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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062章 繼續博弈 文 / 望舒

    德志心想,宮支書真會演戲,拿著村民說事,藉著假民意來糊弄外來者,難道宮支書真把德志他們當成世行的老外了不成?

    世行是政府牽頭的項目,當時是為了綠化巴東山川,為地球造肺。目標很宏大,動機很單純。一級一級政府都很重視,世界銀行也願意提供貸款,但是要讓政府擔保。

    鄉里看到有油水可撈,躍躍欲試要提供擔保,世行不幹,說不行。

    縣裡說,鄉里級別低,他不行,我總行吧?

    世行說,縣裡也不行,世界銀行啊,多大的銀行,嚇死人了的。人家說不行,縣政府只有灰溜溜地站在一邊。

    省政府看這事弄的,小弟弟們一個一個碰了一鼻子的灰,自己可是地方大員,省政府擔保總沒事吧?!

    誰知道,世行不懂中國行情,竟然說省政府也不行,要擔保也輪不到省政府,惟獨中央政府主管部門才行,比如說外交部或者中國人民銀行才行。

    這下子,該省政府灰溜溜地站在一邊了。

    這可是世界銀行貸款啊,不能開國際玩笑的!

    中央大員聽說此事,答應擔保。

    於是這事就這樣敲定,落實到白虎坡村,具體執行由宮支書負責。宮支書開始很害怕,各級政府官員再四交代,不能弄砸了,否則會影響世行的進一步貸款。

    宮支書表態沒問題,當時沒有喝酒,非常清醒。

    接下來,開始征地,修建水池。一動,就開始要花錢,於是宮支書申請撥款,既然是世界銀行貸款,說不定用的是美元。誰知道,宮支書從未見過美元長得啥樣。每次來的款子都是人民幣。宮支書口口聲聲為人民服務,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為人民幣服務呢。宮支書摸準了各級政府的脾氣,都是人,錢都沒長牙,不會咬手。

    於是,這個為地球造肺的項目在白虎坡村轟轟烈烈地開始了。

    宮支書畢竟是老奸巨猾的,錢要落實下來,必須要經過各級財政,並非是拿著存折去世界銀行去取。即便真的去取錢,還不知道到哪個儲蓄所或信用社去取呢。

    世界銀行,對宮支書來說,彷彿是天方夜譚,遙不可及。但是,從鄉財政所拿錢,是經常性地。鄉財政所的錢,都要鄉黨委書記批了才能拿。要想讓鄉黨委書記批准,起碼要有所表示,否則,一分錢都沒有,或者有錢也不給你,這裡需要錢,那裡需要錢,不愁錢花不了。

    鄉財政的錢來自縣財政局,除了鄉里要搞定,還要搞定縣裡。再往上,宮支書自然不能去了。只有委託縣一級到省一級去討要了。同樣,有錢能使磨推鬼。最後,連磨都願意為宮支書服務了。

    那幾年,宮支書及村委會的主人、會計都得到不少好處。但是,項目卻流產,柑橘樹砍了,復墾,重新種莊稼;惟獨留下來的,是一口灌溉用的大水池。

    大水池沒蓋子,白天裝太陽,晚上裝月亮。

    就是這麼一檔子事兒。

    在報告中,白虎坡村和宮支書以及管委會的名字會越來越少地出現。了不起就是在將來的驗收工作中還會出現一會兒,也僅僅是不起眼的寥寥數語,或者是幾個詞,幾個字而已,不會像過去一年那樣,大篇幅地去編寫了。

    有一點好處,德志身處ngo組織,不存在陞官晉級,幹了這些年,還是在基層,既然是老百姓,就不存在降級,這個名分不重要,也就不怕宮支書的誹謗或者中傷。至於劉小姐,實際是齊老師的高位階的遊說,或者說是幻想,動用一些莫須有的技巧,讓德志安心扎根基層,這些伎倆,德志已經看得明白,德志比任何時候都看得清楚,懂得前方的路如何行走,領導的手段,對德志絲毫不起作用。

    當一個人足夠清晰地看清前路時,旁人的言語所起的作用,顯得微乎其微、軟弱無力了。

    德志說:「宮支書,我們合作一向都很愉快是嗎?都是為村民服務是嗎?」

    宮支書說:「是啊,身份不同,做的事相同,目的相同。」

    德志說:「你考慮到我們的感受了嗎?我們是國際機構,人是湖北人,不想把事情弄得難看。你想以勢壓人,沒門兒!我們不怕,你覺得援助是應該給你們村的,你還要再想想。我們並不欠你什麼,我們想走就走,想不走你也趕不走。想走,你也攔不住。希望你回去好好看看《無償援助協議書》,不要憑想像按照以往的作法來安排我們好嗎?」

    宮支書鐵青了臉,不再說話,說了句:「我走了,你們好生休息吧。」

    德志很清楚,這是宮支書拿著雞毛當令箭,看著政府的態度,來決定對機構的態度。他的想法就是,進得來,未必出得去,走得了。

    這樣的人,德志很清楚,屬於無賴,竟然是無賴,就無道理可講,講了,也不聽,不會接受。他從始至終都把德志和德志所在的基金會當成了應該為該村做好事的了。而且,他從骨子裡瞧不起這個機構,還有德志這個人。他想,既然世行的貸款都可以動用,那可是世界銀行,比dashing基金會大得多,就做得天衣無縫,自己得好處,讓政府埋單,那多好,這次德志他們進村,是送上門的好事,不能錯過,錯過就是罪過。

    縣民委的態度很明確,因為不再插手項目資金,所以,不再對基金會及其工作人員感興趣,也沒有以往熱情,加上中層幹部的大部分調整,以前配合基金會的人,都被派往別處,惟獨餘下李書記,還對基金會,以及基金會所做的事心存感激,偶爾還過問一下,至於才來的萬局長,不值一提,他只想給自己或者給局裡小金庫撈好處,根本會置村民利益與不顧的,指望縣民委支持,那恐怕還需要等待。

    縣民委代表了縣政府,民委的態度就是政府的態度。民委不能染指金錢,就說壞話,那麼政府聽了,自然認為基金會存在巴東,是一個威脅,還要擔心會出什麼亂子,於是乎也不認真對待起來。

    宮支書大概已經聽聞風聲,知道政府的態度,於是就飛揚跋扈起來,不把基金會和工作人員當成回事了。造成德志他們在村裡實施項目時處處被動不堪。

    尹懋看見宮支書走了,就說:「我們該怎麼辦?你剛才說話也太直了,恐怕他會有想法。」

    德志說:「他有腦袋,有想法就想法唄,誰也管不了。他這樣的人,不說狠話不行,重病要靠猛藥。我說的都是事實,當然,實話更難聽,真話更刺耳。這話早晚要說的。」

    尹懋說:「你在冒險啊!他一直對你不滿,背地裡老是愛打小報告,如果機構領導知道他在投訴你,恐怕就就要遭殃了。」

    德志說:「遭殃?還怎麼遭殃?難道派遣我到西藏或新疆?」

    尹懋說:「你又在說笑話。那裡不是誰都能去的。」

    正說著話,賈友牛進來來,他背著竹背簍,裡面放著青草和鐮刀。看樣子去割豬草,才回來。

    賈友牛說:「二位先生,你們可來了。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你們給盼來了啊!」

    賈友牛一邊說,一邊將背簍放下,掏出煙葉,蹲在牆角。尹懋搬了椅子來給他,他也不坐,說:「蹲著舒服,坐著難受。」尹懋也不強勉他坐,隨他便好了。他將煙葉撕成一條一條的,然後捲起來,摁緊,塞進銅煙袋鍋,然後掏出火柴,擦了一根,著了,點著煙葉,猛吸一口,然後吐出煙霧,整個房間被煙霧充滿,尹懋到後面打開了窗戶,讓空氣對流,要不然,很難受。

    賈友牛不好意思地說:「憋了好久,剛才做活兒,沒有空兒吸煙,到了這裡,就顧不得那麼多,誰知道倒忘了你們不愛吸煙,也聞不慣煙味,我這就把它弄熄火了。」

    德志趕緊說:「不容易,不容易,你就吸吧,只當是在村裡開會了。開會的時候,不是有很多吸煙的嗎?無法制止,他們不吸煙,就犯困,開會就睡著了,聽不到什麼內容,不是瞎開的嗎?所以,雖有約法三章,卻很難執行。算了,幾千年的習慣,講衛生,我們在這一年,也不容易改變。」

    尹懋說:「是啊,我們在這裡還好些,人一走,茶就涼,該吸煙還是老樣子,照吸不誤,誰也管不了。」

    德志說:「是啊,我們的衛生項目應該改變了,不要老是讓人家講衛生,我們自己倒做不到。己身不正何以正人?」

    賈友牛說:「我來,是為賈友虎來求情的。」

    尹懋問:「賈友虎怎麼了?」

    賈友牛說:「說實話,賈友虎家用的自來水,是我們幾家合夥修建的,都出了錢的,因為我家住得較高,水源所在的位置較低,水就流不到我家。只有和賈明珠家的水池連成一片了。但是,賈友虎家吃水就麻煩了。關鍵是用戶太多。」

    尹懋說:「是的,沒有建立管水制度,就很難監管,想吃水的吃不上,有的人卻讓水白白流掉,或者拿去抗旱。真是缺德。」

    賈友牛說:「尹先生說得沒錯,真是這樣。建立管水制度,有章可循,大家都有水吃,要不,都沒有水吃。你們的援助,等於竹籃打水一場空,沒有達到目的。我們還是要靠挑水才有水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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