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凝眉道,「老六?」六郎沉聲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究竟想清楚沒有?」四郎轉眸看了一眼千雪,低眉不語。舒殢殩獍千雪明瞭,瞅著楊六郎道,「六哥要的可是老將軍的骨灰?」
六郎和四郎同時看向千雪,千雪轉眸道,「倘若骨灰交回楊家,六哥可願意與我談個條件?」六郎揚眉。她瞅著他道,「議和!只要六哥願意勸得皇上議和退兵!」
楊六郎瞅著她淡定的模樣,輕笑了一聲,旋即道,「好,但我要的是我爹真的骨灰!」她見他疑惑,便道,「六哥不信,千雪到時願意親自送到六哥手中。」
「君子一言!」他盯著她。她堅定道,「駟馬難追!」
四郎望著六郎消失處,一絲愁緒湧上心頭,沉聲對千雪道,「對不起,把你扯進來,若不——」「不必說,我懂四哥的心情,我這麼做也是為自己。」她轉身走出,他道,「這幾日瞧你,好似心不在焉?可是遇到難事?」
她搖頭道,「王爺這邊,我會盡力,只公主那裡,王爺要仔細應對才是。公主對你一片情意,萬不得已,莫傷她心。」
他點頭,望著她漸漸走遠的背影,心中頓時一陣悲冷。
傍晚時分,耶律斜軫撩簾邁入,但見千雪正低眉為他縫製一件長袍,便坐在他身邊,止住她的手道,「咱們又不缺這些,何必自個兒弄?」她沒有抬眸,推開他的手,細細的一針一一針的縫著道,「我女紅不好,一直不敢下手,最近終有了勇氣,你讓我弄吧。」
他笑道,「你喜歡便做,只莫累著眼睛。我可不想整日對著一雙兔眼美人?」她瞅著他道,「你從未讚過我的容貌,今兒倒是第一次。」「你不也不在乎嗎?」他道。她低眉,思了一會兒,見他拿了一本書陪在她身邊,便道,「不用陪我。你每日都要早起晨功,自是累。王爺去睡吧。我再做一會兒就睡。」
他點頭,起身,安睡在她身邊。她一面縫著衣服,一面聽著身邊均勻的呼吸,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隨後拿起他衣服下面的令牌和鑰匙,自顧輕輕走了出去。
千雪望著眼前的帳篷,她知道楊業的骨灰就鎖在裡面的一個木箱裡。這個秘密是她和耶律休哥醉酒於暖香房時,他悄悄告訴她的,他本欲告訴楊四郎,但恐他衝動行事,便一直未說。耶律斜軫每次出征,都會帶著敵將的骨灰,以慰己心。這是他自己的信仰。她拿出令牌在守衛眼前,守衛便放她入內。
打開木箱,裡面整齊的排列著十幾個顏色各異的小木匣,按照記憶,她取了其中那個綠木匣子,輕放在袖管中,默默鬆了一口氣,只一轉身,竟見耶律斜軫冷冰冰的身子僵直在帳口——
四目相對,她竟能鎮定的瞅著他,他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道,「是遜寧告與你的?」她默著不語。他瞅著她,「他的苦心我明白,但你的呢?」
她淡漠道,「對不起——」她從未想過如何解釋,盜令牌,偷骨灰,從她心底做了這個決定開始,她便知她沒有回頭路了。
「我只想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她道,旋即走向帳口,他冷聲道,「出了這個帳,你可知你我要面對的是什麼?」她在心中呼了一口氣,低眉道,「只要王爺放我出去,千雪定會回來接受這罪名!」
「一個楊家,當真要你我決裂?」他咬著牙根盯著她。她撇開他的目光道,「我只想讓戰爭早些平息——」「亦或是為了他!楊延輝!公主的駙馬爺!」他瞇眼,她瞠目。
「你以為我是瞎子嗎?他每一次看你的眼神都含著某種深意!」他幾乎是壓著聲音喊出。緩緩看著她,凝聲問,「你究竟還瞞著我什麼?」
她閉了閉眼,目光沉沉,旋即撲通跪在他面前仰頭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跪在你面前求你,讓我把骨灰送回,從此,我和楊家便兩無相欠,求王爺成全!」
耶律斜軫握著雙拳,抬眸直直的望著前方,雙腳猛地邁開步伐,跨前一步,寒著背影對著她。
千雪起身,正欲邁步,突地轉身堅定道,「千雪定回來伏罪!」
另一面,楊四郎單膝跪在耶律金娥面前,徐徐道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及當年在岐關溝所發生的一切。耶律金娥身子緩緩向後,聞聲聚變臉,淒苦道,「原是你瞞了我八年?」四郎落眉道,「當初苦衷深重,便改名換姓,生怕壞家聲污祖先,本想留一口氣,在這裡苟延殘喘,奈何公主前有救命之恩,後又以禮相待,以情動人。原是老天作弄人,與公主結為夫妻,恩愛本欲白頭。奈何如今母親押糧草來此,我本該去探望,卻無法出關——」
公主凝眉道,「這便是你終日里長歎短噓,愁眉不展之緣故?」四郎點頭道,「望公主成全?」她思了半響道,「你思母心切,今日盜牌之過,我可以原諒。我亦可以與你金鈚箭,但你需允我一件事?」他道,「只公主答應,穆易定日後報答。」她輕搖頭道,「你對天發誓,見完高堂速歸來。」
四郎忙轉身向天而誓,「我楊延輝,今日身為公主夫君,定遵承諾,倘若不歸,將死無葬身之地!」她忙堵他嘴,深情望著他道,「無論何時,你都要記著我和孩子會等著你!」
四郎輕擁了她一下,旋即便拿了令牌,匆匆而去。
千雪和四郎駕著千里馬,踏著月色,加鞭而向赤霞溝。六郎早已等在營帳外,望眼欲穿,但聞得前方疾步的馬蹄聲,心中一陣喜悅。看清他們二人後,忙上前接應。
千雪一入營地,柴郡主便朝他而來,千雪瞅著眼前越發風姿颯爽的柴熙春,忙上前作揖。柴郡主接住她的手,眼眸含淚道,「你我姐妹終是見面了。」
千雪抬眸道,「一別便是十年,郡主和家裡都好?」柴郡主含淚笑道好,見四郎過來忙叫道,「四哥!」四郎點頭,六郎道,「快進帳,母親已在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