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熠塵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凝著她,幽深的眸子交織著萬般複雜的神色,她心底有多恨?恨到要置他於死地?明明痛的是身體,可一顆卻心痛的愈盛,支離破碎開來。舒榒駑襻
長劍刺入他身體的那一瞬,楚姒清的手不可抑止地顫了顫,心亦是狠狠一抽,那鮮艷的紅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刺在他身,卻痛在她心。怎麼會這樣?
不得不承認,即便他傷她至此,她潛意識裡依然放不下他,不忍傷他。
「楚姒清,本王欠你的如今算是還清了!」慕容熠塵冷絕地說道,他身姿筆直,屹立如山妃。
一劍斬情絲!從此蕭郎是路人!
「不……」楚姒清驚惶無措,狠下心抽出了長劍,慌不擇路地逃了出去,她的雙手沾滿了溫熱粘稠的鮮血。
「塵!「夏馨梅痛心地喊道,連著上前扶他的勇氣都沒有了窈。
「我沒事……」慕容熠塵一句話還未說完,整個頎長挺拔的身子轟然倒在地上。
夏馨梅嚇得花容失色,淚如泉湧,「塵……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她根本不值得,不值得啊!」
慕容熠塵虛弱地勾唇,「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只是不願再虧欠她,挨了一劍,往後我就能一心一意地愛你了!」
夏馨梅哭的泣不成聲,「塵,求你別說話!大夫馬上就來了!」
慕容熠塵裹住她的小手,偏離心口的位置血流不止,他終究挨不過那巨痛,頃刻昏死過去。
楊霄帶了大夫及時趕進來,「爺怎麼樣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夏馨梅只是哭,根本組織不好語言,「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會不會死?好多血,他流了好多血!」
楊霄神色微凝,冷靜下來,一把將夏馨梅扶起,「夏姑娘,請你先出去,讓大夫好專心診治。」
「我不出去,我要看著他!他需要我陪著。」夏馨梅執拗地反駁,怎麼都不肯離開。
「夏姑娘!屬下再說一次,請你立刻出去!」楊霄沉下臉,語聲冰冷,半分不容商量的餘地。
夏馨梅一楞,明顯從他眼底獨到敵意,排斥,只得抹乾臉上的淚,安安分分地走了出去。
她守在門口,焦慮不安地來回走動,鼻尖充斥的皆是濃稠的血腥味。
大夫在裡頭忙的大汗淋漓,大堆白色紗布染成鮮紅,「不妙啊,不妙,原本就…….如今挨了這致命的傷可如何是好?」
「大夫,請你無論如何,也要救活四爺!」楊霄眉頭深鎖,懇求道。
大夫點點頭,歎息地說道,「老夫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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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姒清一路倉惶地逃了出去,腦海裡不斷浮現方纔那驚魂的一幕,他會不會死?如果死了,她真的就開心了?放下所有的仇恨了?
不!她即使恨他入骨,可依舊舍不得他去死!
「清兒,你怎麼了?」慕容子喧守在四王府門口多時,就怕她會出事,見她滿身是血地跑出來,不由得心中一驚。
他衝上前,握住她的手,「哪裡受傷了?清兒,你別嚇我?」
楚姒清腦子裡一片空白,痛苦地咬著蒼白的唇瓣,半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他傷了你嗎?那個禽獸!」慕容子喧憤然低吼,作勢就要衝進去理論。
「不要,子喧!」楚姒清手裡的劍匡噹一聲落地,撲倒男人懷裡,泣不成聲,「子喧,子喧,我該怎麼辦?你告訴我!」
「清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別哭啊,你慢慢跟我說。」慕容子喧輕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安慰道。
楚姒清冷靜下來,語無倫次地說道,「子喧……我殺了他,殺了他,好多血,我不想的,可是他非得氣我,傷我,我一劍下去……」
「好了,清兒,你聽著,錯不在你!那是他欠你的。」慕容子喧抬手輕柔地給她擦拭臉頰的清淚,「清兒,你答應過我的,不能哭,對眼睛不好!」
那個男人,根本不配擁有她,一次又一次,只會讓女人流淚。
楚姒清點點頭,適才平復情緒,她啞聲說道,「子喧,我想在這裡等消息,看他有沒有事!」
「我陪你等!」慕容子喧拉住她的手,一齊坐到大榕樹下。
天上的明月泛著清冷的餘暉,透過樹葉,斑駁地映在女子蒼白的臉頰上。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明眸裡一片沉寂。
子夜時分,楊霄似是得知楚姒清在府外等候,一個人神色凝重地走了出來。
楚姒清豁然起身,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心亦是繃得緊緊。
楊霄皺眉,走過來主動喊道,「六爺,楚姑娘。」
慕容子喧淡淡允了聲,忙問,「四哥怎麼樣?可有脫離危險?」他亦是清楚,慕容熠塵若真的死了,楚姒清怕是一輩子要活在悔恨中。
楊霄語聲輕笑,譏諷地來一句,「四爺的生死,你們是當真在乎?還是巴不得他就這樣死了?」
聽楊霄的口吻,楚姒清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下,體力透支的她,雙腿一軟,險些栽倒。
慕容子喧及時將她扶住,「現下安心了,該回家了吧?」
楚姒清微微點頭,不再多做留戀,而後決然轉身,慕容熠塵,你是第一個讓我愛到骨髓,恨到骨髓的男人!你我自此兩清!成為永遠的陌路。
「楚姑娘!」楊霄從背後喊住她,冰冷冷的語氣。
楚姒清停下腳步,沒有轉身,算是在等他說話。
楊霄頓了頓,說道,「四爺有話帶給你,他說,希望你消失在京城,他此生都不想再見你!」
好個此生不相見!楚姒清輕笑一聲,反駁道,「我不會離開京城,不會特意去避開他,更不會再對他癡心妄想!我楚姒清沒有他,一樣能活的有生有色!」
「清兒。」慕容子喧緊緊握住女子微涼的手,明顯從她眼底讀到了受傷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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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楚姒清回到雲水閣時,秋菊並未入睡,而是孤身坐在房內打盹,等候她。
楚姒清無奈地歎口氣,拿了衣衫,輕輕給她蓋上。
秋菊睡得淺,她猛然驚醒,「小姐?你回來了!身上怎麼有血?哪裡受傷了?」嚇得小臉微白。
「不是我的血。」楚姒清淡聲說道,打消她的憂慮。
「那是誰的?」秋菊長吁了口氣,又滿腹疑惑。
「幫我打水來,秋菊。」楚姒清疲累地說道,不願再提那件事。
秋菊識趣地恩了聲,慇勤地跑了出去,「小姐,我再讓廚房給你做點夜宵去。」
半刻鐘後,浴桶裡。
楚姒清再觸及手臂上沾染的血時,心依然會泛起一股微疼。
夜裡,她輾轉反側,迷迷糊糊睡著後,又陷入可怕的夢魘,身處血海裡,週遭一片猩紅,任她如何努力,只會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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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秋菊興高采烈地闖進來,似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小姐,小姐,快起來啦,好消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楚姒清按了按發疼的額,皺眉問道,「什麼事?看把你樂的!」
秋菊努努嘴,緩緩說道,「聽說前天晚上皇帝遇刺,身重兩劍,宮裡封鎖了消息,今日才傳出來。」
「噢?他死了沒?」楚姒清淡聲問,明眸裡了無波瀾。
「至今生死未卜!也不知是哪個刺客?做得真好,太痛快了!」秋菊大快人心地笑了笑。
「嗯。」楚姒清拿了衣衫,開始穿戴,並無半分驚訝之色。
「唉,要是他被御醫救活,真是老天不長眼。」秋菊想到這裡,不免失落。
楚姒清不屑地輕笑一聲,「醒過來?若他真的挨過此劫,即便醒來,也是個廢人而已,只能靠藥罐子蓄命,聽過一句話沒?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
「小姐,你怎麼知道?」秋菊隱隱猜到些什麼,卻不敢確信。
「不錯,你口中的刺客就是我!我很後悔,當時沒多給他補上兩劍!」楚姒清不置可否地承認,面露憎惡之色。
「啊?小姐就是殺殺皇……」秋菊嚇得三魂丟了七魄,不安地朝外瞅了瞅,就怕隔牆有耳。
「好了!聽說酒樓裡來了幾個武功底子不錯的人,我親自去看看,午飯不用等我了!」楚姒清捏了捏秋菊驚愕的下顎,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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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胤宮,慕容君墨獨自守在皇帝床邊,憶起前晚的刺客,眉宇間漸漸浮現一抹憂色。
楚姒清和赫連懿有牽連?倘若某天,他抓到赫連懿?又該如何決斷?
此時,孫御醫撩開紫色幔帳,恭敬地走了進來,「七爺,還魂丹拿到了,可以給皇上服下。」
「嗯。」慕容君墨接過,湊在鼻尖嗅了嗅,「孫御醫,父皇是否預測會有此劫難,所以早就煉製了此丹藥?」
孫御醫點點頭,回道,「作為帝王,從來都是身不由己的。雖明裡暗裡,有不少人憎恨皇上,罵他是昏君,但皇上從登基那時起,就勵志做個好皇帝、好父親,只是因為你母親的死,給了他太大打擊,以至於他性格暴戾,越走越偏…….」
「孫御醫,這些年,父皇不是早已將母妃忘了嗎?」慕容君墨尤不敢置信,君王的愛能有多長久,況且是個已入黃土的人。
「忘?怎麼會忘?若是真的忘了,何故梅妃,凝妃輪番得寵?」孫御醫搖頭歎息,「皇上最不該的是,將憎恨盡數轉移到四爺身上,這麼多年來,也苦了四爺!」
「四哥?他值得同情嗎?」慕容君墨不屑地冷哼,心中的仇恨再次牽起。
「當年,四爺的母妃被人誣陷通姦,最後被王皇后活活仗斃,四爺那時才八歲,就眼睜睜看著母親斷氣,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孫御醫每每憶起當年的一幕,依舊不能釋懷。
「宮裡的女人,若是沒有手段,沒寵愛。只能得此命運,怨不得誰!」慕容君墨依舊不為所動。
孫御醫長歎了口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父子又哪有隔夜仇?」
慕容君墨抿唇不語,拿著娟布,悉心給皇帝擦拭愈發蒼老的臉頰。
日子恢復以往的平靜,秋菊發現,楚姒清雖然從悲痛中走出來,但從未發自內心地笑過。
依舊按時吃飯,睡覺,練劍,偶爾繡花,看書,下棋,或者去酒樓巡視一整天。
某天傍晚,秋菊端了精緻的膳食送進房裡,「小姐,你回來了嗎?」
推門而入,待看清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一嚇,「小姐?你在做什麼?」
房內女子清麗的臉容佈滿慈愛之色,雙臂輕柔而謹慎地抱著一個嬰兒,嘴裡喃喃念叨著,「寶寶,小寶……」
「小姐!」秋菊再次揚聲喊道。
楚姒清眸底掠過一抹慌亂,轉過身去不予理會,繼續逗弄著嬌小可人的孩子。
「小姐?孩子是從哪來的?」秋菊一臉凝重,將膳食放下後,逕直走過去。
楚姒清皺了皺眉,如實說道,「酒樓回來的路上,撿到的!」將孩子抱得緊緊地,生怕別人搶去。
「撿的?小姐,你框誰呢?大白天撿個孩子?」秋菊哪裡肯信她,只當她還未痊癒,偷了人家的孩子,以慰相思。
楚姒清對她的話充耳不聞,拿了撥浪鼓輕搖了兩下,「小寶,好聽嗎?」
襁褓中的孩子約摸一歲大,膚色白皙,眼睛大而明亮,生的甚是可愛,正瞇著眼朝楚姒清笑。
「秋菊,秋菊,你看,他在對我笑呢?」楚姒清面露喜色,愛不釋手地摸了摸孩子柔軟的發。
秋菊憂心不已,勸道,「小姐,將孩子還給他的父母吧!待會兒他要是餓了,會哭,會要娘的!」
楚姒清輕搖頭,斷然拒絕,「我可以熬米湯給他喝,他這麼乖,哪裡會哭?」說罷,固執己見地抱著孩子走走轉轉,露出難見的笑顏。
秋菊氣的一把摔掉瓷碗,「小姐!你這個樣子,要是讓夫人看見,她又要難過地病倒了!」
「哇……」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起來,漲紅了小臉,拚命地掙扎,嘴裡咿咿呀呀,喊著娘。
「小寶,小寶,你別哭啊!」楚姒清滿心疼惜,一時間手足無措。
「小姐,給我吧!」秋菊伸過手,將孩子搶了來。
楚姒清頹然收回空蕩蕩的手,默不作聲地退到一邊等候。
秋菊抱著孩子搖啊搖,哄啊哄,居然破天荒地將孩子逗樂了,「咯咯咯……」笑的甜膩,酣暢。
不自覺,秋菊也捨不得手裡的孩子了,「小姐,他真可愛。」要是小姐的孩子安然出聲,她就能天天伺候乖寶寶了。
「秋菊,我們送他去官府吧!或許能找到他父母。」楚姒清思忖了半晌,總算做出艱難決定。
「官府?」秋菊疑惑地皺眉,「小姐,孩子真不是你偷來的?」
楚姒清翻了翻白眼,一臉正色道,「鬼丫頭,你瞎想什麼呢?我雖然思念小寶,但不至於去做那種事,孩子真是我在路邊撿來的,許是哪個糊塗的娘弄丟了。」
「噢。」秋菊輕拍著胸脯,總算鬆口氣。
兩人吃完飯,給孩子餵了米湯後,又帶上一包袱嬰兒物品,朝官府走去。
果然,衙門外一對年輕的夫婦正焦慮萬分,商量著要不要進去報官。
年輕的少婦撞見楚姒清懷裡的孩子,登時欣喜地大喊,「相公,是阿睿,我們的阿睿。」
男人聞言,亦是大喜,忙衝上前來,「這位姑娘,是你撿到我們家的阿睿嗎?」
楚姒清點點頭,唸唸不捨地將孩子遞過去,「你們怎麼這麼大意?若是讓壞人撿去了,該怎麼辦?」
「是是是,姑娘說的是,都怪我忙著生意去了,差點就失去阿睿,我們還以為,以為他被……」少婦後怕地說道。
「你們記得要好好照顧阿睿,他很可愛。這是一千兩銀子,可以讓你們安安心心做個穩當的生意,租個門面之類的。」楚姒清將嬰兒物品交給他們,還不忘掏出銀子。
「這?這可如何是好?」男人感激地不知說些什麼,「貴人啊,今日遇到貴人了!」
「姑娘,你幫我們照顧阿睿,我們哪裡還能要你的錢。」少婦怎麼也不肯接,連連回絕。
「拿好,我不喜歡扭扭捏捏的人!我跟阿睿有緣,就當是我給他見面的紅包,如何?」楚姒清硬將銀票塞過去。
「是啊!我們小姐不缺這點錢,但對阿睿來說,是生活的保障。」秋菊亦是幫襯著說道。
於是,兩夫婦也不再扭捏,欣然接下銀票,再三感激了一番,方才離去。
「相公,阿睿好像越來越乖了!」少婦滿臉慈愛地逗弄著襁褓裡的孩子。
「嗯,都是娘子教導有方!」丈夫攔住妻子的纖腰,偏過頭去做鬼臉逗趣。
「相公,我們今晚吃什麼?阿睿也餓壞了。」
「你今晚就好好歇著吧,陪陪阿睿,由我來做飯,服侍你們兩母子。」
年輕夫婦的背影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楚姒清凝著他們遠去的身影許久,悵然地低歎了聲。
「小姐,他們一家子真幸福。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秋菊亦是忍不住發出感慨。
「嗯!」楚姒清淡淡允了聲,那何嘗不是她想要擁有的生活?只是,她前世罪孽身重,今生怕是只能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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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府,慕容熠塵孤身坐在梨樹下,眸光幽深而冷冽,一瞬不瞬地凝著枝繁葉茂的梨花樹,不知心中所想。
「塵?你怎麼出來了?傷口才剛痊癒?」夏馨梅走上前,將手裡的披風給男人悉心繫好。
「咳咳……」慕容熠塵彎腰猛然咳嗽起來,咳得面紅耳赤,又牽動傷口,頓時一陣鑽心蝕骨的痛。
「塵,我們回屋好不好?」夏馨梅心疼地覆上他冰冷的面具,柔聲勸道。
自那日,中了楚姒清一劍後,他經常失神,也很少笑,但對於她的寵愛有增無減。
「我沒事?倒是你?不是讓你去布莊做秋日的衣裳嗎?怎麼這麼早回來?」慕容熠塵順了順氣,大手愛憐地撫摸著女子美麗的側臉。
夏馨梅溫溫一笑,朝身後的丫鬟勾了勾手,一絹紫色的布帛映入男人眼簾,「塵,我挑了一個下午,你看喜不喜歡?」
「嗯。」慕容熠塵淡淡點頭,驀地憶起楚姒清曾經親手給她做的袍子,不禁苦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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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如同往常一樣,端了盥洗的物什推開楚姒清的房門。
「小姐,該起床了!」她亮著嗓門喊道,逕直走進去,待看清眼前一幕,手裡的水盆匡噹一聲逶地。
床榻之上,血跡斑斑,一具嬰兒躺在楚姒清懷裡,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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