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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 E6 命薄 文 / 瑾言嵐

    耶律忠似乎看懂了她的表情,整個臉埋在耶律斜軫的肩膀上,唧唧笑著。舒虺璩酉耶律斜軫卻瞅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千雪瞟了他一眼,問耶律休哥,「今日怎麼了?氣氛怪怪的?」

    耶律休哥沉聲道,「車就在外面,千雪,恐怕咱們得去趟白駝鈴!」她凝眉不解。耶律斜軫在她旁邊道,「遙攆初雪病重了!」

    千雪握緊雙手,瞅著耶律斜軫急道,「為何如此慢,叫車伕快點——快點!」耶律斜軫拉起她冰冷的手寬慰道,「遜寧已快馬加鞭報訊了,她會等著你的。」

    馬車日夜兼程的趕路,但還是用了兩日的時間才到了遙攆府。輕輕的踏入初雪的廂房,但見她一身素衣的背影正坐在梳妝台前,聞著聲音問,「千雪——來了?」爾喚看著千雪,不知是喜是悲的點頭。

    千雪蹲在初雪膝前,見她抹了粉,畫了眉,但仍掩不住她蒼白的面孔,無神的眼眸,消瘦的身子。她眨著淚眸笑問,「好好的,穿這不襯人的衣服作甚?」初雪亦喜素靜,但今日看在千雪眼中,這白色淡雅的長裙卻很是讓人畏怕。

    初雪淡漠一笑,撫著她的髮髻笑著,「記得我們初見時,你便是這一頭黑溜溜的髮絲,紅透的皮膚,嬌羞的臉龐,倔強的眼眸。那時你才五歲,如今算來,已有二十幾年了吧。倒是今夕復何夕,昔別君未婚,再見亦是兒女成行——」

    初雪未說完,便長長呼了一口氣,千雪輕撫著她的背道,「姐姐歇著,不必再說了。」初雪拉她坐在她身邊道,「不妨事,與你見上一面,姐姐高興,再不說,我怕沒時日了。」

    「姐姐還有大把的時日——」初雪止住她的唇,見她含著淚微弱笑道,「我不怕,一點都不怕,你亦不必為我擔心。建香去了,如今我只剩下你這一個妹妹,瞅著你有他的疼愛,孩子又承歡膝下,姐姐為你高興。你這執拗的性子,我生怕你一時轉不過彎角,得不到該有的幸福——」

    「這些我都明白,你亦不必為我而操心。只是——上次才見過姐姐,怎的還未到兩年,姐姐便消瘦如此,姐夫到底是如何照顧你的?」千雪握緊她冰冷的雙手,初雪已無力支撐,靠在她的肩膀處,只笑不語。

    爾喚哭著道,「爺這幾年根本不待見夫人。頭先年,爺未娶側室時,甚是寵愛夫人,可自從有了小小姐後,夫人的身子便一直不好,因再亦生不出孩子,爺便日漸冷落了夫人,之後更是娶了三四個,二夫人蠻橫,伶牙俐齒,未進門,便懷了男子,爺便對她寵愛有加——」

    「別說了!」初雪堵住她的口。爾喚皺眉哭訴道,「小姐便是這樣柔弱,任憑別人如何說道,欺負,有什麼難處都往自己肚裡咽,從不與爺說,更不敢對旁人講。即便小小姐受了欺辱,小姐亦是啞巴吃黃連!千雪小姐,小姐這些年受的罪,奴婢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卻不敢與外人說,如今只在你面前為小姐說句真心話,爺根本配不起小姐,小姐亦不該嫁給爺那樣狠心的人——」

    「為何!他如此待你,為何不早早離開,為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把自己折磨成這幅樣子,值得嗎?」千雪又是氣憤,又是心碎。

    初雪坦然一笑,抿著眼眉道,「他是我的夫,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是不疼我,我們也曾有過快樂的時日,那時他真的待我極好——」

    千雪扶初雪靠在榻邊,回頭對爾喚道,「好生盯著她,我去去便回。」初雪拉住她的手腕,「作甚麼?」她瞇眼一笑,「姐姐歇一會。」

    千雪疾步進入前廳,瞥見廳內初雪口中那個曾「愛她」的男人,直接上前向那人的臉上揚起手。

    「啪!」一個巴掌落下,穆德瞇眼瞪著她,耶律休哥忙起身,千雪立在穆德面前冷聲道,「這一巴掌是為你那所謂的愛打得!」旋即又揚起手,穆德接住她的手,橫道,「夠了!」耶律休哥正欲上前,沒想千雪一腳抬起,直接向穆德的要害地踢去,喝道,「這一腳是為雪兒賞你的!」

    耶律休哥瞪大眼眸,瞅著穆德捂著雙腿間的窘迫樣,不禁低眉一笑,耶律斜軫和遙攆彧則淡漠的看著這一切。千雪瞪著穆德冷哼道,「初雪嫁給你是她一生的錯誤!」旋即,她瞥過頭,淚水湧在眼眸。耶律斜軫過來道,「此刻不是教訓人的時候,她還在等著你!」

    千雪為初雪淨過身,一面用木梳梳著她長而直的髮絲,一面皺緊了眉頭。銅鏡中,初雪淡漠一笑道,「這白髮也不是一日二日了,不必在意。」旋即瞅著鏡子那蒼白無神的自己道,「終究是老了——」

    「姐姐才三十三歲,正值繁盛年華。」千雪瞅著鏡子的她道。初雪溫爾一笑,微弱的呼吸,「還記得當年你我臥榻時的玩笑話,你說你要嫁便只嫁一個良人,生平只你一個妻,只愛你一人。此刻想來,我們誰都沒有做到,世事無常難料,男子皆薄倖似乎對我而言曾是句謊言,如今自個兒親身走了一遍,盡突覺得酸甜苦辣不過是過眼雲煙,徒自庸人自擾罷了——」

    「姐姐——」千雪嗔苦道。初雪靠在她身上,眼神迷離,喃喃著,「小雪——讓她留在兄長身邊,不要——不要讓他帶著——會苦——會累——,我想——讓她快樂——」

    千雪流著淚,抱緊她逐漸沒了溫度的身體道,「好。一切都聽姐姐的——」

    繁花落盡君辭去,綠草垂楊引征路——一抹銷香就這般離去——

    倒是,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繾倦,說風流——,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

    千雪趴在車窗,遠遠望著那孤涼的墳頭,不禁暗自落淚,耶律斜軫擁住她的身子道,「莫哭壞了身子,人已逝,休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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