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喝?」慕容熠塵催促道,低醇的嗓音是一如既往地充滿寵溺之情。舒榒駑襻
楚姒清臉容泛起微白,心中苦澀難當,她輕搖頭,怎麼都不肯張口,如果她沒有那識別毒藥的本領,此刻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已經被他殘忍地拿掉了?
「怕苦嗎?」慕容熠塵伸手端正她的小臉,「我親自餵你喝好不好?」不是徵求的語氣,而是陳述的口吻。
他急切地捏住她的下顎,抬碗就朝她嘴裡灌。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逼我?我不喜歡喝藥,一點也不喜歡苦的味道。」楚姒清扭過頭,眸中縈著點點淚花彗。
「乖,喝了它對你身子大有益處,別哭,或者我先喝一口,再餵給你喝?跟上回吃飯一樣!」慕容熠塵輕聲誘哄著,抬手為她輕拭去眼角的淚痕。
「我不喝!不要喝。」楚姒清拚命地扭動身子,想要逃離他的禁錮,「你根本不瞭解我,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最不喜喝藥,但這不是好習慣,我不能再三縱容你!」慕容熠塵僅一隻手臂就將她箍得嚴密,吻住她滑落的淚說道齡。
楚姒清掙扎兩下,發覺只是徒留,索性軟在他懷裡,明眸裡交織著痛心、絕望、無助,一瞬不瞬的凝著他。
「乖!藥都涼了,待會會更苦。」慕容熠塵將絕情演繹到底,扶住她的腰肢,再次端起藥碗逼近她的唇。
「夠了!」楚姒清憤然低吼,揮手一把拂掉藥碗,「你所說對我好的藥,不過是打胎的紅花,非得我挑明嗎?你真殘忍,藥親生殺死我的孩子嗎?」
青瓷藥碗落地碎裂開來,苦香瀰漫,一如她此刻破碎不堪的心。
慕容熠塵整個人怔住,黑眸裡風雲湧動,「你都知道?」低沉的嗓音透著懊悔,不安,還有諸多複雜的情緒。
「我差點忘了,清兒有識毒的本領。」他又補充地說了句,薄唇勾起自嘲的弧度。
楚姒清大力推開他,竟覺得眼前深愛的男人令她異常恐懼,「慕容熠塵!如果你無法接受這個孩子,那我們之間還是好聚好散!」
她忍著心底的巨痛,將殘忍的話緩緩道出,「我以為我夠瞭解你,原來不是……我以為你夠愛我,原來也不是……好在,如今看清也不遲。
「不過還是謝謝你,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不離不棄,曾經用真心愛過我!」
「我承認,我對你的愛,不比你對我的愛輕,只是……我不能自私地為了愛而殺掉孩子,他是無辜的,你或許永遠都不會理解我的想法……」
「慕容熠塵……我對你很失望,真的很失望……對不起,我不想再愛了,太累、太苦!」
楚姒清眼中不爭氣地含淚,一字一句卻是笑著說完地,笑的寒涼、冷徹入骨。
慕容熠塵黑眸平靜無瀾,看不出喜怒,無人知曉他此刻心中所想,一直以來,他早已習慣將所有情緒深深地埋藏入心底。
他凝著她,直至她消失在密道口,他依舊一言不發,那夜,他再次失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咳了大半夜,稍稍緩過氣來,就坐起身,手裡緊緊攥著那雪色長袍一動不動。
一大早,花無邪端了膳食推門而入,妖媚的臉容蓄著萬年不變的笑,「塵塵!昨夜不會又失眠了吧?」
慕容熠塵偏過頭不予理會,一臉倦容地倚在床欄上。
花無邪見狀,不由得心生薄怒,「塵塵為了一個女人,將自己弄得這副德行,唉!不如我替你殺了她,這樣就沒煩惱了!」
「花無邪!」慕容熠塵黑眸一凜,厲聲道,「將早膳放下,你可以滾出去了!」
花無邪悻悻地噤了聲,不敢造次將杏花粥、糕點擺好,而後坐到軟榻上,慵懶地撐著額,一雙細長而多情的桃花眼四處飄蕩著。
「紅花?」他敏銳的鼻子嗅了嗅,不禁訝然驚呼,「塵塵!你不會是親手將小清兒的孩子給……」
「……」慕容熠塵翻身下床,簡單地洗漱一番,繼而落座認真地吃著杏花粥,微微的苦中帶一點甜,從來不是他喜好的味道,可不知不覺,因為那個女人,他連著嗜好也會悄然改變,陽春麵漸漸淡去,永遠埋藏在歲月裡。
「不過換做任何男人,也不會容忍自己的女人執意生下其他男人的孩子,唉!你們這對苦命鴛鴦,不經歷九九八十一難,難得修成正果。」花無邪悵然歎道,漂亮的鳳眸也隨之染上一抹淡淡的哀傷,似是陷入了久遠而沉痛的往事裡。
「你不在後院閉關修煉,跑過來所為何事?」慕容熠塵放下手裡的筷子,丁點的食慾也被打斷。
花無邪見他總算肯說話,忙不迭慇勤地走過去對桌而坐,「上回聽你說,有小愛的消息了,如今二十天過去了,你是不是唬我的?」
「線索斷了!」慕容熠塵神色微凝,許久才淡淡吐出四個字,瞬間將花無邪打入萬丈地獄。
「斷了?呵……」花無邪輕笑,鳳眸裡的光華漸漸剝落,「你明知道我時日無多了,為什麼不肯盡力幫我?」
「無邪!本王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你都等了千百年,早該習慣了這樣的結果不是嗎?」
聞言,花無邪自嘲一笑,「是啊!我太心急了,明知道任何事不能一蹴而就,可偏偏……塵塵,我忽然覺得比起陽春麵,杏花粥更適合你!」說的高深莫測,而後一舞,妖嬈的身影消失不見。
杏花粥?慕容熠塵若有所思地凝著不知何時空置的青瓷碗,只是無邪,你又懂我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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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第三日,醉仙樓開張的日子迫在眉睫,而不知何故,原本留下的幾個長工也莫名丟下辭呈。
一大早,秋菊氣呼呼衝進房內,累的滿頭大汗。
「小姐,我早上去鏡月閣偷聽,馮田蕊說,她爹馮敬天聯合京城所有酒樓,要抵制我們的酒樓開張,說如果我們執意開張,會玩死我們!。
「不怕!現在這個時辰,我們該出門了!」楚娰清淡然地整理一番,從容而鎮定地說道。
「可馮家勢力大,眼下老爺和大少爺去了邊關,我們哪裡鬥得過?」秋菊皺眉苦臉。
楚娰清輕拍了她的肩膀,揚唇一笑,「丫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是不是不信我的能力?助長他們的氣焰?」
「莫非小姐有高招?」秋菊眼睛一亮,滿是期待,不再是蔫了的茄子頹喪樣。
「高招倒是沒有,只能見招拆招!」楚娰清悵然地歎息一聲,拿上瓔珞劍率先離去。
秋菊急忙跟上,「小姐,等等我啊!」
楚娰清和秋菊剛步入南城無人的巷子口,一大批痞裡痞氣,臭汗淋漓的男人圍了過來。
「小娘子,去哪裡這麼急,陪爺來玩玩啊!」
「嘖嘖……主子漂亮地沒話說,丫鬟也不差。」
「不如兩個人一齊上,雙鳳戲龍,一定刺激。」
秋菊臉色微僵,被流氓的淫邪之話嚇得渾身發楚,「小姐,你先走,我斷後!」雖嚇破了膽,依舊不輸護主的氣節。
幾名流氓目光貪婪的光,狼爪急不可耐地朝著兩個女子伸去,然,連著衣服的邊角都沒摸到,一個個發出鬼哭狼嚎的慘叫聲,聲聲直上雲霄。
誰能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幾十個混跡南城多年的地痞流氓,卻連著一個黃毛丫頭都打不過?
「進步挺大的!」楚娰清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凝著場中打得愈髮帶勁的秋菊。
秋菊得意地揚眉,一腳踩斷一名漢子的手骨,「那是!我能有今天,全憑小姐悉心教導!」她自己也驚歎不已,原以為學的那些花拳繡腿,只能教訓下馮氏那樣的女流之輩,卻不想能在一炷香功夫撂倒幾十名大漢。
「走了,別念戰,以後有時間再找他們練手!」楚娰清對自己教出好徒弟,亦是欣慰不已。
「嗯!」秋菊拍拍身上的塵土,跟上主子的步伐,一臉憧憬,「小姐,跆拳道最高境界該有多厲害?」
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很快來到醉仙樓,街道上喧鬧不已,而醉仙樓人去樓空,冷冷清清,徒留一個空殼子。
「貼對聯的事交給你了!我先去廚房忙活。」楚娰清並未半點焦慮之色,坦然自若地進了後廚房。
秋菊雖心有疑惑,但忍住沒多問,她深知,小姐要辦的事,就一定能成功,而她只需盡力相助即可。
秋菊從包袱裡拿出準備好的對聯,喃喃念道,「一瓶美酒一桌醉惠風暢意香盈座,滿碗佳餚滿店香華苑怡情客滿樓!」
「客滿樓?唉。」她悵然歎息,從廳裡搬了長梯出門,架好後攀爬上去。
然,她精神恍惚,腳下陡然踩空,身子失去平衡直直朝後倒去,「啊!」驚的閉上眼,等待摔得頭破血流。
「小心!」一抹青影電光火石間掠了過去,長臂及時伸出將她抱了個滿懷。
「楊廣?」秋菊微微喘息,待看清來人,登時黑臉。
「小秋!有沒有傷到?」楊廣無事她的臉色,急著詢問她是否受傷,而手臂也沒有半分鬆開的意思。
「你怎麼來了?快走,這裡不歡迎你!」秋菊推了推他的胸膛,只覺得那裡硬的跟牆壁似的,任她如何使勁都只是徒勞。
「有沒有傷到?你不說,我怎麼走!」楊廣性子直,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一雙英挺的劍眉深鎖著,是揮之不去的憂色。
「我有事沒事都跟你沒丁點關係,楊廣!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兩人如此曖昧的姿勢,讓秋菊渾身不適,且莫名的突生一種貪念、依賴感。
「你喊啊!最好讓所有人知道,你被我欺負過!」楊廣威脅地說道,不屑地挑眉。
「你混蛋!你家主子欺負我們小姐還不夠,你也來欺負我……嗚嗚嗚。」秋菊每每憶起那日在船上,莫名被他摸胸,都憤恨不已。
懷裡的女人一哭,楊廣整顆心都碎了,手足無措地去拭她眼角的淚,「小秋……你若覺得委屈,大不了我……」
娶她嗎?他從未想過娶妻生子的問題,他和哥哥自幼被改嫁的母親拋棄,流落街頭,嘗盡世間冷暖,那時候他恨極了,連帶著恨所有的女人。
他粗糲的大掌笨拙地擦著她的臉,帶來微微的痛感,秋菊怔怔地凝著他,淚水含在眼眶中,一時間噎語。
「你安靜的樣子真好看!」楊廣得寸進尺,憨憨地笑著,伸手就撫了把她嬌俏的臉頰,那絲滑的觸感令人悸動不已。
「流氓!」秋菊甩手彈開他的狼爪,氣的臉色發青。
「可我只對你流氓。」楊廣心直口快,苦惱地擰眉,繼續保持著瀟灑地半摟女子的姿勢。世間任何女子,任她再美麗,也不曾放在心上,可唯獨對著眼前的女子,總是心癢難耐,想要更多一層的接觸。
只對你流氓?聽了這句,秋菊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努力調整情緒,她冷冷啟唇,「四爺和小姐如今散了,而我往後也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
楊廣.聞言,俊朗的臉容浮現一抹落寞的神色,他頹然鬆開懷裡的女子,「說的對!你家小姐如此傷害四爺,我還嚥不下那口氣!」
「究竟是誰傷了誰?你別在這胡亂推卸責任!」秋菊義憤填膺地反駁。
楊廣默然不語,搶過她手裡的對聯,點足飛身而起,轉瞬的功夫,將嶄新的對聯貼上門側。末了,頭也不回地離開,匆匆回府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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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晌午時分,街道上行人絡繹不絕,但無一人敢前往醉仙樓落座。
秋菊心急如焚,再都等不下去了,索性丟下大門不顧,一口氣跑到後廚,「小姐!吉時就要到了!可怎麼辦?舞獅的人也臨陣推脫不來了!」」
廚房裡,楚娰清領著幾個年老的媽子正忙得熱火朝天,烏煙瘴氣的,反而不亦樂乎。
「怕什麼?誰說開張一定要舞獅的?吵吵鬧鬧地反而饒民!」楚娰清並沒半分憂色,氣定神閒地倒弄著一個大鍋子。
「小姐親自做菜?」秋菊不敢苟同,很廢話的問了句。如果沒記錯,小姐做的菜,看著都寒磣人,更別提吃下去。
「咳咳……」楚娰清不悅地挑眉,手指勾了勾,「若是閒的慌,趕緊給我添柴火去!」
「噢!」秋菊不敢多問,滿腹疑惑,也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然,秋菊剛撿起一根木柴,一群來歷不明的人硬生生闖了進來。
「楚小姐!」來人約莫三十個左右,高低胖瘦各有,都年紀輕輕,面目輪廓硬朗,孔武有力,不難看出是習武多年之人。
「你們?」楚娰清訝然皺眉,來人不像是鬧事,一個個恭敬有禮,似乎連正眼都不敢瞧她。
為首的一個漢子頷首回道,「楚小姐,我叫趙三,不必問我們來自何處,主人只是派我們來替您解除難題。」
「啊?莫非你們其中有人是廚子?」秋菊扔了手裡的柴火,驚愕不已地詢問。
「嗯!不敢說是昭國最好的,但在帝都也是數一數二!」趙三謙虛地笑笑,瞟了眼廚房裡的物什。
「可是赫連派你們來的?」楚娰清心如明鏡,一口道出他們的身份。
趙三一楞,旋即尷尬地點頭,「主子說,不能讓我們暴露身份,卻不想楚小姐一眼就看出來了!嘿嘿。」
「替我多謝赫連!但今日開張宴我已經有了主意,你們來者是客,大可留下喝杯薄酒。」楚娰清拱手以禮後,繼而轉身認真地攪拌大鍋子。
趙三和眾人面面相覷,幫不上忙,只得安靜地等候在旁側,沒敢吱聲。
午時一刻,原本死寂沉沉的醉仙樓忽然鑼鼓喧天,鞭炮辟里啪啦地炸響,一時間,不少人興致勃勃地圍了上去。
眾人看得正盡興,那起舞的獅子縱身躍上二樓,它揭開厚重的獅子頭,露出一張明媚的俏臉,竟是慕容昭陽,她意氣風發地說道,「今日是本郡主最好的朋友醉仙樓開張大典,特此宴請著布衣的平民百姓免費進樓品嚐佳餚、美酒!」
「是昭陽郡主!那老闆好大的面子,請得郡主親自舞獅?」路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一下子炒火了醉仙樓。
「為什麼是布衣百姓?那我們穿錦衣的反而沒有資格進去?太不合情理了!」一富人語酸氣十足。
「真的是不收錢嗎?整個帝多少布衣,她宴請下去,還不賠死啊!」有人不屑地譏笑。
「指不定人家有金山銀山,開酒樓不過是興起玩玩。」
「唉,猜再多也沒用,趕緊地進去啊!探一探裡頭的乾坤就一清二楚了!」於是,布衣百姓面上頗有光,攜家帶口,笑容滿面地進了醉仙樓。
整整一個下午,醉仙樓的賓客絡繹不絕,且流連忘返。
二樓護欄處,秋菊欣慰不已,對主子的崇拜,敬仰之情再次昇華,「小姐,那什麼盆,什麼菜的!我從未見過,真那麼好吃嗎?」
「是盆菜!」楚娰清莞爾一笑,糾正道。二十一世紀時,曾經一次出行任務路過香港,得以嘗到那大雜燴式的菜餚,興致盎然地找當地師傅學了幾手,回去做給阿洛吃,他亦是讚不絕口。
一盆菜裡可薈萃有百菜百味,共冶一爐,基本原則是「和味」。如果家裡有喜慶事,便在空曠的地方,配以木台木凳,以木炭加熱,大家圍著熱烘烘的盆菜,一邊品嚐,一邊慶祝,吃盆菜,吃的不是味道,而是相聚!如果一道菜能觸動人心,比任何昂貴稀罕的菜強過百倍。
「小姐三日來,神秘兮兮地,原來是準備盆菜的原料去了!難怪一點都不擔心!」秋菊恍然大悟。
「楚娰清!你看他們吃的多歡!一家人圍著笑笑鬧鬧真令人羨慕。」昭陽紅了眼眶,羨艷地凝著廳內滿堂的人。
「如此熱鬧,竟沒有本王的份?」一低沉的嗓音突兀地傳來,且內力深厚,讓在場所有人得以聽見,一個個側目望去,不由得深深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