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得不認輸了,像蜻蜓點水一般快速地在她臉頰上一吻,然後站了起來揮揮手大步地朝車庫走去。
不一會,便開著車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jason的姿勢始終不曾改變,雙手緊緊地攥著咖啡杯,根本沒有喝一口,泛白的指節表示著他仍然很緊張不安。
葉季郁假裝沒看到,從藍子裡拿起粉紅色的織物坦然地展開,笑道:「你瞧這個顏色給小女孩穿好看嗎?」
他愕然地抬頭,這才發現那竟然是一件紅色的嬰兒小衣服,已經織就了一半,小得十分地可愛。
「可愛嗎?」她固執地晃了晃。
「可愛。」他苦笑。
「呵呵。我不會編織花樣,於是就挑鮮艷的顏色來織,顏色好看,baby穿了自然就好看了。」她樂呵呵地笑,自然輕鬆得就像他們倆個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他低低地問:「你懷孕了?這是第幾胎?」
她笑道:「懷孕五個月了,醫生告訴我這是個小公主,因為是第一胎,所以我現在才剛剛開始學著織衣服。」
「三年多了,這才第一胎麼?」他本能地問,其實腦子裡一團漿糊,完全不清楚自己問這個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啊!第一胎。前面因為身體的緣故,一直懷不上。本來不抱希望了,誰知卻又突然懷上了!她的到來,讓我們倆都開心得抱頭大哭了好久呢!」她笑著嘮嘮叨叨,「我們給她取名叫沈盈,取之一生輕盈,無牽無掛之意。」
「好聽。」他木木地說。
「對了!正好你來了,我便有個不情之請。」她咬咬牙,殷紅的唇瓣出現幾抹白色,是他熟悉的動作,性感誘、惑無限,從前每次她做這個動作,他便會虎撲過去,將她緊緊地壓在身下狠狠地吻她,不顧一切地攫取著她唇齒間甜美的芬芳。
如今,再看到這個動作,讓他想起從前,只覺得恍若隔世,心越加痛得抽搐起來。
轉了頭,不再看她,瞇起眼睛眺望著遠方那白皚皚的雪山,「你說吧!」
「我們這小鎮上有個吉普賽女人,上次我與鴻鳴走在街上,她便叫住了我們,說要免費替我算命。我想反正不要錢,便出於好玩的心態答應讓她為我算。結果你知道她竟然一眼看出我懷孕了,還說我出身顯貴,如今卻只是普通的平民,不過卻因此而躲過一劫,以後的日子都會平安幸福。只是」她頓住,有些遲疑地看他。
「只是什麼?」他不由自主地問。
如果那吉普賽女人的話是真的,說她可能會再遇到困難的話,他還是會像從前一樣不加思考地幫忙的。
畢竟,愛過就是愛過,他不想否認,也不想刻意遺忘。
更何況,正如墨子簫說的一樣,她其實不過也是一個受命運捉弄的可憐女孩罷了,她並無過錯!
「她說我們的孩子需要認一個我們可以信得過的人做教父,如果不這樣的話,她的一生可能就會充滿了波折與磨難。所以我想勉為其難地請你做她的教父。」
他啞然,心裡說不出是感動還是辛酸。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吉普賽女郎,根本沒有什麼算命之說,她之所以這樣說,只是想讓他好過些,想讓他們的關係恢復正常。
看來,她真的變了,真的變得豁達開朗,不再為上一輩的恩怨糾結了。
這一定是她想了很長時間的托辭,她希望他也能像她一樣變得豁達開朗,讓陽光照進心房,驅趕陰暗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他,「你不願意?」
「不!」他立即搖頭,不想失去這次救贖自我原諒他人的機會,「只要沈先生同意,我願意。」
「呵呵。他樂意著呢!不然怎麼會那麼巴巴地開車去超市買食材弄飯給我們吃?」她滿足地呵呵笑起來。
笑容溫暖得就如一陣陣春風,一點點地將他心裡的寒冰融化。
接下來,她主動地詢問起墨子簫的近況,他都一一說了。
她見他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便又試著開始講起多年前的事情來。
事情果然如墨子簫講的一模一樣,為了復仇,她設計走到他身邊,然後想讓自己成為復仇的工具,讓他們兄弟倆為了她心生間隙,從而自相殘殺。
說到最後,她感慨萬千地歎道:「那天晚上,本以為我會死在那間房間裡,沒想到他卻完全不記恨我,竟然肯為了放棄一切求著墨老爺子救我。他重視著生命裡的一切,哪怕是重重傷害了他的人,他也想盡一切努力地保護著他們!我當時,連死了的心都有,不明白為什麼你可以為了他放棄我,而他為了守護你守護我可以這樣輕而易舉地原諒別人,面對你們的大度和善良,真的讓我羞愧無比!我突然覺得,原來在這個世界上其實真的是有善良存在的,只要我學會珍惜,學會懂愛,那麼我也可以坦蕩快樂地活在這個世上!於是,我牽回了我愛人的手,和他一起來到這個小鎮。現在,他在這裡的一所大學裡教書,而我卻坐在家裡安心地做個知足的小婦人。生活雖然不是很富裕,可是卻過得很快樂很充實。我終於明白,原來放過他人,便是放過自己!如果當初我死不肯放手,如今的我一定不會有現在的快樂幸福!所以,謝謝你們的善良!你們的善良曾經讓我絕望,卻也讓我重獲新生。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想回去找你們,可是因為不知道墨子簫有沒有跟你攤牌,所以這便遲遲地耽擱下來了。沒想到你親自來了,這真的叫我太喜出望外了。方纔我無意間一瞥,認出你的背影,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多激動嗎?jason,我喜歡你們,鴻鳴也喜歡你們,我相信肚子裡的孩子也喜歡你們!我們以後每年都聚一聚吧!我沒有親人了,就把你們倆當我娘家人了!」
說到最後,她興奮得雙頰紅潤,美麗的眼睛煜煜生輝,那是一雙懷著憧憬懷著遐想的眼睛,讓人看了沒辦法拒絕她的提議。
jason無言,他在來這裡之前,曾經設想過他們的相遇的情況不下百種,更曾經設想過他們見面後會說些什麼。
或許有激烈的爭吵,有素不相識的淡然,又或許是再一輪復仇的開始,等等等等。
卻唯獨想不到他們是像一對老友一般坐在一起,品著同一咖啡,這般坦然這般友好地回憶過去,講究現在,描繪未來
良久,他低低地說:「好!我們是你的娘家人!只是記住,我是老大,子簫是老二,你是老小!」
「嘻嘻。做小的好啊!我喜歡做小的!有被寵著的感覺。」她開心地笑了,笑容燦爛而純淨,就像得到了大人獎賞的孩子。
看著這樣的她,這樣的笑,他的心也漸漸地變得柔軟起來。
只要她幸福就好,一直以來,他不就是這樣希望的嗎?
曾經對墨子簫的猜忌對他的不滿,只是恨著他沒有給她帶去幸福而已!
如今,她是這樣的幸福,雖然這幸福不是他帶給她的,但這樣就足夠了,他只要在一旁悄悄地看著她幸福了,自己也便幸福了!
晚上,沈鴻鳴果然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其間,葉季郁因害怕他過於勞累,所以曾經多次地跑進廚房張望著想要給他打打下手什麼的,結果都被他給無情地轟了出來。
給出的理由很是正氣凜然,「你懷著孕,不能聞油煙!再說了,孩子的教父大老遠跑來看你,你怎麼可以不去好好陪著人家說會子話?快去快去!別來這裡煩我!我做菜可是很講究細心的,你在這裡瞎轉悠,反而會讓我分心,害我少放了什麼作料,那麼就糟踏了我的傑作了!」
她聽了,只能無可奈何地笑,「好了好了!由著你了!」
說著走出廚房,笑著對jason說:「他好婆媽吧?像個唐僧,隨便什麼事情一到他嘴裡,總能給你整出好幾個理由出來,嗦嗦的一大堆讓人不得不聽。就好比我從前愛漂亮,即便在冬天,也喜歡穿裙裝,最多在外面披件風衣。可自從跟他在一起後,一到冬天,那些裙裝我就找不到了。我若是要,他便正兒八經地跟我上課。什麼冬天穿裙子容易得關節炎啊,老了以後會一身痛啊,還有什麼會讓身體畏寒,一到女人特殊日子的時候會疼得特別厲害啊!總之一大堆毛病,講得我害怕,自然只能乖乖地任他把我打扮得像個北極熊一般地出去!哎!這個人,不知道有多麻煩。」
她嘴裡雖然不住的埋怨,可是言語間,眉目間透露出來的那種無法掩藏的幸福卻讓天下人都嫉妒得發狂。
jason淡笑不語,只默默地聽著。
以後,他們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即便像她提議的一年聚會一次,那也是少得可憐。
所以他萬般珍惜著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喜歡聽她嘮叨,喜歡看她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幸福與快樂,喜歡她嘴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