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夜晚非常安靜,特別是山頂上的村莊,還比較涼爽,基本上像住在原始森林裡,小木屋,還有窗外各種未經粉飾或修剪的植物,都是小山村裡特有的風景。、.這裡的人很少願意搬走的,到稍微平整一點的地方居住,又太熱,人多的地方就不好,空氣也不行,不如住在山上,空氣非常清新,甚至一年四季都有霧氣騰起,飄渺如雲紗。
沒有噪音,沒有機器的轟鳴,偶爾有農用車上山來收豬,馬達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是山村最熱鬧的時刻。
德志比較喜歡清靜,這似乎和他的性格有關,對於社會工作,超乎想像的是,社區工作的地點竟然在僻靜的山村,說難聽點,這裡就是逃避現實的地方,遠離塵世,但避不開是是非非,閉眼思過,總有繁華似夢縈繞心中。人在寂靜處所,竟然還掛牽紅塵瑣事,越是安靜,越是心潮澎湃,這個道理誰能解釋得清?
躺在床上,這個小木屋,因有夏日的暴曬,散發出油松的香味,在城市裡,如果擁有這座小木屋,那簡直是一種享受,而且是一種奢侈品,可以讓人感到擁有莫名的榮耀和無法控制的炫耀之情。屋頂和地板,全是實木製成,地板之下,是空的;地板之上的空間是臥室,天花板是實木的,上面是儲物的,可以放一些包谷什麼的農作物,因盧支書沒有多少田地,農作物也少,他家的那個儲物間基本沒有派上用場。
尹懋申請另外租房住,被盧支書婉拒,原來,尹懋從這個項目開始,算是真正參與到恩施的項目中,在巴東的項目,尹懋都是半路出家,到了巴東,項目已經進行一半,他總覺得自己是局外人,如今已經開始新的項目,從考察立項到接觸當地官員,尹懋都全程參與,怎麼說都比德志強。
因余哥在巴東也是半路加入,很有意見,因此在恩施和宣恩的新項目開始之際,讓他先介入,以堵他的嘴,這似乎和領導的決策有關,領導的意思是通過縣民委來做項目,一開始人不能太多,最好一個,但是,這裡面有欺騙的嫌疑,讓縣民委的工作很被動了,他們覺得大姨媽齊老師故意搞一些神秘的動作,總覺得可以瞞天過海,實際上她的故弄玄虛適得其反,讓縣民委更加懷疑基金會的動機不純。
這種欲蓋彌彰的作法十分可笑,最後還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弄到最後,新任的縣民委領導竟然對機構國內負責人劉小姐不理不睬起來。那劉小姐受到冷遇,很想在巴東再開展項目,因巴東縣缺水的地方真的還有不少,因著和縣民委的關係惡化,無法再合作下去,才不得不離開。
齊老師卻不認為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反而認為縣民委這些小官吏不顧大局,專顧自己,想方設法為自己謀私利,對於不經過自己手的項目資金,望得見卻用不著,很是不滿,才決定驅逐劉小姐。
省民委領導曾對齊老師講:「不要在一個縣做那麼久,還要照顧其它地方。」
言下之意,就是要照顧領導的家鄉。當時的省民委領導是利川人,於是,齊老師就帶著劉小姐立馬到利川考察。誰知道利川水源豐富,土地肥沃,人民富庶,生活自在。當然,從表面上看,從平地上看是這樣,實際上,山區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只不過比較而言,山坡上的人比例不多,就忽略了他們,總體上來說,飲水的需要不是很大。
齊老師是跟著政府跑的,但還是顧忌基金會的操作原則。問題在利川市民委不歡迎她們,可能看上去,沒有什麼油水可撈,又要受女人的氣,乾脆就不要,還落個耳根清淨。
當基金會在巴東做項目的時候,齊老師訓斥巴東縣民委負責項目的官員時,可謂驚動不少人。沒想到一個女流之輩,一個沒有官銜等級的老師,像教訓小孩子一樣教訓他們,他們當時就後悔不該接受這樣的援助。政府內部也會開會交流,自然明白了這些道理。所以,利川就沒有及時做出預算報告,很明確地說明他們不希望基金會入駐利川。
齊老師看情況不妙,才立馬趕往宣恩。宣恩是真有需要的地方,縣民委一班領導也十分謙虛,特別是局長,首先考慮到局裡面弟兄們的需要,先從他的弟兄所在的村子開始,這樣就又贏得弟兄們的擁護,個個都勤快地投入到編纂宣恩叢書的工作。這就是好領導的樣子!他本人,卻沒有這樣做,而是等待二期或三期項目,到最後其它地方都解決飲水困難之後,再將基金會引進到他所在村。
劉小姐自然不懂內地的情況,還傻呵呵地任憑齊老師擺佈,齊老師從官場上學習到的東西都用在了管理同事的方面。
很顯然,余哥和尹懋都是老江湖,對付劉齊,還是綽綽有餘,但是劉奇一無所知,自己被耍了還不知道,反而誤認為余哥忠誠、尹懋實在,這些假象,需要花費較長的時間才能看得清楚,作為一線的同事,德志看得分明,因德志不是領導,不必操心領導要操心的事,從很多方面,可以很清楚地看出,齊老師完全不需要任何領導,她需要領導所有大家往前走,哪怕將人帶入坑中,還要別人絕對服從,否則,齊老師就會發脾氣,爭取權力,直到爭取到為止。
余哥和尹懋表面上都挺順從齊老師的,齊老師指導的項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是就得按照她的要求來執行,哪怕全部損失,她也會想辦法將缺憾補全,不留任何把柄被人抓到。她自己只要把握好權力不放鬆,怎麼來都行,她自稱無所謂,如果一開始就信她說的,一般人都會信;但是後來一些小事,竟然無法自圓其說,就很難再讓別人相信了。
紅田村是尹懋和德志自齊老師和縣府及村裡簽協議以後,來的第一個村子。
天亮之後,德志起床,尹懋也已經起來,洗臉刷牙後,被盧支書安排吃早飯。
盧支書很欣賞他們的務實精神,從來沒有人做項目會想到住在村裡,另外像那些在村內打工的人一樣,自己租房,自己做飯吃。
這個方案一提出,即讓盧支書情何以堪,在侗族人心目中,來了貴客,讓客人自己解決吃住問題,是對侗族人的侮辱,要知道,侗族人都是熱情好客的,不存在走在青山綠水間會餓死的現象,只要有人家,吃住問題都能得到很好的解決。
吃過早飯,德志提出先去看看水源,盧支書一口答應下來,並帶著他們兩位去水源處看水源。
紅田村是山頂上的小村莊,地勢比較平緩,最高處就是四組,位於更高的山上,散落在大山各處;條件較好、居住集中的就是二組和三組,二、三組所用的水源就在附近。五組住得最遠,一組要翻山,一共五個組,分佈在山頂上的山坳裡。
水源一般都是人跡罕至的地方,這處水源剛好就在三組上頭的山洞裡,要經過一片原始的森林,其中在預設埋管道的地方,有一道彎彎曲曲比較淺的溝,盧支書介紹說,這條溝原來是灌溉用的,可惜的是現在已經廢棄。
終於到了水源所在的地方。這裡是一個非常大的山洞,在洞口已經漿砌成了一道水壩,不太高,但已經攔截不少的水,有一條淺棕色的細管子,放在水裡,水很清,水漫過小堤壩,向懸崖下流去,打在樹枝樹葉上,啪啪地響著。
盧支書介紹說,這管子是居住下邊農戶的水管,那裡大概住了七八戶,其中有一戶家庭條件比較好,就單獨自己買了細水管,自己專門使用,其他條件較差的,只好在離家比較近的地方尋找水源,這樣,來去比較方便。
盧支書說:「這處水源,常年不幹,源源不斷地流出。冬暖夏涼,非常好的一股水,看能不能將此水引到三組中心點了。」
盧支書介紹這個水源,在天干的時候,有人來打水,排隊。原村長的兒子,自恃他老子是村長,就不想排隊,而是插隊。村裡的年輕人看不慣,將他的水桶扔到山崖裡,他就跟村民打架,結果可想而知,被打得頭破血流。村長暫時也沒辦法,只好將其兒子教訓一頓。算是平息了這次風波。
德志心想,這些事在城市裡沒有發生過,不存在插隊取水的事。但是,特權思想一直都存在,包括在這個窮鄉僻壤,人們都有等級觀念,都有著樸素的秩序觀念,誰想破壞,就行不通。正如俗話說的「路不平有人踩」一樣。
德志說:「水源沒問題,周圍的環境保護也非常到位,憑肉眼來看,將此水引到三組中心點,應該沒問題;問題出在如何徵得受益戶的同意,下一步需要召開受益戶大會。選舉產生管委會成員。」
「應該沒問題。只是我想知道,需要多少時間才能選出管委會成員,並將此作為項目開始的首要任務。」尹懋補充道,尹懋說的話有些讓人聽不懂,特別是才接觸他們的村幹部,怎麼會懂得操作手法和項目原則呢?尹懋這樣做,就有些故弄玄虛的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