血了,劇情多得她快應付不過來。
先是小爵,緊接著又是習染,再來是訂婚宴,事情真的很多,她不得不承認,工作還是要兼顧的,她還沒有把姜振東給趕下台呢,他為難自己的機會多得是。
以然一大早就去上班了,陸晉鑈讓她今晚不要加班,抽空出來跟他去看下新房子,他已經看了好幾套了,不過最終決定權交給了她。
那個人一臉無賴相,還一本正經地教育她,「那是我們以後的新家,我女兒的新家,不可馬虎懈怠之。」
說得那般的冠冕堂皇,搞得以然也不好說什麼了,只好含糊答應下來了。
其實,陸晉鑈的眼光一向獨特,好得驚人,以然覺得哪怕自己不參與,等到搬進去的時候,也必定會住得舒舒服服,陸晉鑈一貫是喜歡享受不肯委屈了他自己的。
就比如他在巴黎那個偌大的城堡,裡面僕人無數,他就跟古代那些皇宮貴族沒個兩樣。
如果他願意,每晚爬上他的床的女人也可以不同,他有這個本錢。
陸晉鑈事情也多,當他早上提出送以然去上班的時候,以然說不用了,自己打車過去就行了,不過還是領情地收下了陸晉鑈為她準備的早餐。
在大廳的時候,聽到兩個前台在議論,姜總今天來得好早。
以然不動聲色地靠近,那兩個人抬頭看到她,張皇失措閉上了嘴,彷彿她是一頭吃人的怪獸。
以然進了電梯,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對著電梯內照出的那張清晰臉孔細細打量了起來,沒什麼兩樣。
中午,以然才知道姜振東前幾天一直沒來公司,今天剛來的,還起個大早,好似專門跟自己作對似的,以然也不禁士氣昂揚了起來,跟姜振東鬥智鬥勇,其實其樂無窮。
以然進辦公室的時候,外頭的大辦公室人來得沒兩個,她也沒有打招呼,直接進去了,那來的兩個是姜振東的爪牙,一個還是那次潑了她衣服的女人,以然實在是做不到心無芥蒂,自然,她也明白人家對她也是暗恨於心。
她去洗手間的空檔,沒五分鐘,可回來發現辦公桌上多出了一份報紙,女主角,分外眼熟,是她自己。
男主角,有兩隻,一隻是野獸,一隻是禽獸。
她自然而然把人對號入座起來,野獸指的是冷宸瀚,冷血無情麼,禽獸是陸晉鑈,衣冠禽獸麼。
她饒有興味地將那巨大的篇幅都掃入了腦中,還拿起了紅筆圈圈點點。
做完這一切後,再將那張報紙揉成了紙團,扔進了垃圾桶。
有心人想要看她表現,她有必要娛樂下大眾。
以然托著腮,低低一笑,神色有些頹然,眼神遠看有些迷離,又有些模糊。
冷宸瀚昨晚的精彩表現,讓她產生了那麼幾分的亢奮。
那一道曾經壓在心頭的陰影,密不透風壓得她難受,可如今,看到他不悅,她就開心。
她覺得自己有點變態,看著曾經傷害自己的人,如今被傷害,她覺得那滋味,比小學時候拿了一百分還要來得爽。
她的靈魂扭曲了嗎?
她昨晚結束後,問陸晉鑈,把自己真實的情緒告訴他,他認真地想了想,認真地告訴她,還敲了一記她的額頭,敲得她光潔的額頭都起了紅痕。
「老婆,這很正常,不過范兒還不夠。」
陸晉鑈於是洋洋得意地揪出了自己陳年往事作為例子,說給她聽。
他曾經的光輝史如下:他初中的時候,隔壁班有個女孩子追他,連他上廁所都冒充男生進來,煩不勝煩。
這女孩子的膽子很大,反正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為了以絕後患,陸晉鑈祭出了一道殺手鑭。
他給這個女孩送了一個巧克力,一本正經地告訴那女孩子那是個心形巧克力,他純手工製作的,味道可能有些怪怪的,畢竟是第一次。
女孩子當著她的面吃下去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可能是那個微微怪怪的事先提醒過了。
等到她吃完之後,他笑瞇瞇地告訴人家:這是用我隔壁老太太的大便做成的,加了點巧克力粉,我可是戴著手套口罩好不容易完成這項偉大的工程。對了,還忘了告訴你,那老太太有羊癲瘋。
那女孩子當場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自此之後,嚇得是看到他就繞道走。
「媳婦兒,我的才叫有范。」
他還不忘自吹自擂。
以然正在無聊嗑瓜子,當下胃口全失,陸晉鑈可真夠狠的,陸晉鑈倒是一點也沒有愧疚,反而囂張地感慨了一下,「媳婦兒,年少輕狂啊。」
以然覺得很雷,天雷陣陣夏雨雪啊,被雷得是裡外全焦掉了。
讓以然詫異的,今天上班就那個報紙事件傳得紛紛揚揚,其它還沒發生點事了,例會上姜振東也沒怎麼冒泡,一言不發主要讓在場所有人暢所欲言。
姜振東似乎有了心事,以然都察覺了出來,可是她跟姜振東格格不入,自然是不會去主動關照的,他不為難自己就謝天謝地了。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好幾個平日裡姜派的過來主動跟她打招呼,以然微笑著收下了,多交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來得好,她現在在這個分公司可是面臨著四面楚歌的境地,沒有自己人,很多,還是難以施展開的。
這些人跟她打招呼,以然心知肚明,肯定是那份報紙帶來的輿論效果。
那份報紙上可是將陸晉鑈跟冷宸瀚的身份甚至財富都剖析對比開來了,都不是好作弄的主。
比起姜振東來,她們看來很識趣,更加看好自己身後的後台背景了。
以然甚至開始覺得姜振東今天沒有為難自己,是否也是在靜觀其變呢,這份報紙他肯定是看過的,所以也因此有了顧忌。
以然並不想出名,不過還是因為一份報紙出了名,成了整個z市轟動一時的人物,比當初她平步青雲嫁給冷宸瀚,效果更加具備威力。
終於熬到了下班,陸晉鑈的車子橫在了她公司的門前,扎眼霸道得很。
以然沒想到一出來就看到了,她是聽從了陸晉鑈的不加班,可沒想到他這麼張揚。
隨即,又釋懷了,經過那份報紙,她儼然已經一戰成名了,不再矯情,很自然地頂著諸人的艷羨被陸晉鑈迎進了副駕駛座。
以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陸晉鑈狐疑加納悶,「媳婦兒,你傻笑什麼?」
以然聳了聳肩,目光閃閃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說了句,「你開門送我上車,讓我忍不住聯想起了太皇太后出恭。」
陸晉鑈又繼續問,「媳婦兒,你看過太皇太后出恭嗎?」
以然緘默無語,這個反問,夠狠、夠絕,當下堵得她說不出話來了。
她沉默地告誡自己,跟陸晉鑈鬥,門也沒,他可不是姜振東,狐假虎威的紙老虎一隻,人家陸晉鑈可是犀利靈活的獵豹。
「媳婦兒,要不要吃了飯再去看?」
過了一會兒,陸晉鑈又扯了個輕笑問道。
「吃好人家中介都下班了。」
以然喟歎道,摸了摸肚子,好像也是有點餓了,陸晉鑈不說,她還沒感覺,他一說,真中了他那張烏鴉嘴,很快程度進了一步,由有點餓了轉換成了餓得慌、餓得體無完膚。
陸晉鑈此時車子停了下來,以然抬頭,發現是前方紅燈了,他們身處十字路口。
陸晉鑈側過身子來,親暱地和以然鼻尖對著鼻尖,他呼出的溫熱氣息全部噴灑在以然的臉上,無端地讓她的側臉也跟著起了一朵不自然的淡淡紅雲。
然後,以然看到陸晉鑈性感的薄唇動了起來,他很狡猾,動嘴的時候,那嘴唇幾乎都碰到她的唇了,她想往後退,可是他的手越了過來,一隻手臂橫過了她的身子,另一隻在她的身後,讓她退無可退,成了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以然知道陸晉鑈想吻自己,她又不是無知少女,想喝退他,又覺得矯情,他們如今已經是未婚夫妻了,她應該嘗試接受他了。
他一點也不令人討厭,相反,還很優秀。
她應該知足,而不是貪心地渴求更多。
他靠得越來越近,那唇有意無意蹭到了以然紅潤的唇畔上,她今天是塗了唇彩的,心血來潮塗的,那淡淡的金粉色,有一點點沾上了他的唇,連帶地,整個車廂都染上了一層說不出道不明的曖昧旖旎。
以然覺得他在舔啊舔,小狗一樣,癢癢的,麻麻的。
陸晉鑈身上的氣息很好聞,是一種很清冽舒爽的氣息。
他的眸子一深,微微黯了幾分,當以然視線落在他挺括的雪白衣領上的時候,他的吻,隨之落了下來。
這個吻,算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接吻,之前的多半是蜻蜓點水。
以然覺得他吻得很虔誠,突然之間,她覺得胸臆間有一股暖意慢慢地蔓延開來。
她明知道陸晉鑈意圖不軌,卻抗拒不了他帶來的溫暖跟感動。
她覺得自己很奇怪,也很矛盾,上一秒在裝著聖母不容侵犯,下一秒又貪求他給自己提供的那個港灣。
有了他的相伴,她在冷宸瀚面前可以趾高氣揚,威風凜凜,可是又有時候,她又想著自己不能太過沉淪他帶來的美好,遲早會化成鏡中花水中月,徒增笑話,讓冷宸瀚有了可以嘲諷的資本。
她以為自己很堅強,可骨子裡的脆弱,饒是陸晉鑈,也無法幫她抹去。
後面接連不斷的喇叭聲傳來,以然才猛然一把推開了陸晉鑈,秀氣的臉蛋燥得慌,這是十字街口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他們幾乎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演繹著這樣精彩絕倫的一幕。
臉,於是情不自禁越來越紅,她臉皮還是薄的,忍不住低下了一張臉去,想要埋到地上去。
紅燈早已換成了綠燈,而他們的車遲遲未開,難怪引起後面公憤了,以然用腳趾頭也可以想得到,後面肯定排成了一條長龍了。
陸晉鑈倒是不慌不忙發動了引擎,車子開出十幾米遠之後,陸晉鑈才嘖嘖道,「媳婦兒,你的唇真香。」
以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傢伙,笑得都賊啊,擺明了是故意設下陷阱的,自己居然還放任他為所欲為。
這傢伙,真的是太過肆無忌憚了,天理難容,可終究是沒有人出來替天行道。
「陸晉鑈……。」
以然有些憋屈地喊了一聲,陸晉鑈吹了一聲口哨,響亮地應答,「媳婦兒,我聽著呢。」
偷了那麼大的一個腥,他心情顯然是極好的。
「不過,如果你叫我老公,我會更樂意的。」
陸晉鑈說著說著還不禁咧開了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來,比電視廣告上那些拍牙膏的明星更有看頭。
至少,他的是真的,廣告唬人滲假居多。
以然才不給他長臉,陸晉鑈這廝,分明就是一頭披著優雅貴公子人皮的狼,蹭鼻子上臉最身體力行,剛剛得了便宜,這下就來賣乖了。
以然懶得搭理他,正掏出手機來,沒想到溜進來了一條短信,是習染髮來的,內容很簡單:嫂子,訂婚快樂。
以然看著看著就覺得這些字眼真是該死的添堵,不知道習染是以怎樣的心情打出這幾個字來的,對她而言,艱難極了。
本來,習染該幸福地依偎在心愛的人的懷中,期待著人家給她的盛大訂婚宴、隆重的婚禮,可造化弄人,她什麼也沒得到,落得個淒涼的下場,差點連命都搭了進去,如今還整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休養身子。
來看她的,真心實意的也少之又少,看笑話八成居多,一向嬌嬌女的陸習染,也會有這樣被男人狠心拋棄的一天。
女人在愛情面前,總會犯傻,不管多精明的女人,何況習染這樣缺心眼的丫頭,自以為她跟韓子初的愛情是上天的盛宴,沒料到……
真傻,傻透了。
可惜,覆水難收。
以然在糾結習染的時候,也不由想到了自己,誰說習染傻呢,自己也是傻透了。
離開了冷宸瀚,還是沒能逃離的開他的影子,無法快活瀟灑過日子,硬要卯足了勁跟他搶兒子,他對兒子也不錯,留給他自然會得到最好的教育,他不會虧待他的。
可又怕冷宸瀚再娶之後,兒子會遭人虐待,顧芊芊,怎麼看,怎麼就不像是個善良的女人。
而且,顧芊芊對她方以然是深惡厭絕的,這一點從兩個人幾次的交鋒中就明顯可以看出端倪來了。
以然不放心,真的不放心顧芊芊這樣一個定時炸彈埋在兒子身邊。
「媳婦兒,怎麼不吭聲了,誰給你發的消息?」
「媳婦兒,剛才我問你先吃飯還是先看房,決定好了沒?」
還沒等以然回答,陸晉鑈又拋出一句話來。
以然目不轉睛地看向前方,下巴緊繃著,過了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回答他第一個問題,「習染髮來的。」
「小染說了什麼?」
聽得出來,陸晉鑈還是在乎關心這個妹妹的,只不過他情緒較少流露出來,對自己死皮賴臉,可對習染,又完全不是沿襲這一個套路的。
這內容,挺正常的,可是對像若是換了陸晉鑈,又有所不同,以然還真有些難以啟齒。
「說什麼啊?」
她越沉默陸晉鑈就越好奇,非要問出來才罷休。
「沒什麼,就說她現在身子好了不少。」
以然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嚥了回去。
陸晉鑈略微失望,「我還以為她發來祝我們訂婚快樂呢。」
果然是兄妹,一探就知根知底了,以然對陸晉鑈這精準無誤的猜測頓時愕然了。
她怕繼續繞下去遲早要被看出自己在撒謊,於是轉移了話題,「吃完飯房產中介不是要下班了嗎?」
陸晉鑈扯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媳婦兒,你真笨。」
過了一會兒,以然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笨在哪裡了,陸晉鑈要買房,還不有人排著隊等著他,房產中介哪怕下了班也會趕過來,多大的一客戶啊,不爭取是傻瓜,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跟錢過不去的人都是傻瓜。
以然回想起當初自己跟冷宸瀚離婚,自己那時就是以傻瓜,不要他的錢,還以為他會感動呢。
所以,當一個男人對你沒有感情的時候,你就算尋死覓活,人家也會無動於衷的,就像習染,她住院後,韓子初連一眼也沒有來看過她。
以然捫心自問,如果時光倒流再來一回,自己絕對要分走冷宸瀚的一半的財產,絕不賭氣,這或許是年齡上來的緣故,成熟了,現實了。
陸晉鑈帶以然去了上次那家沒吃成的老飯店,以然看著老闆娘熟悉地跟他打招呼,還笑瞇瞇地問候自己,「你是陸先生的未婚妻吧,跟報紙上一樣漂亮,陸先生真有福氣。」
以然無語,沒想到走到這,還是沒有逃開輿論帶來的影響,陸晉鑈哪裡有福氣啊,是自己高攀了他,找個二婚還有過孩子的,前夫還上門尋釁,這樣的福氣若是稱之為艷福,估計很多人消受不起。
陸晉鑈對於老闆娘的打趣,還笑著應承下來了,「是啊,我媳婦漂亮是必須的。」那口吻,比人家讚了他還來得得瑟,以然私下踹了他一腳,讓他收斂點,別太放肆了。
陸晉鑈苦著一張臉,以眼神問候她,這樣行不?
以然轉頭就往前去,陸晉鑈忙跟上賠罪,垂涎著一張臉,老闆娘看得是樂不可支。
「能讓陸先生這般,也就你未婚妻有這樣的本事了。」
老闆娘感慨萬千,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往事。
「若是阿良還在,看到陸先生帶未婚妻來,肯定會歡喜的。」
以然挑了挑眉,覺得這其中似乎另有什麼隱情似的,她自己也覺得陸晉鑈帶自己來此,是另有深意。
「阿良是我先生。」
老闆娘四十歲上下,身子有些發福了,可是看上去分外的可親,想起她先生來,才露出了些許的傷感。
隨即,又很快換上了一副輕鬆的表情,「你別見怪啊,陸先生與我跟阿良有救命之恩。我跟阿良出車禍時,我大腹便便就要臨盆了,阿良用身體護住了我,自己卻丟了命。當時陸先生經過的時候,立馬下車把我們送到醫院,阿良到醫院了才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安心地闔上了眼。出事的那個時候,週遭都是圍觀的人,可沒有出手援救,若不是陸先生及時,我跟我腹中的孩兒都估計下去陪阿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