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清面對生死,置若罔聞,她只是微頷首垂眸,愛憐地撫弄著白狐的小腦袋。舒榒駑襻
慕容君墨將箭頭偏開,面露震然之色,他沉聲問,「楚姒清,你不怕死嗎?!!!」
「……」楚姒清抿著唇,好似根本沒聽見男人的話,兀自撕掉一截裙擺,悉心給白狐的傷口纏上。
慕容君墨被她的冷漠、無視挑得英雄氣短,昭國上下子民,哪個不是對他畢恭畢敬,唯唯諾諾,她倒好,不僅直呼他的名諱,且次次挑釁他的權威。
他緊了緊拳頭,將箭頭一偏,嗖的聲響,金箭脫離彎弓,直直刺向那白狐的頭顱遽。
「慕容君墨!」楚姒清憤然低吼,躲閃不及,只能徒手去檔那尖銳的利刃,不可避免的,那箭險險穿過她的手指縫,整個手掌被刮地鮮血淋漓。
「你瘋了嗎?」慕容君墨愕然瞪大黑眸,手中的弓箭跟著跌落在地。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面對生死能做到淡定如初,更是為了一個畜生罔顧性命!該說她勇敢,還是傻呢?
「慕容君墨,你尊貴無上,林子裡任何飛禽走獸,我都無權阻攔你獵殺,但唯獨它不可以!」楚姒清抬眸望向男人,清冷的目光是不可撼動的執拗緘。
「哼!」慕容君墨冷然一笑,居高臨下地凝著她,「你是在變相責怪本王殘暴無良嗎?」
「豈敢,七爺英勇威猛,是天下女子心中的豪傑!獵殺弱小的白狐只會顯得太沒水準,辱沒了您高深的箭術!」楚姒清忍著傷口的巨痛,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阿諛奉承的話。
「那麼你呢?你心中又是作何想?」慕容君墨微佝下頎長的身子,俊美無儔的臉容浮現一絲笑意,滿是興味地問。
「我當然與天下女子想法一致!」楚姒清口是心非地回答,只想快些打發男人離開,故作訕媚地凝著他。
慕容君墨聞言,輕搖了頭,他眸中笑意愈深,抬手輕佻地勾起她尖尖的下巴,「你在撒謊!你心中怕不是這樣想的。」
「沒有!」楚姒清矢口否認,眸底掠過一絲慌亂,陌生男子的氣息,讓她極為不適。
「撒謊的人,左眼珠會下意識地斜眺!」慕容君墨白璧修長的手指覆上她漂亮的眼睫,一針見血地捅破那謊言。
「你會讀心術?」楚姒清不悅地偏過臉,避開他冰涼的手指。
「我在想,你今日穿的肚兜顏色。」慕容君墨莫名轉開話題,唇邊勾起一抹邪笑,低沉的嗓音是赤.裸裸的調戲。
他雙細長的桃花眼,脈脈含情,絞著她白皙的頸子不放,邪肆的目光,似是要將人看穿一般。
「那你猜!」楚姒清不怒反笑,對於這樣的登徒浪子,若心生羞澀、恐懼、驚惶只會助長他的氣焰。
「你當真有趣!難怪能引得他的注意!」慕容君墨意有所指,不再逗趣,轉而撩起玄色衣袍席地而坐。
楚姒清心口微鬆,將受傷的手纏上紗布,抱起白狐就準備起身離開,然,旁側的男人卻長臂一伸,強勢地將她重新拉回草地上。
「我幫你上藥!」慕容君墨低沉道,不是徵求的語氣,而是命令的口吻,處處彰顯他尊貴無上的身份。
「不需要!」楚姒清不領情,執拗地掙脫他善意的手,一雙眸子清冷的眸子掠過絲絲不耐。
「你可以拒絕,但白狐的性命,本王取定了!」慕容君墨枕著雙臂,懶懶地躺在草地上。
「除了威脅女人,你還會什麼?」楚姒清鄙夷地彎唇,滿是不屑,但不敢挪步。男人心思深不可測,且勢力龐大,若真的鬥起來,只會吃力不討好。
「本王還會討女人歡心!」慕容君墨琉璃般的鳳眸微挑,豁地坐直身子,將一捧絢爛而美麗的花束遞到楚姒清眼前,「送給你!」
摘花?何時摘的?
楚姒清一怔,沒有接,彎唇諷道,「我不喜歡野花!居無定所,身份卑賤!」她只是隨口說說,滅下男人自以為是的氣焰。
卻不想,慕容君墨聽了她的話,眸光陡然一沉,將花束狠狠捏碎,他冰冷的話從牙縫裡迸出,「如果能選擇做富貴牡丹,誰又真的願意做卑微雛菊?」
十五年來,深處異國他鄉,他早已看盡世間冷暖,一顆心亦是被打磨地冷酷如磐石。
「對不起!我不太會說話,你別放在心上。」楚姒清無意戳到他痛楚,心生愧疚,只得垂眸誠懇道歉。
慕容君墨靜默不語,沉吟半晌,眼底的陰鬱漸漸散去,他牽起唇角,笑的絕艷而魅惑,「你溫順的樣子倒也迷人!好心提醒一句,女人不要太過爭強好勝,男人最不待見這樣的女人!」
「那是我的事,用不著你品頭論足。」楚姒清翻了翻白眼,無視他的好意。
「你的手再不上藥,該潰爛了!」慕容君墨收起笑意,繼而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白瓷瓶晃了晃。
************************************************************************
「謝謝!」楚姒清伸手就去接,不對,是搶。
「說了,我幫你,你抱著小白就夠了!」慕容君墨說話的同時,還不忘愛憐地摸了摸白狐的腦袋,那溫和慈善的樣子,跟方纔的殺氣凜然天壤之別。
白狐渾身一怵,對著那笑面虎的男人不可抑止地發抖。
「小白?」楚姒清無語望天,偏過頭不去看男人,只將受傷的手遞過去。
慕容君墨對她的態度好氣又好笑,邊解開她的紗布,邊道,「你是在害羞嗎?伶牙俐齒的人一般不懂得羞澀。」
「抱歉,我只是不想看著你而已。」楚姒清毒舌地反駁,只想著時間快些過去,遠離這個邪魅放浪的男人。
慕容君墨眸悉心上好藥,纏上紗布,卻遲遲不肯鬆開,大手緊緊箍著她纖細的皓腕,一雙深邃的眸子竟漸漸蘊出薄薄的霧氣。
「慕容君墨!你怎麼了?」楚姒清見他神色異常,忐忑地問了句,試著掙脫手,男人卻扣地死死。
「小惜兒!」慕容君墨垂眸,深深地凝著她雪白皓腕上那顆色澤鮮艷的硃砂痣,要說的話盡數哽在喉間。
「你說什麼?放開我!你捏痛我了。」楚姒清疑惑蹙眉,面對他炙熱的眸光,突生一抹恐慌。
「小惜兒,我是墨哥哥,你不記得了嗎?」慕容君墨極力證明著,抬手撩起衣袖,那修長有力的手臂上,一道深深的月牙齒印映入眼簾。
「慕容君墨,你究竟想說什麼?」楚姒清被攪得雲裡霧裡,越發看不透他的居心。
「趙敏惜!你是趙敏惜對不對?」慕容君墨激動地難以自持,指了指她手腕的硃砂痣,咄咄逼問。
趙敏惜?趙是慶國皇室的姓氏,跟她無半點關係,楚姒清搖搖頭否認,「七爺在尋一個故人嗎?可手腕上有硃砂痣的女子何其多!我姐姐楚嫣然也有一顆。」
慕容君墨聞言,一顆心瞬間跌入谷底,他神色黯然,牽起唇角自嘲而笑,笑的淒涼而落寞,「我的小惜兒早已不在世上了!可我就是不願去相信,總臆想著,她還活在世間的某個角落,幸福地活著……無憂無慮,吃得飽,穿得暖,睡得好!!!」
他喃喃自語著,陷入沉痛的往事裡,一雙含情的黑眸泛起微紅,小惜兒,如今我回家了,那麼你呢?你又在何處?
「慕容君墨……你怎麼了?」楚姒清仿若也被他眸底的哀傷所感染,原以為,他不是個冷血寡情的男人,卻不想那只是表面,他也會露出脆弱,無助,迷茫。似乎每個人背後都有著一個故事,哀傷的,美好的,且無法忘懷的!
樹蔭下,兩人各自沉思著,久久不語,小白不合時宜地叫喚兩聲,一下子打破沉悶的氣氛。
慕容君墨回過神,他整理完情緒,默然起身,瀟灑地躍上馬背,繼而揚聲道,「女人!你要是膽敢將今日的事洩露出去,後果自負!」
楚姒清無奈地搖搖頭,她站起來,抱著白狐,靜靜凝著男人縱馬疾馳的背影,悵然地低歎,「小白,聽見沒!保密,不然那殘暴七爺會取了你的小命!」
「呼呼……」白狐瑟縮了下,懶懶地賴在楚姒清懷裡,莫名啟唇,「主人!我討厭那個狂傲自大的男人!」
「啊?」楚姒清耳朵一豎,錯愕地四處張望,然,週遭除了風聲,哪裡還有半個人影。眼睛出了毛病,莫非耳朵產生臆聽了?
主人!算了,我還是閉嘴,要是嚇到您老人家,還不狠心將我拋棄,任那些牛鬼蛇神欺負我!小白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滿意地勾唇,昏昏欲睡過去。
**************************************************************************
暮色時分,楚姒清抱著小白在林子裡酣睡了整整一下午,而慕容昭陽也玩得盡興,捕了幾隻野兔、松鼠炫耀道,「楚姒清!你的戰利品呢?」
「小白!」楚姒清還未完全清醒,懶懶地回答,將小白高高舉起示人。
小白一嚇,哆嗦地咬著牙,氣的毛髮豎起,恨恨道,主人,我不是戰利品,我是你最親密的情人!情人!
然,小白的訴控無人聽見。
昭陽見了那雪色通透的白狐,登時眼睛一亮,「嘖嘖!質地上乘的狐毛啊!若是做了狐裘,肯定威風八面,羨煞眾人!」伸手就貪婪地撫摸著。
小白豎起毛髮,嚇得幾欲飆淚,主人啊主人,人間好可怕,漂亮年輕的姑娘,怎麼是蛇蠍心腸!
「別打注意啊!「楚姒清狠狠彈開昭陽不安分的手,一雙明眸豁然睜開,酣睡後的她整個人精神奕奕,面色紅潤。
「不過是個畜生!你為了一個畜生,居然吼我!嗚嗚……」昭陽故作傷心地擠出兩滴淚,委屈地訴苦。
「小白是我男人!跟我搶男人者死!」楚姒清霸氣地宣誓,說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她歷來不是良善之人,同情心早已被泯滅,可不知為何,卻對小白一見如故,寧願受傷,得罪慕容君墨,也要護小白周全。
小白聞言,感動的一塌糊塗,又飆淚了。
「噗嗤!深閨的女人真可怕,想男人都想瘋了!」昭陽彎唇一笑,沒心沒肺地打趣。
「走吧,慕容姑娘,再廢話,天都黑了,遇見狼群就不好了。」楚姒清眸底掠過一抹黯然,逕直躍上馬背,「來吧,若追的上我,晚上給你做個新鮮玩意吃!」
「好啊!誰怕誰。」昭陽將戰利品掛上馬腹,揚起鞭子極速追趕了過去。
夕陽的餘暉下,兩名女子一前一後,歡笑連連,縱馬疾馳,灑脫不羈。
**
夜晚,月兒高掛,滿天星子絢爛奪目。
狩獵場主營地,明黃的旗幟在夜風中飄揚,偌大的草地上,燃著數不盡的篝火,文武百官席地而坐,品著美酒,吃著野味,談笑風生,好不愜意。
皇帝為了不讓群臣拘謹,並未出席晚宴,和幾名高官在御帳裡議事。
慕容君墨端坐在正位,他面容俊美柔和,一襲淺藍長衫,褪去白日裡的硬朗威嚴,白璧修長的手端著酒杯,不斷地豪飲,鳳眼微瞇,似是有了幾分薄醉,漫不經心地覷向某個方位。
楚姒清長吁口氣,剛跳下馬背,慕容子喧便離開席地,關切地迎了上來,「清兒回來了,白日裡玩得開心嗎?」
「嗯!撿了只白狐,你看,跟我挺投緣!」楚娰清唇角揚起寵溺的弧度,將白狐遞到慕容子喧手裡。
「清兒可真會尋寶,它壽命似乎挺長的。」慕容子喧興致盎然,輕輕撫摸著那柔軟的狐毛。
小白咯登一跳,眼前的男人,竟一口道出他年歲不小,太可怕了!
「一個臭狐狸有什麼好看的!哼。」昭陽撅嘴,酸溜溜地說道,「只能看,不能吃,養著不是浪費口糧嗎?」
小白翻了翻白眼,這慕容姑娘可真是名副其實的毒婦,相比下來,主人簡直是菩薩心腸,雖然主人酷愛揪它的耳朵,扯它的頭髮,掐它的肥肉。
「九妹,就知道你餓了,晚膳早已備好,收拾一下過來吧!」慕容子喧無奈地笑笑,將白狐還給楚娰清。
楚娰清和昭陽安頓好馬匹,洗了手就朝六王府的營帳走去,然,兩人剛走沒兩步,一聲尖銳的慘叫劃破夜空。
楚娰清愕然回頭,舉目望去,一官階三品的男人匍匐在地上斷了氣,後背插著一根金色的箭羽,穿透了整個身軀。
在場的眾人唏噓不已,有憤然,有恐懼,有震驚,有不屑,有幸災樂禍,還有莫不關己的,一個個神色萬千凝著正位上的藍袍男人。
慕容君墨挺拔的身子搖搖晃晃,收了弓箭,他醉醺醺道,「怎麼了?歌姬呢?樂師呢?怎麼都停了?」
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那端親王是假醉,還是真清醒,但好端端地,射殺一名高官,他們哪裡還坐得住,尤其是反對派,為首的張大人憤然起身,他嚴厲喝道:
「七王爺該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江大人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要無故慘死!」叫七王爺,而不是端親王,打心底不承認那突兀回朝的皇子。
慕容君墨不怒,反而笑,笑的張狂,滲著森寒之氣,「何罪?胡亂議政算不算大罪?」如此清醒地回答。
「七王爺,即便江大人犯了此罪,也不能盲目處置,該交由刑部,按規矩嚴責法辦!」張大人義憤填膺,振振有詞。
「刑部?官官相護,會法辦還是包庇,你我心知肚明。」慕容君墨仰頭望了望天幕的繁星,低沉的話透著幾分薄醉,「老匹夫……本王不過是整頓朝綱,何罪之有?誰人不服,一併站出來!」
*******************************
於是,幾名反派官員果真站出來,個個用仇視的目光盯著那半醉半醒的男人。
慕容君墨伸手,點了數,「一……二……三……六!六個吉利數,很好!」他搖頭晃腦地,努力站直身子,將弓箭搭好。
在場一片靜謐,屏住呼吸。楚娰清漠然觀望,旁側的慕容子喧眉宇間神色複雜,昭陽有些害怕,嘀咕了聲,
「七哥怎麼變成這樣?我記得嬤嬤口中的七哥……」滿心的失望,卻又不敢抱怨。
「啊!」頃刻功夫,那六名官階底下的官員頃刻間倒地而亡,胸口插箭,瞪著眼睛,死不瞑目。
「胡亂議政者,殺無赦!」慕容君墨俊美的臉容透著無情冷血殘忍,好似煉獄而來的修羅,渾身籠罩著揮之不去的陰鬱之氣。
「皇上!皇上啊!荒唐啊!草菅人命。」張大人瀕臨崩潰,絕望而痛心地喊著,卻不知危險將近,那冰冷的箭頭直指他後心。
「本王好像錯過了熱鬧的事!」一低沉而平靜無瀾的聲音陡然傳來,打破了僵持冷凝的氣氛。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白色營帳掀開,那一襲紫袍的男子轉著輪椅緩緩來到場中,銀質面具很好地遮擋了他臉上的情緒。
「慕……容……熠……塵!」慕容君墨彎唇,一字一字滲著冰寒,那墨黑瞳孔蘊藏的仇恨畢露無疑。
楚娰清不安地握緊手心,不禁滲出一層薄汗,直覺告訴她,慕容熠塵和慕容君墨有著不尋常的過節,甚至攸關生死。
「七弟喝醉了?竟不分長幼尊卑?」慕容熠塵語氣淡淡,抬眸微眺了眼正位上的端親王。
「四哥這是來教訓我了嗎?」慕容君墨改口四哥,看似尊敬,語氣卻滿是不屑,「若論尊卑,四哥該行禮,見過我這端親王!」
慕容熠塵彎唇,諷笑道,「何為端?品行不端者,哪有資格擁有這稱謂?」
「端與不端,世人豈又說的清?有些事,上天早已安排妥當,任你如何改變,都只是徒勞!」慕容君墨長吁短歎,話中有話,端起酒罈子又痛飲了幾口。
「徒勞也好,沒試過怎麼知道?」慕容熠塵不理會他的挑釁,語氣淡淡地回答。
「慕容熠塵!譬如我動殺你的念頭呢?你又如何改變?」慕容君墨陰冷的話從牙縫裡蹦出,滲著滿腔的仇恨,他拉弓搭箭,動作一氣呵成,殺意凜然。
御帳裡,皇帝其實早聽聞動靜,卻只是掀開簾子冷漠觀望。
安公公心急如焚,「皇上,兩兄弟就要兵戎相見,您看是不是出去主持局面!」
皇帝眸光寡淡,絕情而殘忍的話冷冷迸出,「老四那個孽種,死在墨兒手裡,算是仁至義盡了!」
「皇……」安公公再都不敢吱聲了。
帳外,氣氛劍拔弩張,慕容熠塵眸光淡漠如水,半分沒有懼色,而在場也無一人替他說話。
慕容君墨發出的冷箭乘風,疾速朝著男人胸口射去……
**
謝謝【邪愛敏】親的月票
誰來救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