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凡塵走走進星月酒店的時候,有實力的傳媒公司的負責人一手緊緊的按著半老徐娘的腦袋,對已經大有起色的小鉛筆還是很抱有希望的,他打電話給自己手底下的精英記者,道:「你帶人快去香四海茶樓,現在就去,什麼?趙凡塵?你先別管什麼趙凡塵了,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趕去城南,今晚你要是在香四海茶挖不到東西,明天一早咱兩一起捲鋪蓋捲滾蛋。」「終於是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子還是雄風依舊的嘛。」
負責人掛掉電話,望著那根終於挺了起來,不在萎靡不振的鉛筆,準備大展宏圖,衝鋒陷陣了。趙凡塵走近富麗堂皇的星月大酒店,在前面水靈的服務員的帶領下,上了二樓早就有人預定好的雙層套房,這裡的房間規格是上下兩層的,下面是客廳,吃飯的地方,上面是書房,臥室,還有一個休閒的娛樂場所。
星月酒店的套房一般都是常年被那些上海灘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預定的,這裡也是那些男人金屋藏嬌,養金絲雀的地方,或者是那些名頭光鮮的女人養小白臉偷情幽會瘋玩的地方,亦或者是那些富二代,紈褲子弟騙幾個女人**開**派對的地方,總之這裡的背景複雜,人脈更是龐雜,什麼人都可能有。
聽說星月酒店的下面是一個地下賭場,還有一個供男人們享受的天上人間,和給那些富太太們提供的一個私人會所,其實說白了就是鴨店,小金花就沒少出入這裡。
今晚要見趙凡塵的人應該不至於是幾個上海灘不惹是生非的紈褲那麼簡單,不然完全沒必要來這種地方,說不定還會跳出來幾個老頭子也未可知。
在上海灘的一處私人別墅裡,剛才浴池裡出來,大黃黃翰乾泡過澡,披上絲質浴袍,躺在他這輩子最鍾愛的籐條椅上,這種椅子是川渝一地老一輩人才會編製的活計,估計現在是已經失傳了,椅子很特別,能折起來,放平之後,整個人都可以躺在上面,下面腳正好可以勾在單獨編製的環上,不至於整個人一躺下來,就好毫無準備的一頭栽過去。
這種椅子之所以難找,是因為現在會的人太少了恐怕整個上海灘都是僅此一把了,就是司徒南那個頭睡覺的獅子府上也沒有。
大黃之所以鍾愛這把椅子是因為這把籐條椅是當年的魏二爺最喜歡的東西,他同時鐘愛的還有一把魏二爺當年視若珍寶的茶壺,算不上什麼名貴的茶壺,但是這兩樣東西是魏二爺活著的時候最珍視的寶貝,。
棕色的茶壺魏二爺一天到晚是不離身的,一天大半的時間就是躺在籐條椅上,手裡捧著棕色古樸的茶壺,嘴裡哼著京劇,要是渴了,就咬著壺嘴吸兩口清茶,偶爾來一兩聲粗狂的吼殺聲,振聾發聵,很有些京劇調子的底蘊,這種底蘊是沒有幾十年的功夫,吼不出來的。
由於魏二爺太過權勢彪炳,以至於他過世之後,整個上海灘都沒能在一統過,他本人則被稱為上海灘的第二個杜月笙,他在世的時候,籐條躺椅和棕色的茶壺是沒人敢碰的,那時候整天除了睡覺的四個小時後都伺候在魏二爺身邊的大黃,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捧著那個棕色的茶壺躺在籐條椅上,哼唱著京劇,時不時的抿上一兩口清茶潤潤嗓子,吼上一兩聲帶著聲勢的鏗鏘的喊殺聲。
如今的大黃都已經做到了這些,他躺在魏二爺躺過的籐條椅子上,雙手捧著棕色光滑的茶壺,抿了一口,哼唱著已經有些底蘊的京劇,都說老上海人最喜歡黃梅戲,沒事兒的時候喝著早茶,溜著鳥,再吟唱上這麼一兩句點到即止的黃梅戲,那日子才算是過得有滋有味的滋潤著呢。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例外總會被後人模仿,甚至頂禮膜拜,魏二爺就是一個例外,他不喜歡聽黃梅戲,倒對京劇情有獨鍾,也好一口清茶的苦澀味道,一杯就這兩樣嗜好。
在這個世界上,凡是魏二爺喜歡的東西都是大黃黃翰乾所鍾愛的,魏二爺喜歡的就是他珍視的,魏二爺一輩子不離身的三樣東西是現在他最鍾愛的。
大黃這個人一輩子雖然是見誰都搖尾巴,寧肯做一隻低聲下氣的笑面虎,也不做一隻趾高氣昂的草狗,但是他的心機之深,心氣之高,城府之厚,所圖之大,恐怕非人所想。
當年的魏二爺在世的時候就說,大黃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不懂的取捨二字,要是你能懂得這二字,將來必有大成就,大黃以為自己聽進去了,可是現在看來好像是沒有。
所謂狗改不了吃屎,這句話是誰他娘說的呢?大有其道理啊!以魏二爺的精明自然是一眼看透了,大黃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大黃這輩子對誰都是笑臉相迎,但又誰都看不起,就是司徒南,他都看不起,他這輩子最佩服的一個人就是已經仙逝的魏二爺,他對魏二爺頂禮膜拜,敬若神明。上海灘的老人都說,魏二爺的處世哲學都藏在他從不離身的三件寶貝裡,京劇,棕色茶壺,籐條躺椅。
現在這三樣東西都牢牢抓在大黃的手裡,形影不離,不過魏二爺的手段和處世哲學,大黃貌似真沒有學到多少,徒具其行,而不具其神,妄自空談而已。
喝過一口茶,大黃閉上眼睛,想像著當年自己伺候魏二爺的景象,歷歷在目,宛如昨日,他繼續哼唱著京劇。
大黃背後站著一個胖子,方頭大耳,尤其是肚子特別大,穿上西服之後被撐的特別顯眼,有點兒像漫畫裡的人物一樣誇張,甚至覺著有些似是而非的可笑,能有四十多歲的模樣,一雙肥厚的大手在大黃的肩膀上架熟就輕的按摩著,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剛剛合適,這是大黃每次泡過澡之後必定要做的事情,幾十年如一日,從來不曾間斷過。
「小胖,司徒南還是沒動靜?」大黃停下了哼唱京劇,捧著茶壺,依然沒有睜開眼睛,身後被他稱為小胖的男人知道按摩的力道最能讓他放鬆,這麼些年來,小胖從來沒有一次出錯過。
「沒動靜!」小胖手裡不停,繼續按摩著,他跟了這個被上海灘叫做大黃的男人有二十年了,這個男人雖然做事不擇手段,但都是謀而後動的,在沒有十足的把我之前,他就是寧肯跪下來忍著裝孫子,也絕不會露出一點兒的蛛絲馬跡的,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讓少爺這麼做,太冒險了,下午的時候他把少爺帶走了,萬一那個趙凡塵對少爺動手,我們不是很被動了嗎?」
「我就是還拿捏不準這個趙凡塵敢不敢動手才讓宣兒去探探路的,不過他竟然敢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帶走宣兒,我還是真沒想到,也琢磨不透,至於他下一步要幹什麼,我還看不出名堂,這個人來到上海灘之後,是兩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至於宣兒我倒是不怎麼擔心,這個趙凡塵的資料我看過,他絕對不是一個魯莽的人,再者,我跟他又不存在你死我亡不共戴天的江湖恩怨,沒必要弄到兩敗俱傷的地步,就算他是西安的一條翻江龍,來到上海之後也比不得我這個地頭蛇,更何況他還不是那條龍。」
「哼!」大黃冷哼一聲,繼續道:「當然這也只是眼下,如今的局勢變化之快,指不定明天我就會和他生死相向,平衡已經被打破,他趙凡塵只是我剷除異己的墊腳石,這個黑鍋自然得有人來背,二爺說我這一輩子做不來撕破臉皮剷除異己的大手筆,我本來以為自己也是做不來的,現在看來則不是那麼回事兒了,我和這個趙凡塵也是素無仇怨,誰要他非要往這個槍口上撞,不過倒是替我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要是沒有他的出現,我恐怕還要再等上五年,也許三天過後,上海灘就在再無他趙凡塵的容身之地了」
大黃說完吟唱了一句京劇:「陰差陽錯,半世屈辱,盡在明日通通.殺殺,呀呀呀…殺他個乾乾淨淨…殺他個乾乾淨淨」
「小胖,過幾天我請客吃飯的事情安排好了嗎?」唱完京劇的大黃毫無徵兆的道。
身後的小胖一點兒也不意外的點點頭,他跟了這個男人這麼多年,熟悉他的每一個習慣,一直都不敢說自己是大黃的心腹,他的這前半輩子是伺候魏二爺生活起居的一條看門狗,至於後半輩子,誰又能說得準呢。
大黃從來不會惱羞成怒,就是外面的人不管說什麼他都會笑臉相迎,甚至都不爭言語上的一時得失,永遠是一副泰然自若,胸有成竹,彷彿一切都盡在掌握之後的神態,這些年來他的圖謀的是整個上海灘,圖謀的是做一個魏二爺一樣百年難得一遇的人物。但小胖知道,大黃雙黃翰乾還是一個有仇必報的主,誰曾經羞辱過他,讓他難看過,他都在床頭的那個小本子上記得一清二楚,總有一日他會一併肅清的。這些年來大黃睡覺的時候,都要把籐條椅子和棕色茶壺放在他眼睛能看見的地方,不然他不放心,他現在就是再如何的城府,有修養,有心計,他還是那條當年伺候魏二爺的看門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