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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V75 托付 文 / 瑾言嵐

    千雪接過拓跋思奇貼身侍女懷中的耶律如隱,悲痛不已。舒榒駑襻侍女看著那嬰兒哭訴道,「自王爺走後,王妃便一直鬱鬱寡歡,且著十幾日前王妃收到一封家書,臉色見好,心也開闊了,還趕著給小王爺做了好多衣服。奴婢打勸,孩子長得快,怕幾日便又該換裝了。王妃只道,不穿,留著日後做個念想也是好的。不曾想,公主竟是早已心裡做了打算。昨日是王爺的頭七,公主一早便梳洗整齊,說去為王爺上香燒錢。奴婢想跟著去,可公主卻說她只想一個人陪著王爺。待奴婢出去尋她時,公主已自刎在王爺墳前——」說著,侍女復又一面擦淚,一面哭泣。

    千雪瞧著孩子包袱裡面有一封信,拿出,竟是與她的。她問那侍女,「日後有何打算?」侍女道,「如今這府裡只剩兩位夫人,長將軍德裡也跟著王爺去了。奴婢是跟著公主來的,本該回黨項。可奴婢放心不下小王爺,若是姑娘不嫌棄,可否讓奴婢繼續照顧這孩子?」

    千雪瞅著她對孩子的真情,便問,「你叫什麼?」侍女道,「奴婢叫綰清。」

    千雪徑直打開信貼,只裡面寫道,「千雪見啟,吾知吾亡,姑娘必來探望。從此陰陽相隔,本不該再多言。但懷中腹肉,甚是揪心。托付孤兒,感激之恩,來世再報。君之淒淒,吾日夜不眠。天覺亮,才知此情來的惋惜。初識時,思奇曾問姑娘,可能珍惜已有的?不覺夢,回頭竟已容顏老,恩未斷。吾之心意,姑娘定能深深體會。今日絕言,此生情盡,來世再續!」

    一顆淚珠打落在短短的幾行字跡裡,沒落了記憶中的容顏。耶律休哥從她滑落的手心裡拾起信,不禁歎道,「只見他們相似的性子,斷不會有如此刻骨銘心的情意。今日看來,倒是我錯了。安隱的捨身,思奇的剛烈,恐要應了你當日那句不離不棄,生死相依了——」

    千雪撩起悲慟的眼皮,喃喃道,「當日的祝福詞,如今卻成了埋葬他們愛情的墳墓,許是我錯了,本不該說那樣的話,仿若詛咒一般——」

    「莫可胡說!」耶律休哥忙止住她的話,瞥了話題道,「如今懷了身子,不痛快,傷心之事最好少想,人世本就難測,連你的歌聲裡不都在唱,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她轉眸道,「你還記得?」他笑道,「你的歌詞,你的曲調總不同於旁人,我怎能忘了?」他瞅著她已微顯露的小腹道,「已三月有餘了吧?」她低眉點頭。他復道,「後日皇上和太后為韓隱準備了慶功宴,可有準備?」

    她凝眉,耶律斜軫曾與她提過,她沒回話。只因現下她沒有心情見任何人。耶律休哥瞅著她道,「一家歡喜,一家悲,你是個心思細膩之人,他必不會勉強你。只接下來的日子少不了應付。即便安隱還在,他亦是不願見你如此傷心。」

    她撩眉道,「我明白,我會去。」旋即她問,「知瑤在府中可習慣吧?」他眉角露出一絲笑容,捂著胸口道,「傷口還未痊癒,恐最近幾日是回不來了。」

    說完,便溜出門外。她瞅著他箭步如風的背影,這樣的話恐只有知瑤才會信。

    宮燈點起,香煙寥寥,篝火燃起,千雪獨自坐在女眷宴席的最末端不打眼的一桌,瞅著眼前歌舞昇平的夜,心中淡漠無語。這樣的熱鬧,這樣的歡聲笑語她雖早已習熟,卻從不喜歡湊熱鬧。換做從前,她可以躲在一邊,自個偷閒。如今卻要坐在這裡陪宴,只因她已是北院王府中的一份子。即使是個耶律斜軫身邊沒名沒分的女人。

    「司徒姑娘一向可好?」一把聲音從身後傳來,千雪抬眸,忙起身作揖道,「見過族長!」呼哧候是契丹八部之一涅剌部的族長,她是自上次見過一面後,才聞得的。此人雖長相醜陋,但耶律休哥曾說過此人自小精通佛法巫術,總有一些異於常人的怪異想法,而且十分相信靈異幻象之說,但心性善良,從不與人結惡。

    呼哧候雙手拱起道,「姑娘已是北院王爺之婦,又得寵愛於一身,怎可行禮?」千雪溫笑道,「族長是長輩,理該如此。」呼哧候立刻凝眉道,「本長才比耶律斜軫長兩歲,哪裡成了你的長輩了?」千雪見自己說錯了,正欲解釋,他摸著自己的臉復道,「難不成又老了,亦或是沒消鬍子?快,幫我瞧瞧,是不是眉角長了皺紋?」

    千雪掩唇笑著,又見他搞怪的模樣,越發覺得好笑。呼哧候抬眸道,「總是把姑娘逗樂了。」千雪愣住,他笑道,「與姑娘一別已有兩年,上次匆匆,未曾與姑娘細談,今日有一問題,姑娘可否解我心中多年疑惑?」

    「不知族長需問何事?」她道。「姑娘來自哪裡?」他細瞅著她。她道,「汴梁。」「又來哄我,這話上次便說過。姑娘何必與我裝糊塗?」他道。她低眉一笑道,「族長對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又識得天相之變,空間靈異,何必明知故問?」他驚然,瞠目興道,「時空轉移,果真世間有此異象?」

    千雪搖頭皺眉道,「其實我也不知。只知倘若某物運動的速度超過光速,時光倒流亦不是不可能——」

    呼哧候仔細聽著她的話,甚是不解,更加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只低頭瞅著她略顯的肚子驚詫道,「可否讓我摸摸這孩子?」

    千雪點頭道,「不知為何,我的反應特別厲害?夜裡睡不著,吃飯也吃不安神?」呼哧候手扶住她的小腹笑道,「莫怕,莫怕,姑娘來到這裡便是咱們的福氣,這孩子機靈活潑,聰明好動自是有的。而且有孕之女子,體質不同,反應也各一。且讓我點撥與他,再開兩劑藥,姑娘定好。」

    「亦不知是男是女?」她自顧嘴裡嘀咕,不曾想,身後一人猛地跨來,扯她在身後,冷眸瞧著呼哧候,「族長可要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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