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凡塵和小會回來的時候,只看見院子裡已經躺著幾個西裝革履的人,暴發戶煤老闆鐵青著臉,戰戰兢兢地站起來,冷汗直冒,憋了好半天,才道:「那個,我只是來這裡考察項目的,並沒有別的意思,我先走了,大哥,您忙!」暴發戶艱難的轉身抹了一把冷汗,剛要走就聽見坐這的男人道:「等等!」
暴發戶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差點沒直接癱軟在地上,手已經開始哆嗦了,轉身低頭道:「大哥您還有事兒?」
「把你的錢拿走!」男人還是四平八穩的坐著,用煙頭敲了敲桌子,補充道:「還有人!」
暴發戶在心裡長出了一口氣,懷裡抱著錢,如蒙大赦,領著那三個殘兵敗將,灰頭土臉的走了。
小會剛想上前問什麼,就被趙凡塵拉住了手。
「狗娃你和小會回屋去,我有話要和小凡說!」男人磕著煙斗,並沒有抬頭。
小會看了一眼男人和小凡就和狗娃回屋去了。
「他們想要那塊地幹什麼,俺當然知道!那塊地下有煤!而且很多!」男人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趙凡塵道:「咱自己不能開採嗎?」
「現在的手續靠咱這種老農名是辦不下來的,現在不比以前了,以前的時候,一個煤礦幾十塊錢都沒有人要,現在的一個煤礦好幾億都不一定有人會賣,九十年代的時候煤炭根本沒市場,地方政府鼓勵鼓勵個人投資煤礦,買煤礦,每年只需要向政府交納一定的錢就可以,再說了即便是把手續辦下來,政府也不會同意你開採的,沒有一定的資金實力和關係人脈網絡是行不通的,這個社會就是一張巨大的網,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你都會在這張網裡,是人就會糾纏在這張網裡不得脫身,哪怕是你身不由你也罷,心甘情願也罷,有些人是織網的,有些人是掉進網裡去的。」男人今天出奇的話多了起來,按理來說這些花不應該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小凡,叔我這一輩子經歷了很多事兒,也錯過很多事兒,成功過也失敗過,成功的時候富甲一方,失敗的時候一無所有,但是我不後悔,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命裡注定的,我以前的時候不信命,但是我現在很信命,在我二十歲的時候一個高人指點過我說,三十就是你的命,你三十歲之前必定會大富大貴,一飛沖天,但切記三十歲之後一定要捨棄得來的所有,從此新開始,不然往事一切成空,也許會失去你一生最珍貴的東西,當時我正在事業的巔峰,辛苦得來的一切,誰會輕易放棄,是人就不能免俗,但命終究還是應驗了,絲毫不差,我失去了一生的摯愛,一無所有。」男人的目光變得深邃,悠遠,語氣也有了感情,曾經的一切歷歷在目,人生就是一場遊戲,不同的是遊戲可以重來,而你只有一次機會。
「我家老爺子,也很信命!說人在年輕的時候都不信命!」趙凡塵想起了那個老酒鬼,眼前的男人絕對不簡單,就光是那份泰山崩於面前兒面改色的鎮靜,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這種鎮靜是經歷過滄桑世事的人才能磨煉出來的。
「世界變了,道理沒有變,男人要有血性,也要懂得如何隱忍,要有野心,也要懂得在這個社會上壓制自己的**,只有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你才會沒有顧忌的去拚搏,哪怕到頭來碰的頭破血流,遍體鱗傷,你還是一無所有,並沒有損失任何東西,男人對自己很沒有錯,一個男人在一旦有了家之後,他就會變得猶豫,因為這個時候的你有了牽掛和羈絆,你不是一個人了,你失去了那種一往無前背水一戰的勇氣,這個時候的男人很多事情只能在心裡想想而已,在你二十歲的時候你可能只懷揣十塊錢敢闖上海灘,在你四十歲的時候,也許給你一百萬,你也不敢去闖,二十歲的時候你只有十塊錢就敢闖,是因為你沒錢,輸了還是沒錢,四十歲的時候你有一百萬不敢闖,是因為你輸不起,輸了之後就什麼都沒了。」男人又吸上了煙斗,嗆鼻的旱煙趙凡塵已經習慣了,有時候習慣就會變成需要,他像是說給自己,又像是在說給趙凡塵,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對話。
趙凡塵不知道的是,這是一個十六歲全身上下只有五塊錢,隻身闖蕩世界,最後站在金字塔的頂端之後,又在一夜之間跌落成凡人,失去所有的男人用一生的經歷才總結出來的道理,他的名字曾經無人不知——張瘋子,在以後的歲月裡趙凡塵會知道張瘋子的這三個字的份量和能量。
趙凡塵有些明白老爺子所說的一無所有和飛黃騰達的境界了,他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很不尋常,有些人,及幾輩子經歷的事情,也許都沒有他一個月經歷的事情傳奇和多彩,老爺子喝醉了酒的時候,總說人活著的時候就應該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些什麼,等埋進土裡的時候才不會寂寞。
「狗娃看似傻,其實精明,但是他肯定不會有你走得遠,一個男人能走多高,關鍵在於他能夠看多遠,有些人在小事上精明,大事上糊塗,有些人在小事上精明,大事上也精明,如何才能走的更遠更高,關鍵是如何把握一個度,小凡你先聽我把話說完!」男人見趙凡塵有話要說,伸手阻止了他,因為他知道趙凡塵要說什麼。
「以前狗娃總是想去大城市,我沒點頭,他也不會說,要是我一輩子不點頭,他一輩子都不會說的,我不點頭是因為我知道他走不遠,不過他以後跟著你的話,我就會點頭,男人總是去外面闖一闖的,一輩子窩在這個山溝溝裡,是不會有什麼大的出息。」男人一袋煙斗吸光了,似乎吸煙會讓他更舒服一些,這就讓趙凡塵想起了老爺子喝酒一樣,只有喝酒才會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
「叔!狗娃我是比不了的,我只是一個小鼻子,小眼睛的小人物,能否走多遠,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有野心,也有**,更有血性,但是我沒有自己的網。」趙凡塵想了想,斟酌了半天,摸著鼻子,他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表情,才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
「哈哈…有沒有自己的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建立自己的網。」男人笑的有些耐人尋味,眉宇只見積澱了很多年的鬱結,終於解開了。
「狗娃以後就交給你了小凡!他那種人不適合走太遠,我也不需要他走多遠,我只向他過得開心,僅此而已。」男人站起來,把煙斗裝在兜裡,一雙粗糙的大手在像是抓著整個世界一樣沉重,沒等趙凡塵回答,男人看了一眼繁星點綴的夜空聲音變得很鄭重,接著道:「小凡你要記住一句話!上天要你失去所有,只是因為他要讓你得到更多。」
一句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前途,這一句話影響了趙凡塵的一生。
「俺今天晚上說的話似乎太多了,以後也許沒機會說這麼多了!你和狗娃明天就去西安,至於去幹什麼那就是你的事兒了。」男人背著手,向屋裡走去,在快要進屋的時候,還在沉思的趙凡塵,聽見男人道:「俺不想小會那丫頭受傷害,對了,一直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叫張三千。」男人也就是張三千撂下這麼一句話就回屋了。
只留下目瞪口呆,失神不語的趙凡塵,嘴張了半天,卻沒有擠出一句話來,和頭頂夜空裡輕輕浮動的的歪脖子樹相映成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