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顏夙就要娶蘇挽香了!
秦玖慢慢閉上了眼睛,枇杷似知她所想,捧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舒虺璩酉
玲瓏閣的茶都是極好的,淡綠的茶葉在水中舒展著嬌嫩的葉片,秦玖端起冒著氤氳水汽的茶水,慢慢品了一口。
茶香清醇,回味悠長,品在她的口中,卻似無端多了一絲苦澀。
便在此時,街面上鞭炮齊鳴,鼓樂喧天。
秦玖手一抖,慢慢將茶盞放在桌案上,起身凝立在窗前。
玲瓏閣的窗子設計的精巧,是從下面支起的吊窗,窗稜支開,恰能看到街面上的情景。
先過去的,是負責護衛的金吾衛,後面跟著的是依仗隊伍,冠蓋高華,極是富麗。再後面,便是送嫁妝的隊伍。送嫁妝的隊伍很長,好似看不到盡頭一般。足足過了有兩盞茶的工夫,還沒有過完。
秦玖記得,當年她嫁那次,共是一百零八抬嫁妝。當年她姑母白皇后出嫁,是一百一十八抬,這已是頂天的數了,其後王公貴族出嫁,都沒有超過一百二十八抬的,因你就算再尊貴,也尊貴不過皇后去。如今觀這蘇府的嫁妝,當在一百抬之上。可見蘇青對蘇挽香這門親事,是相當重視的。
「蘇府有多少抬嫁妝?」秦玖問身畔的枇杷。
枇杷低聲道:「據說是一百二十八抬。」
一百二十八抬?
秦玖唇角慢慢漾起一絲冷笑。
倘若她的姑母白皇后仍在位,自是無人敢超過一百一十八抬這個數。然而,今非昔比,白皇后已經成為罪人,蘇府自然不會再忌諱。這一次,蘇挽香嫁給顏夙,日後若再成了皇后,那麼一百二十八抬便是一個新的頂天之數了。
街面上看熱鬧的人很多,人流擁擠,以至於隊伍行進的速度很是緩慢,到最後,送嫁妝的隊伍終於過完。隨後逶迤而來的,便是喜轎。
金綴玉飾,精工富麗,頂蓋上繡著金線牡丹。
花轎前面幾步是一匹白馬,馬上一人,正是顏夙。
他紅衣如火,廣繡雲裳之上,金線繡成的蛟龍凌風騰飛。那艷麗的華貴之色,令街畔圍觀之人,無不屏息靜氣,幾疑身在九天,見到的人是仙界謫仙。
顏夙是刀一般的男人,他給人的感覺是冰冷而不可接近的。他很少笑,但笑的時候如同陽光照射冰川,耀目而絢麗。
秦玖從未看過顏夙穿如此艷麗的衣衫,紅衣獵獵,在日光照耀下,華色沖天,讓人不敢逼視。而那紅衣襯得他眉目英挺,俊美得攝魂奪魄。
秦玖望著他的臉,一種宛若葬身冰冷地獄的感覺慢慢在心頭生起,仿若有一把鈍刀,割在她胸口那處慢慢搏動的地方。痛感從心頭開始蔓延,一直爬滿了全身四肢百骸。
秦玖猛然閉眼,長睫輕顫,攥緊了自己的袖中的雙手。
「怎麼,看到別人出嫁,是不是很羨慕?」身後傳來顏聿慵懶而清淡的聲音。
秦玖一驚,回首望去,看到顏聿抱臂站在門邊,一襲玄衣飛揚。自從那夜他將自己抱回到府內,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他了。
「嗯,還確實是讓人很羨慕呢!」秦玖盯著顏聿唇角慵懶的笑意,感覺到沒頂的冰冷似乎正一點點地淡去。
顏聿凝視著秦玖,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這個女人,忽然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的感覺。
她近日的衣衫相較於以前偏於素淡,白色底色上綻開一朵朵紅色的曼珠沙華,妖冶而熱烈。只是,她的眼睛卻無意間洩露了她的內心。方纔她回首的那個瞬間,他沒有忽略掉她眸中那種複雜的神情,似是淒楚,似是隱忍,似是嘲弄……
這個女人,內心並不似外表那般放蕩。
這一刻,顏聿篤定!
顏聿慢慢走到窗畔,和秦玖並肩而立,凝視著街道上的儀仗隊伍逶迤而去。
一直到看不見蹤影了,兩人方才在桌案前落座。
顏聿輕瞥了一眼秦玖面前的茶盞,淡笑道:「這樣的大好日子,我們是不是該飲些酒。」說著,便命玲瓏閣的侍從將茶盞換下,送來了美酒。
雅閣的木窗半開著,夏日明麗的陽光照進來,室內淡淡的花香瀰漫,是適合喝酒的天氣,也是應該喝酒的日子。
桌案是用淺紅的檀木製成,散發著木材特有的類似花香的氣息。酒具薄如春冰、白如皎雪,質地完美。小二呈上了幾味清淡的素菜和一壺梨花醉。
「你傷病初好,不易吃葷,這幾味素菜最是可口。這梨花醉,最是清醇,可以稍飲幾口。」顏聿自然不喜這清醇綿軟的酒,但這酒卻適合秦玖,「倘若我方才沒看錯,九爺是在此傷心嗎?既如此,何必還要跟我去觀禮,不怕觸景傷情嗎?」
秦玖抿了一口梨花醉,嫵媚的眼尾挑起,淡笑道:「王爺倒不見半點傷心。」
「我有何傷心?我可是還沒忘記,九爺說過,要撮合我和蘇小姐。」顏聿雖然已經知曉,此事是不可能的了。但看到秦玖悠然的神色,不免還是促狹地問了一句。
「王爺放心,我秦玖自來說話算數,自然不會忘記自己許下的承諾。」
顏聿挑眉,饒有興趣的問道:「到了此刻,九爺還有回天之力?」
秦玖怡然地淺啜了一口,挑起眉梢,朝著顏聿嫣然一笑,說道:「不是還沒入洞房嗎?」
顏聿凝視著秦玖,淡淡一笑,他並不太相信秦玖的話,狹長的鳳目忽然一瞇,伸手端起了酒盞,一飲而盡,漫不經心地說道:「九爺,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秦玖心中一抖,但面上卻淺笑如水,「王爺,你不會是看到蘇小姐嫁給了安陵王,便想要和我在一起吧?這種搭訕當真是老套掉牙了?假若你第一次見我時這麼說,或許我會考慮,但現在才說這句話,是不是晚了點。也或許你想一個有新意的搭訕,我會考慮的。」
顏聿默默品了一口酒,瞇眼笑道:「換一個?那我再琢磨琢磨。」他放下酒盞,「我們也別在這裡喝了,估摸著到新郎新娘已經在皇宮向今上行過禮了,這會兒怕是快要趕回安陵王府了,我們也該去湊湊熱鬧了。我相信,夙兒沒看到我們兩個親自去祝福,大約會不放心的!」
秦玖一笑起身道:「說的是呢!我們也該好好地祝福祝福這一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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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玖這是自回京後,第一次來到安陵王府。
一踏入王府,迎接她的便是穿梭的賓客還有滿目的紅燈籠和掛得到處都是的大紅喜綢。
當真是很喜慶啊!
王府的大殿之中,賓客滿座,秦玖和顏聿手挽手走了進來,引得人人注目。朝中的清流派不免撇起了唇角,對於嚴王忽然和天宸宗妖女勾搭在一起,頗為不屑。
顏聿的臉皮堪比城牆,倒是沒有一點這方面的感覺,微笑著和賓客們一一打著招呼。兩人方在案前就座,就見鼓樂聲中,安陵王顏夙和蘇挽香被侍女如雲簇擁著,出來行禮。
一條中間挽著同心結的紅綢將兩個人連在一起。
一對新人在堂前立定,就聽得禮官大聲唱諾道:「一拜天地……二拜公堂……」
若是平民娶妻,這高堂就該是男方父母既女方的公婆,但顏夙已和蘇挽香親自到皇宮內拜過了慶帝和嫻妃,此處高堂,便是空置。
兩人方拜下去,就聽得外面一陣喧囂。
這聲音將禮官的唱諾聲生生掐斷了。
顏夙輕輕皺了皺眉,堂下的謝滌塵聞聲快步走了出去。他這一出門,恰和匆匆入殿的驍騎統領袁霸撞在了一起。作為驍騎的統領,袁霸也是在邀請賓客之列,他的到來倒是不令人意外,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凝重的神色,絕對不是單純前來吃喜酒的。
「袁大統領,你來遲了,快些裡面坐?」謝滌塵早已看到袁霸臉色不對,卻很靈活地忽略了這一點,忙著請他到裡面坐,同時一使眼色,命禮官繼續唱諾。
禮官見狀,忙高聲唱道:「夫妻對拜……」
「王爺,有一事,本不該此刻來打擾,但實在是事關重大,還請王爺容下官稟告!」袁霸高聲說道。驍騎統領袁霸是御前紅人,雖然為人正直,但卻不是冒失之人。只是今日行事,倒是有些失禮,有何大事,竟不能等安陵王將禮行完?
眾人皆將目光凝注在他身上,謝滌塵忙拉扯著袁霸,「袁大統領,今日是王爺大喜之日,有事請稍後再說!」
袁霸卻是不理,一把將謝滌塵推開,朝著顏夙道:「王爺,下官怕王爺行禮後會後悔。下官已經查明,您的岳丈,蘇相蘇青有可能是天宸宗之人。」
此語一出,眾人皆驚。
其實這朝中任何人是天宸宗之人,都沒有蘇青是天宸宗之人令人震驚。
朝中天宸宗之人不少,但唯有蘇相不可以是天宸宗之人,因顏夙對天宸宗深惡痛絕,蘇相是他的左右手,一直以來,蘇相也是以打擊朝中的天宸宗為宗旨的。
他怎麼可能是天宸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