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志心想,這件大事算是完成了,接下來就是敦促分散戶的水池完工,初步驗收後,這個村的項目就告結束。"
賈明珠邀請宮支書和德志去他家吃晚飯。德志沒有拒絕,宮支書也巴不得吃人家的、攢自己的。
賈明珠的堂客(妻子)早已在家準備了,他妻子很能幹,今天家裡有工,她從計劃到實施到完成,基本沒讓賈明珠插手,都是她一個婦道人家獨立完成。能幹的女人,不能說是大公無私的女人,畢竟,這口大水池對她家來說非常重要,她家從這口水池所的的得到的利益是無人可比的。
說起來是給村裡做水池加蓋,實際上是為她家做的。
以前世行的項目,宣告失敗,留下一口乾水池,白天裝太陽,晚上裝月亮,偶爾下雨,池子裡才有水,平時都是乾的。她家守著一口大水池,卻沒有水吃,吃水要靠到對面山坡上去挑,豈不鬱悶?
恰巧了,這裡就是沒有活水出來,祖祖輩輩都在找水,始終找不到,估計這裡是虎頭,沒水,老虎屁股才有水,剛好,賈次山和賈新意,一個村長,一個村會計,他們都住在老虎屁股那裡,離觀音峽不遠,水量豐富,吃不完,用不盡,羨煞了賈明珠,為水傷透腦筋,從古到今都沒解決這個問題,到他這一代,算是有了轉變。
她自從嫁過來,都沒有享受到自來水的好處,全靠挑水,不挑水沒有水供吃喝用,愛乾淨的人沒有了水,真是苦惱。剛剛好,她就是愛乾淨的人。和賈明珠生氣,有些確實為一些家常小事吵嘴,仔細想來,就是為洗腳洗臉這些個雞毛蒜皮的事,追根溯源,是水的問題。男人愛簡單,不想那麼麻煩,洗一遍又一遍的,女人就不了,非洗乾淨不可,否則不能上床。
賈明珠和他妻子結婚快40年了,早已習慣了她的嗦,有時候不嗦反而覺得少了什麼。如果吃上用上自來水,人老體弱,挑不動了水,在家打開水龍頭,水就會嘩嘩嘩地流出,那多省事啊!從內心來講,這次解決了吃水困難,賈明珠算是了卻了一頭心事。他們的兒子在巴東縣城也不用擔心家裡老人的吃水問題了。
正在這時,宮支書的老弟來了,他找到德志,笑瞇瞇地問:「姚先生,中午的帳,可以結了嗎?」
德志說:「當然可以,我正準備找您呢!」
德志從包裡拿出來一本收據,讓他在上面寫了單位名稱、金額和用途,簽了名,摁了手印,德志給了他錢,他拿著錢快速地走開,到他店裡去了。
宮支書的老弟是單身,店裡沒人,又在公路邊上,來去的車輛和一些頑皮的孩子,會去惹這位孤單的老漢,弄出一些小故事出來。他的哥哥是支書,在孩子面前卻不是,他不處處小心謹慎,只能自己倒霉。
宮支書動員他來白虎坡村開店,也考慮到兄弟之間可以相互照應,畢竟是一娘同胞兄弟,一樣的乳汁餵養大的。
他走之後,德志請宮支書在收據上簽字,做個證明,宮支書當然願意,這錢讓他老弟給賺了,應該是好事,沒有拒簽的道理。
宮支書和賈明珠談到今天的花費,以及這段時間共投資在水池上的費用,初步算了一下,大概有12000元。
宮支書說:「基金會支持10000元,村裡想辦法找2000元,但你不要抱希望,實在不行,就讓受益戶分攤吧。」
賈明珠說:「這個恐怕不好。現在政府都不讓農民負擔村裡的集體公益項目了,如果分攤,有人舉報,對你影響可不小。」
宮支書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我都快死的人,村裡的情況很複雜,怕什麼怕?不這樣弄怎麼行,我不能讓你出力出智又出錢吧!」
賈明珠說:「你離死還早得很。我做群眾工作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收不到錢還挨罵,我可受不了。」
宮支書說:「你臉皮不薄啊,這是光明正大的事,有什麼藏著掖著的?不要怕,只管去做,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呢,還用你出馬?」
賈明珠說:「你說的沒錯。我還需要村裡多支持,多理解。」
宮支書說:「我相信你,村裡理解你,支持你。這一段時間你辛苦了,替村委會分擔了不少。我代表村黨支部和村委會向你表示感謝。」
賈明珠說:「謝什麼謝?都是給自己做事,不用謝。」
正說著,賈明珠家的分別給在座的沏茶。最後留下的村民,是做過房子屋頂的,在外面做過建築工,具體來說,是泥工,要等兩個小時後,對水池進行最後的加工,這最後一道工序完成之後,會讓水池蓋子變得又平整、又光滑、又發亮。因此非常重要,最後一道工序做好了,就是對這一天的辛苦做個總結,一天的辛勞不會白費。
德志說:「這次大家都辛苦了。那水池加蓋的資助款,我向辦公室完善了借款手續後,把錢領出來給你們。」
賈明珠說:「太感謝基金會,感謝姚先生了。不是你們來幫助我們,我們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解決飲水困難啊。」
德志說:「不要感謝我個人,我只是執行項目的。要感謝就感謝上帝吧。」
宮支書說:「瞎說!上帝在哪裡?我從來都不信。」
德志說:「你不信,是你的事,信仰是個人的事,有的信這,有的信那,不能求全責備。」
宮支書說:「我是受黨教育多年的,我只信黨。」
德志說:「那是你的自由。不談這個了。無論信什麼,都要講良心。」
宮支書說:「這倒還中聽。不講良心的人越來越多。」
賈明珠說:「我覺得姚先生所信的不錯,要不然,人家不會幾千里幾萬里來到我們這做好事了,是不是?」
那幾名村民說:「是啊,要謝謝姚先生,他才是真做好事的。不像那些政府某些當官的,光打雷不下雨,聽得見雷聲,就是不見下雨。姚先生做事,是一點雨,一點濕(實)啊。」
德志說:「別誇獎我了。我是專門幹這個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們哈哈一笑,開飯了。
賈明珠家的做了一木桶的飯,裡面有大米飯還有玉米飯,白的是米飯,黃的是玉米飯,當地稱它們是「金包銀」飯。據說,吃了「金包銀」,幹活有力氣。玉米飯是粗糧,吃了餓得慢是真的,適合做農活的耕地的背糞的等下力氣的人吃。
還有,就是臘肉。
他們不吃臘肉,覺得沒吃飯,幹活兒沒力氣。村裡交通不便,吃新鮮肉怕腥,路又遠,來去車費也要幾個錢,不如吃自己喂大的豬,快過年了,殺了,鹽醃了,燒柴熏干,留著慢慢吃,一家老小,吃上一年,天天有肉吃,很是愜意。
這頓飯做得紮實,賈明珠家的可能考慮出力的人,飯量大,預算了所有幫忙的人的食物,但是,沒想到,那些婦女一收工,就被遣散,不用說,這頓飯是吃不完的了。賈明珠責怪他妻子,他妻子也說賈明珠,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在那幹起來。
宮支書嚷道:「還讓人吃飯嗎?不讓吃,我們就走。一點點小事,就幹起來。也不看看有客人在呢!」
倆人都閉了口,趕緊拿出陳年包谷酒,給宮支書斟上,用一次性的塑料杯,斟了一滿杯,然後給德志拿了一瓶啤酒,開了,遞給德志,其他人有喝白酒的,有喝啤酒的不等。
因為太累,今天算是完結,賈明珠也喝白酒,算是慶祝。做最後一道工序的村民喝啤酒,他們知道,最後做不好,前功盡棄,是要挨罵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以後村裡如果有誰家做房子,他們就可能要被淘汰,寧願請外面的和尚來唸經,也不用本地的。
大家吃完飯,起身,寒暄之後,各自回家。除了那兩個給水池蓋子收光的村民之外。
晚上的月亮很亮,德志沒有帶手電筒,順著公路往住處走。路上反射著乳白的月光,很清楚。樹叢顯得很黑,葉片上卻也像灑了銀子,風一吹,一閃一閃的。誰家的狗在叫,在空寂的山谷裡迴響,叫累了,停歇一會兒,又開始了跟貓頭鷹的合唱。
遠處的蜿蜒的公路上,像螢火蟲一樣爬行的車輛,沒有聲音,只有亮光,遠射燈光在山腰時而拉長,時而閃耀。幾處黝黑的房舍,透出燈光,和月光一起,裝扮著山村的夜晚。
德志回到住處,整理完工作筆記,寫了日記,打電話問問妻子,妻子說孩子有點發燒。德志有些著急了,又不能馬上趕回,這時候也沒車了。
德志說:「老婆,要堅持。先給孩子喝點退燒藥,看怎麼樣,明天早晨我再給你打電話。」
「好的,只是輕微有點燒,我已經給他喝了小兒退燒的粉劑,現在比較安靜。你也辛苦了,早點睡覺吧。」德志的妻子說。
德志剛掛了電話,有一個來電,打開手機一聽,是余哥,他說:「明天我去你那裡,馬上要驗收了,我先來看一下啊。」
德志問:「來幾個人?」
「就我一個,尹懋在魏家村,他還沒走完所有的分散供水戶,我先過來。」余哥說。
「那你怎麼來?」德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