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形空間安靜了下來.
剛才的風消失,漫天的黃沙消失,非常的安靜。
安靜之中,有三個人。
吳選靜靜看著李畫和小李畫,小李畫望向他,眼神中不喜也不悲,但吳選突然感覺到一陣悲傷。
「有什麼好傷心的呢,多少世前,我們已經相遇,此時,不過是讓相遇更加的完美,應該高興,而不是傷心!」
小李畫說完身體突然上升,如同被人提著一樣上升。
吳選睜大眼睛看著,李畫也睜大眼睛看著。
小李畫飄上高空,一襲白衣隨風飄舞,長長的黑髮在她的身旁輕繞,顯得那樣的淒美。
「遠古存在的神啊,請給我力量!」
小李畫在空中輕輕喊。
吳選突然閉眼,明白小李畫的魂歸路必定異常的慘烈,她是用這樣慘烈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存在過。
既然存在,就是證明。
但她仍想證明,這說明她還是不甘心。
她的喊聲剛過,一條粗大的龍形閃電突然而至,不是對著空中的小李畫,而是對著地下站著的李畫。
李畫面色不變,只是靜靜看著這條閃電。
閃電如一條閃著光的鋼鞭一樣抽中了地上的李畫,她的身體突然被抽卷而起,然後,在她的身體和閃電之間才爆出了一聲驚天的巨響。
勁氣四射,電閃雷鳴。
閃電突然向上,然後再一次下落,狠狠的劈在李畫的身上。
一次又一次,李畫不哼不吭,任由閃電加身。
爆響不停,一聲連著一聲,如同一道永不知道停歇的雷。
不,確切來說,這就是雷電,超越世間所以高壓的雷電,就這樣劈上了李畫的身體。
她不動如山,任由這樣雷電加身。
因為她明白,這是自己的命,這就是自己種下的因,現在這些,不過是自己要承受的果。
李畫性格冰冷,心志如鐵。
她柔弱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強大的心,這顆心強大到任何人都想不到。
她哼也不哼一聲,雷電一個接著一個,吳選被這樣密集的雷聲和閃電給嚇著了,這也太密集了,這也太狂爆了。
他不能想像,李畫一個普通的身子,如何能承受這樣高強度的打擊,只怕仙魂未歸,她就已經死了。
天罰。
這是天罰。
這是上天在懲罰人類的膽大,也是在瞭解一段因果。
人罰。
這是人罰。
這是人類在自我流放的路上擺的一根刺,不越過,就難以拔掉心中真正的刺。
這是李畫自己的世界,也是她自己為自己種下的劫。
沒有人能幫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來幫她。
悶雷還在繼續,而空中的小李畫,身體越發的矮小,也越發的焦黑,雷電劈在地面上的李畫身上,但空中的小李畫卻感同身受。
地面上的李畫,全身衣服已經盡數消失不見,漫天黃沙中,只見她雪白而嬌嫩的身體。
她就這樣倔強的站立在雷電中,甚至,她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她看著這樣的雷電加身,她不害怕,她不恐懼,她不退縮。
吳選一顆心揪得很緊,他擔心,擔心李畫承受不住這樣的天罰之力。
到時候,小李畫消失,李畫魂歸不來,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此時,他的擔心明顯多餘,因為天罰已經展開,他無力阻止。
觀眾,他只能是一個觀眾。
心形空間是舞台,李畫是演員。
這是一出,由她自己,主演的戲劇。
她不需要掌聲,她不需要喝彩。
她用自己的堅強和倔強來表演,只為涅。
當年,流放時,她就已經想到了這樣的結果,如果想要魂歸,她就要承受如此的苦,她早有所料,並且堅信自己不管變成什麼樣子,都能夠承受這樣的苦。
這是強大的心志,這是如鐵的意志。
空中。
小李畫逐漸縮小,雷電更加的狂爆,整個空間中到處是爆炸聲,把吳選的耳朵震得一度聽不到任何聲音,事實上,整個空間只有一種聲音,那就是雷電的炸響。
地面上的李畫,身體卻越發的雪白,她傲然挺立,如一隻冰雕而成的玉人,她黑髮飄舞,身體上所有的驕傲都展露在外,傲然看著這些強加於身的雷電。
她是那樣的驕傲,她是那樣的不凡。
空中的小李畫突然一聲嬌呼,吳選抬頭看,空中的小李畫在急劇縮小,直到消失不見。
他的心向下沉,小李畫,此番真的消失了。
一點光點,在空中飄舞,然後慢慢下落,所有雷電突然轉移了方向,從地面上的李畫身上直接轉移到了光點上,不斷劈砸著這個光點。
光點漂浮,在雷電中四處搖擺,但卻一點一點的向地面上的李畫接近。
接近,更加接近。越來越近,終於到了頭頂。慢慢消失不見。
李畫的眼睛中射出兩道如同實質的光。
她啟唇,輕嘯。
一聲清嘯從她的嘴中發出,聲音直衝長天,這是淤積了數千年的嘯音,這是一顆不甘又不強大的嘯音。
然後,她伸出了自己那雪白而嬌嫩的胳膊。
併攏的五指慢慢伸開。
剛伸開,便遮住這天。無數暴虐的雷電盡在她手。
輕輕回握,雷電消失,無所雷電,被她一手握之。
輕揮手,一團被揉成一團的光團向天空飛去。
遙遠的天空之中,響起一聲炸響,震得整個空間一陣顫抖。
李畫低頭,看著自己那雪白的身體,然後抬頭,望天。
鮮紅的嘴唇再一次張開。
又是一聲輕嘯。
心形空間狂風突起,無數的黃沙隨著輕嘯飛上長天,然後變成漫天的沙雨落下。
吳選呆呆望著,他明白,李畫仙魂歸體已經成功,只是他沒能明白,李畫這樣的輕嘯為什麼會有如此的威力。
心形空間慢慢恢復平靜,吳選仍自呆呆站立。
李畫轉身,望著他。
吳選沒有望她,因為她沒有穿衣服。
她邁步,走向吳選。
她沒穿衣服,可是,全身發著聖潔的光。整個空間,整個世界,就是她的衣服。
我從蠻荒來……還歸蠻荒去……君若難忘記……為我把歌泣……
李畫輕舞,淒涼而悲慘的歌聲從她的嘴中唱出,吳選突然熱淚盈眶。因為,唱著歌的李畫在哭。
你哭,我便哭了。
她光著身子,卻沒有一絲的不雅,她光著身子輕舞,卻讓看者沒有一絲的邪念。
因為,在她的面前,任何的邪念都將是不可饒恕的褻瀆。
李畫停舞,人已經到了吳選面前。
她伸手,雪白的手輕撫吳選的臉頰。
「一晃數千年,你回來了。」
這不是詢問句,而是確認句。
就像一個等待丈夫征戰歸來的妻子,看到丈夫歸來時說的一句理所當然的話。
吳選無所適從。
李畫冰冷,還是冰冷。
可是,她帶著冰冷流淚。她帶著冰冷唱歌。她帶著冰冷跳舞。
此間的冰冷,足以融化世間最為堅強的心。
吳選終於相信,小李畫並沒有完全消失,她就存在於李畫的身體中,和李畫已經合為一體。
李畫也發生了改變,她的一呼一吸,都帶動著心形空間的整個世界,讓整個空間隨著她的呼吸而脈動。
吳選脫下外衣,彼在李畫身上,然後望著她的眼睛。
李畫的眼睛中已經沒有淚,但卻有種情感。
這種情感,叫思念。
這種情感,叫委屈。
這種情感,叫釋然。
吳選伸手,輕輕攬李畫入懷。
李畫乖巧的盡入他懷中。
「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你受了怎麼樣的苦,因為我並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輕輕說道。
李畫抬頭,眼睛看著吳選的下巴:「你是太陽血脈,你是鍛造天梯的傻瓜,你是上天摘星的英雄。你是造出塔山世界的強者。你是太陽血脈,你只能是太陽血脈!」
吳選閉眼,自己,真的是太陽血脈嗎?
李畫彼著吳選的衣服,輕輕轉身,衣服盡數裹在她的身上,把她玲瓏的身材盡數顯露出來。
只是,現在沒人在意這個。
因為,李畫皺起了眉。
她摸著吳選的手:「命元,你的命元呢?」
吳選茫然,李畫驚慌。
吳選越發的茫然,李畫越發的驚慌。
她如一隻受傷的母獸一樣跳了起來,對著天空大吼:「命元呢?命元呢?他的命元呢?」
吳選輕輕的拉了下李畫:「一直以來,就是這樣,我不知道自己的命元在什麼地方,但我可以修出新的命遠,沒有什麼不可能!」
李畫眼中突然又有了淚:「你個憨貨,沒有命元,你能活過三十年嗎?沒有命元,太陽血脈怎麼能夠沒有命元呢?」
吳選默然,原來,自己活不過三十的原因,竟還有命元一說。
只是,他的命元在什麼地方呢?沒有人知道,他自己更不知道。
他來埃及只是為了換骨,以些來爭取些活命的時間,但他決對沒有想過命元一事,李畫第一時間就看了出來,但他仍然不知道命元在什麼地方,又該如何去尋找。
他一直以來就沒有命元,所以並不感覺太失落,遠沒有李畫那樣的難過,見李畫仙魂歸體,知道外面,李莫軾和傲天他們還等著,就拉住了李畫的手:「我們出去吧,外面,有很多人在等!」
李畫面色一冷:「他們在等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此時,最為重要的是找到你的命元!」
吳選苦笑:「不急這一時,大家都在擔心你,還是出去看看吧!」
李畫不再說話,吳選拉著她的手,兩人離開心形空間。
傲天望著眼前的李畫,眼神中滿是歡喜。
李莫軾望著李畫,眼神中滿是愧疚和擔心。
青彘望著李畫,眼珠亂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雙角貔貅望著李畫,滿臉憨厚的笑,似在討好她。
眾仙人望著李畫,面色各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李畫,大荒第四仙李莫軾的女兒。
李畫,崑崙山西王母慧姜和李莫軾的私生女。
李畫,太陽血脈當年掠走的一個嬌俏而天真的小女孩。
李畫,太陽血脈隕落後而瘋魔的絕世強者。
李畫,一槍挑盡大荒強者的李畫回來了。
她仙魂歸體,她把自己流放幾千年後,終於等到了太陽血脈出現,太陽血脈出現,李畫自然要仙魂歸體,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她是那樣的冰冷,讓人看她一眼就會想到當年瘋魔後的她,那時候的她,是那樣的可怕,是那樣的瘋狂。
她是站在太陽血脈身後的觀望者。
她是站在太陽血脈身後的小女孩。
但是,如果她想,她隨時可以抬起自己驕傲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