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這幾日因出不了門,便只能倚靠在窗欄,雙手托腮,瞧著外面的天景,竹清在她面前放了一杯清色菊花茶道,「姑娘潤潤口。舒榒駑襻」千雪轉眸瞧著她問,「你是王妃身邊的人?」竹清道,「奴婢侍奉過王妃幾日。從前奴婢是跟在四夫人身邊的丫鬟。」
「那四夫人可是淒淒的娘親?」千雪問。竹清點頭道,「從前王爺是最疼四主子的,四主子也對王爺一往情深,只可惜,自四主子懷孕後,王爺便不再喜歡四主子。直到主子臨盆那日,王爺才來瞧四主子,可主子只喚了一聲王爺,便丟下孩子歿了——」
「為何會如此?」千雪皺眉不解。竹清低頭歎氣道,「奴婢不知。只主子去世後,王爺便未曾去探望過主子。」千雪噢了一個字,便不願多問。他的家事,她從不想過問。
低頭自顧飲了口茶,只聽門口突地有人興奮叫道,「姐姐!」
千雪與爾歌四手相握,高興不已。爾歌瞅著千雪大腹便便的樣子,又是皺眉,又是微笑,嗔歎道,「旁人我不知,只孕婦都是姐姐這般模樣?」千雪笑道,「他最近越發長得快了些,好似急著出來呢?」爾歌努嘴道,「看著姐姐這般受累,我是寧願不生的。」
千雪摸著她的頭髮道,「又說胡話,做母親可是高興的事,待你懷孕了,便偷著樂吧。」
爾歌皺眉道,「可為何讓女子受這罪?何故叫咱們忍受生產的錐心之痛,倒叫他們坐享其成?」千雪瞅著她,竟不知她有著現代人的意識,便低眉一笑,朝門口看去,只見阿史都站定在門口,許是聽見了爾歌的話,愣在原地。
爾歌回頭瞧著他,旋即一個機靈起身,蹦蹦跳跳,過來拉起他的手,走至千雪面前,千雪正欲起身,他忙道,「夫人身子重,不必如此。」爾歌笑瞅著他道,「咱們說好了,往後只能要一個。你瞧,姐姐多辛苦。」
阿史那都只笑不語,見爾歌在屋內左瞧右看,探上探下,便過去拉住她的身子道,「你就不能安靜會兒,總這麼毛躁?」爾歌撅嘴道,「放心吧,有了前車之鑒,我會小心的。」
千雪瞅著他們異樣的表情道,「莫不是有了喜事?」爾歌半紅著臉,過來坐下,些許歉疚道,「上次有過一個,可我不小心滑了一跤,就沒了。被父汗知道了,還說了一通。可在好,他沒有責怪我。」她悄聲在千雪耳邊發笑。
千雪看著阿史那都道,「爾歌年歲還小,還請王子日後多擔待些。」阿史那都溫和一笑,「我會的。」旋即瞥見爾歌手中的冰塊,忙奪了去叫道,「不准吃!」
爾歌凝眉道,「這也不能,那也不准,還說疼惜我?」阿史那都緩了語氣,「不記得父汗囑咐的了?」
爾歌眼饞的放下冰塊在盤中,爬在千雪的肩膀嬌嗔抱怨,「姐姐,做個王妃真不易,早知我就如姐姐般,落得個自在——」
「爾歌?」阿史那都忙對爾歌搖頭示意,千雪低眉一笑道,「無妨,原是我不想要這名分的——」
阿史那都見他們姐妹二人有許多話要說,便自顧退出,臨走時囑咐爾歌道,「走路小心些,莫再蹦跳!」
她撇撇嘴不理他。千雪笑看著她道,「這般貼心,倒叫我嫉妒了?」爾歌羞紅了臉,抬眸道,「回紇的兩個州地要統一了,這次來,便是和皇上商量遷徙之事。」千雪點頭道,「爾詩可好?」爾歌笑道,「上月瞧了她,生了個女娃,乖巧的不得了。」
耶律斜軫進屋,便見千雪彎腰欲撿地上的書,卻奈何笨拙如此,怎得都探不到。他笑著過來,拾起,瞅著她。她歎口氣道,「宴席散了?」耶律斜軫點頭,拉她坐在膝上道,「阿薩蘭汗來了,孟回達爾卻只派了阿史那都,可想而知,此次合併孟回達爾根本沒有誠意,而這討好太后的差事也並非是件易事。」
「王爺與我說這些何意?」千雪凝眉。他笑問,「你想讓我幫哪邊?」她瞅了他一會兒,心中細思,回紇合併,一面可以為大遼增加一方盟友,一面多了一方進貢者。倘若蕭後助阿薩蘭汗一臂之力,恐日後這大汗的位置獨阿史那都不可。而阿史那都為了鞏固政權,必將對遼國俯首稱臣,其中之利弊,恐蕭後和耶律斜軫早已衡量思慮過。
她低眉道,「王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何必問千雪。」他輕柔的撫著她身後的髮絲道,「我到底喜歡了一個怎樣的女子?」她眨著眼眉道,「奴婢也想知道王爺為何會喜歡無才無德的奴婢?」
他笑問,「喜歡需要理由嗎?」她瞅著他道,「當然。否則王爺也不會在白駝鈴之時詢問奴婢了?」他頓住,好似在思著什麼,旋即才道,「那一面不足以讓我動心,只你當時的膽大且從容的表情倒叫我好奇了。」
「我可不從容,倒是被幾位王爺嚇得夠嗆!」她故作委屈道。「這便是你吸引人之處!」他低頭欲吻她,她止住認真道,「謝謝你對阿史那都和爾歌的照顧!」
他眼眸含星,瞧了她半響,挪開她的手,重新奉上一個久久沉澱的吻——
千雪瞧著耶律斜軫書房桌上的畫卷,殷紅的唇,小巧的鼻,細柳的眉,一頭直如瀑布的長髮垂在肩上,這便是他心中的她嗎?只為何不點眼睛,蕭稚說過,這畫曾被他修改過數次,卻總沒有完稿。她一面品著茶等著他,一面在心中琢磨。
「姨娘!」淒淒從門口探出小腦袋。千雪歡喜,向她招手。淒淒過來抱住她的小腿,仰頭衝她而笑。旋即轉眸瞅著畫中人叫道,「娘親!」
千雪怔然,似乎不敢確定,彎腰握緊淒淒的雙肩,瞇眼道,「你方才叫什麼?」淒淒指著畫中人道,「娘親!」
「啪!」千雪手中的杯子猛地滑落在地上,聽見響聲的侍香,竹清,梅秀忙進來,見她臉色異常,驚呼,「姑娘這是怎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