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只有在晚上才出雙入對,白天裡是不可能的.,盧書記的小爹(當地叫ど爹)真是形象差、身上髒,白天他嬸娘不屑於跟他共事,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時候,才去幹活。
他倆幹活兒總是不緊不慢,他嬸娘不怎麼勤快,也看起來比較笨拙,時間一長,他ど爹就懶得再去麻煩她了,只好自己單打獨鬥。每次幹活,總是計劃一個人能幹的活兒。
看電視、說閒話,他ど爹倒沒有什麼特長,他嬸娘此時此刻倒發揮特長,格外賣力,特別有才,話都說不完,張家的長,李家的短,趙家的不長不短,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也有看不完的電視。
電視劇沒有特別好玩的節目,看上去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要照搬照套,非常難看,實際上是打發時間的方式。住在高山盆地,起碼晚間要做點事才行,以前是做那事,因為沒電,惟一的樂趣就是性趣。
現在有電,可以看看電視,關心一下劇中人的命運,陪著流幾滴清淚,也算是一種感情的宣洩吧。
他ど爹除了看電視,還有一項十分喜歡的活動,就是打紙牌,當地叫天九,德志看不懂,當地老年人都愛玩,這個玩法已經流傳已久,真正要打撲克,沒有幾個人玩。那撲克實際是舶來品,不是本土的,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沒被當地人所接受。
當然也要帶點彩,就是說,要出錢,要不然就沒意思。如果算是一種賭,也說得過去。那種賭,不傷筋骨,只是略傷皮毛,輸贏都是十幾塊錢的事。但是,這些錢要買到更好的快樂,恐怕不容易。
德志竟然發現,他ど爹在電視節目震天響的環境裡,竟然怡然自得地打牌,非常淡定,沒有受到周圍噪音的影響。更令德志驚奇的是,他嬸娘竟然給錢讓他ど爹來打牌,這種支持,使許多男人嫉妒恨。一般來說,家裡的男人如果在外賭博,家裡的婆娘會十分氣惱,肯定要百般阻撓,更不用說給錢讓他去打牌了。
這對老夫妻,女方雖是半路上來的,男方卻是原裝貨,無論如何,都過了半百的年齡,能夠走到一起,就是不容易,希望在今後的日子越走越好,有點小賭的愛好,本不為過,也可能他嬸娘曾經努力過,但宣告失敗。
盧書記還是老話,就是讓他們吃住在他家,另外租房,在山頂盆地來說,的確不容易,沒有比打牌更刺激的活動,沒有比打牌更文明的娛樂活動,幹別的還真的不習慣,山區就是這樣,暫時無法改變,只有適應。
有一個破爛的學校,現在的留守兒童比較少,一年級和二年級加起來才八個學生,老師從山下上來的,很辛苦,教著這八個小學生,等到了三年級,孩子們就要到山下去讀。
在小學校裡讀書的孩子少,兩間教室就顯得多餘,兩個年級的孩子放在一起教,就多出來一間教室,後來,從更高的山上四組下來一人,承包了教室,開了小賣部,生意還不錯,怎麼說,這給大家的生活帶來了方便,有時候下山趕場時忘記買的,而又急需的日用品,就在小賣部買了。
那小賣部肯定不會讓出那間房,惟一的一間教室也不肯讓出來。尹懋十分想另外租房住,他心裡清楚,如果硬要住在這裡,恐怕以後就要依靠盧書記吃飯,想自己動手來做,按照自己的生活習慣來,恐怕有些為難。
尹懋很想獨立生活,明知這種生活不會影響到他自身,可是還是要這樣做。他批評德志說:「以後不要叫盧書記了,他只是一個支書,應該叫盧支書。只有中央領導才能叫書記。」
德志為了不得罪他,就答應下來,知道如果不改,馬上就會被投訴,哪怕這是咬文嚼字,也要將權威進行到底。這個是從領導那裡學來的,還是自學成才,或者是習慣使然?
誰都不知道,最後,他屈從了盧支書的安排,被迫住在條件比較好的盧支書家。兩人各自住自己的房間,都是小木屋。尹懋所住的房間,有鑼鼓傢伙,吹拉彈唱的樂器,都有,看來,村裡有樂隊,樂隊的總部就在盧支書家,這麼看來,盧支書其實就是一個玩家。
什麼都懂,什麼都會,什麼都拿得住、扛得起。這樣的支書不容易找到,這樣年齡的村支書也不容易找到。
盧支書介紹了村裡曾有一名男教師,在山下工作,有一天從學校回家,他的家就在紅田村,他的妻子長得漂亮,在村裡算是美女,夫妻感情很好。
男教師一般沒事就回家,在家,吃可口的飯菜,鍋裡有煮的,胯下有杵的,生活過得愜意。燈下觀美人,越看越動心,哪怕是老夫老妻,也是看不夠。
有一天他騎摩托車回家,走到一段路時,有人在施工,修路,經過幾年的呼籲,政府終於答應給人們擴寬一條鄉級公路。
前方施工,騎車過去肯定不行,只好推車過去,沒想到順著邊走,踩著了浮土,一聲尖叫,連人帶車一起滾下山坡。
當施工的民工呆若木雞地站在一邊時,男教師已經沒有任何聲音。隊長得知後,下去一看,那人已經血肉模糊,摩托車將男教師活活砸死。
施工隊隊長趕緊報警,讓急救車來,醫生一看,已經死亡,但醫生既然出了車,還是要有所收穫,將死人運回醫院,裝模做樣,將死人搶救了一回,在場的人有的人認出來,說是紅田村美女的老公,是老師。
醫院就和死者家屬聯繫,誰知聯繫不上,醫院經過打聽,聯繫到了紅田村盧支書。
原來,美女叫譚晶,據說是盧支書的初戀,這是捕風捉影的事。
譚晶的家在山凹裡,信號不太好,多次打電話,都打不通,盧支書趕緊去通知譚晶。
譚晶聽到這個消息,正如晴天霹靂,當時歪倒在盧支書的懷裡。
譚晶的婆婆趕緊過來,她掐著譚晶的人中,又是呼喚又是搖晃,過了一會,譚晶終於醒過來。
譚晶醒過來,看到婆婆流著淚,她趕緊伸出手去擦,但手舉起來又放下了,她實在沒力氣。
盧支書不知道怎樣安慰她們,只有說:「節哀順變吧!去醫院看看,該料理後事了吧。」
譚晶一聽,又要暈,幸好她婆婆還堅強,說:「算了媳婦,去看看吧,最後再見一眼。」
說完之後,盧支書叫了一輛農用車,再喊了幾個熱心的村民。男教師的姊妹都在外地,一時趕不到醫院。畢竟是女人,遇到這種大事,真的像瘋了一般,不知從哪裡著手。
一車人顛簸著去了醫院。
譚晶看到身上插滿管子的丈夫,又要暈倒,被她婆婆扶住。
人已經死了,醫院向死者家屬要錢,盧支書說:「我不是家屬,我是村支書,死者家屬在那!」
譚晶聽說在要錢,就問多少,院方拿出計算器啪啪啪地敲打了一通,說了數字,盧支書不要插言,心裡有點懷疑。
當他弄清楚是施工路段時,問:「誰是施工負責人?」
有一人站出來,說:「是我!」
盧支書一看,明白了,說:「死者住在我們村,我是村支書,這兩位一個是死者的母親,一個是死者的妻子,孩子們還小。你看這事怎麼辦?」
「搶救費我們出,其他費用,不能出。我們是為國家修路,找政府吧。」隊長說。
「比較乾脆,但,事情沒這麼簡單。你還是把現在的帳結了吧。以後的事再說。」盧支書說。
「好!你稍等!」隊長說,然後拿出電話,撥弄了幾下,將聽筒對著耳朵,貌似發著脾氣說:「快,送兩萬塊錢來?什麼,借也要借來,出人命了。少廢話,快點!」
電話關了不久,有一人慌張過來,穿著也是民工,髒兮兮的,提著一個蛇皮袋,從裡面拿出一個鞋盒子,然後再從鞋盒子裡拿出錢,交給隊長。隊長拿著錢跟院方結了帳,結完帳,隊長對走過來的院長說:「你們可真夠狠,賺病人的錢,賺活人的錢,還賺死人的錢。」
院長說:「醫院不是慈善機構,也要掙錢養家,不容易啊!現在物價這麼貴,不弄點零花錢,怎麼過得去?大錢都都讓大醫院給賺跑了,我們賺個零頭總可以吧。」
既然院長這樣說,隊長不好說什麼,只當是發發牢騷罷了。
他們和院方結完賬後,接著是將屍體運回到村裡。
隊長將剩餘的錢全部交給了譚晶,連連賠不是,說沒有設置警示牌,這點錢算是一點安慰,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節哀順變。
譚晶沒有收錢,她婆婆將錢收了,除了醫院拿走的五千元,剩餘的一萬五千元,算作男教師的安葬費用。
盧支書既高興又不能表現出來,既然有錢,就在縣城裡租了車,將遺體運回村裡,然後安排村干,成立治喪委員會,分別通知相關的人。包括男教師所在學校的老師還有他的親屬。
男教師的親人和同事接到通知,紛紛趕來,送錢的送錢,送花圈的送花圈,還有教師的學生,也趕來弔唁,下葬那一天,還算熱鬧風光。
除了隊長給的一萬五以外,加上送的禮錢,算是風風光光將喪事給辦了。
但是,贍養費和撫養費卻沒有著落。因男教師尚有老母和幼子。
譚晶厚著臉皮去找施工隊,輾轉多次,卻毫無結果,在咨詢律師後,譚晶將施工單位告上法庭,擇日宣判,譚晶贏了官司,可是,一直沒有執行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