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轉身至另一邊,依舊默著。舒榒駑襻耶律休哥看著一旁的耶律斜軫祈求道,「你也不幫我說句好話?」耶律斜軫瞅著他道,「我哄她的時候,你也是見著的,她那脾氣你不是不知?」他使了個眼神給他。耶律休哥會意道,「好吧,你既然不理本王,本王亦不是那死皮賴臉之人!」
他起步,她嗖的一下起身氣惱道,「耶律休哥,你沒誠意!」他頓住腳步,忙回身至她跟前道,「終於開口了?」千雪皺眉瞅著他,「她是我妹妹,你騙我也就算了,可爾歌對你一片情意,你怎地也利用?」
耶律休哥落寞了眼神道,「我何不知她的心意。那日阿薩蘭汗來懇求我幫忙,橫豎說了一些利害,我自是心中衡量再三,於理,我是該幫這個忙,於情,對爾歌來說,阿史那都是最合適的人選。雖是指婚,但阿薩蘭汗早已為爾歌想好了一切,他的確是為令人尊敬的父親!」
「只如此?」千雪凝眉。她並不相信如此簡單的理由?論身份地位,耶律休哥可堪比兩個阿史那都,論政治利益,回紇與大遼聯姻,勢必對回紇更是有益無害。
耶律休哥低眉,旋即瞧著耶律斜軫,耶律斜軫緩緩過來,叫她坐下道,「上次我曾與你說過,阿薩蘭汗一直想把西遷的兩個政權收攏回來,成為一個統一的整體。但嶺西的孟回達爾是個左右搖擺不定之人,一面依附吐蕃,高麗,一面又不敢得罪其他部落。孟回達爾有兩個兒子,一位嫡出,一位庶出。孟回達爾甚喜歡那位嫡出長子,但阿史那都生性沉穩,做事更是勵精圖治,親力親為,故備受族內長輩們的支持。阿薩蘭汗看中的便是阿史那都的人品和他低調堅忍的性格,說及此,這樁婚事倒是叫嶺西可汗日後有的頭疼了。」
「一面背靠黨項,一面拉攏嶺西,一面又讓自己的女兒有了好的歸宿,一箭三雕,果真深謀遠慮。」千雪低歎著,旋即雙手托腮瞅著耶律斜軫道,「怨不得你方才說我幫阿薩蘭汗解決了大難題,如此說來,他為了一統回紇,可是費盡心思。」
耶律休哥道,「你只管顧著爾歌便好,這些事本就與你無關。」她感激的眼神瞧著他,將心比心,耶律休哥雖欺瞞了她,但絕不是有意,只為了不把她也牽扯進來。
他笑看著她道,「禮我是陪了,回去了。」旋即,一面出賬,一面叫道,「瞧我這王爺做的,亦不知上輩子是否欠了你司徒千雪的——」
千雪溫婉一笑,自是心中思量。耶律斜軫瞅著她道,「又在琢磨什麼呢?」她歎道,「我只知阿史那都是誠心待爾歌,爾歌性子又直率單純,似的有一個這般的男子照顧她,卻不曾想其中有如此繁瑣之緣由——哎,難道這便是人在王室,身不由己的悲哀?」
耶律斜軫拉下她的手道,「你還未告訴我,你是如何勸得爾歌接受這樁婚事的?」她撩眉道,「我只說一夫一妻相守到老,總比做一個被冷落的妾來得自在——」
他手下一緊,她頓住話語,抽出手,默在一邊。他起身道,「黨項傳來消息,說爾詩懷孕了,你若有東西捎與她,便交給戈盧。」
千雪撩眉淡淡道,「謝謝。」他瞅著她半響,臉上是似有似無的冷漠道,「去向太后請個安,錦心和侍香在外面候著了。」
「今晚我想留在宮帳陪陪爾歌。」她叫住他的背影道。
他頓住腳步,沒有回身道,「那明日再回府。」她剛欲開口,他突地復道,「謝謝就不必說了。」他冷冰冰的撩簾而去。
千雪望著爾歌戀戀不捨的眼神,良久不語。馬車行出宮帳,知瑤為她披了件外衣道,「王爺特意囑咐的。」千雪瞅著他送的白狐裘皮披風,淡漠一笑。知瑤安撫道,「我從沒見過王爺對誰笑過,唯獨面對姐姐。姐姐莫過於太執著。」
她撩眉道,「勸得了旁人,對自己卻刻薄。」知瑤搖頭道,「我不比姐姐。」千雪瞧著車窗外陰沉的天氣道,「莫不是要起風了?」知瑤道,「好似。」旋即她叫車伕加快了馬鞭。
千雪沐浴在放滿花瓣的木桶中,閉目沉思。冷暴力,他竟然在和她心照不宣的冷漠面對彼此。她只不過一句話,他竟三日對她不聞不問,只每日過來瞧一眼,便自顧而去。她知道,她沒有錯,他亦沒有錯,錯的只是時間!她遲遲不肯接受他,既是對自己不夠自信,亦是對這個時代充滿了恐慌。
裹緊身上的浴被,瞧著空落靜默的屋內,不禁心中低笑,她這又是何必呢?心中早已接受了他,又何必在意這身子?緩緩的躺下,癡癡的望著床幃,眼神飄向月光透進的濃濃月色喃喃著,「夜來皓月才當午,重簾悄悄無人語。深處麝煙長,臥時留薄妝。當年還自惜,往事那堪憶。花露月明殘,錦衾知曉寒——」
眼前一抹身影突地罩住月光,她轉眸,耶律斜軫撩被,躺在她身邊,沒看她,沒說一句話,便閉了眼。
她支起身子,瞅著他淡然無光的神情,胸口的話頓時嚥了回去。「哎——」歎了口氣,自顧輕輕躺下,側過身子,背對著他。
身體突地被人從身後擁住,耳邊是他的低語,「花露月明殘,錦衾知曉寒?我在你心中就是這番薄情寡義之人?」
她轉眸瞅著他,有些氣惱道,「是王爺在與奴婢生氣?奴婢怎敢起怨恨?」
他挑起她的下巴故作威嚇道,「這裡沒有王爺,也沒有奴婢。」
她輕輕推開他皺眉道,「是,奴婢遵命!」他執意摟她在懷中道,「這幾日,我無事,明日教你騎馬可好?」
「不好。」她拒絕道。他低眉問,「為何?」「沒興趣了。」她嬌嗔道。他舒眉笑道,「我教了,你便有興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