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說他聲音的音色很奇怪,而是這男孩子在說話的時候,似乎是無法控制的,帶了點嘶嘶的聲音。舒虺璩酉
雖然那聲音聽起來有點像是有人抵著舌尖輕輕往外吐氣,但更像是……蛇的吐息。
第二立面,傳送陣的出口下方,避世獨立的小山村,被本該是同齡夥伴的孩子群打得體無完膚的男孩子,冷漠,平靜,好像完全沒有人類該有的正常情緒。更奇怪的是,他不但有一隻像蛇一樣的詭異眼睛,甚至連說話,都帶著蛇類吐息的聲音。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巧合。
難道是基因突變?是胎裡不足?或者是吃了什麼東西變成了這種樣子?更或者,乾脆是她想太多了?
鳳無霜不是很有好奇心的人,卻在此刻被撩動了心思,索性也不急著走了,繼續旁觀著。
估計正是因為她站在原地沒動,無形之間造成了一種威脅,讓那些半大的孩子不敢有絲毫放肆,小心翼翼的上前來架起他們的小少爺,就畏畏縮縮的準備開溜了。
但是他們想開溜,小少爺卻滿臉不知遮掩的惡毒表情,像一條真正的毒蛇那般,視線怨毒牙關滲血,好似恨不得衝上來狠狠咬鳳無霜一口。
但他也不是傻子,估計也知道再磨蹭下去自己也討不到什麼便宜了,便在同伴的攙扶下站起來,捂著臉惡狠狠的盯著鳳無霜和那男孩,口齒不清的撂狠話,「浩(好),橫浩(很好),尼悶敢達大渦(你們敢打我),橫浩,由崩蝕的就憋奏(有本事的就別走)……」
男孩全無反應,好似沒有聽到。
鳳無霜咧咧嘴,笑容溫軟眼神凜冽,淡淡的道:「小結巴,想回去叫人就趕緊去,趁著我現在沒興趣招呼你。否則再過一會,你就是想走來不及了。」
被她的眼神皆話語威嚇著,瘸了牙破了喉腫了臉的小少爺脖子一縮,終於狠狠一跺腳,「渦悶奏(我們走!)」然後,便在其他孩子拉拉扯扯的簇擁中落荒而去。
鳳無霜抬了抬眼皮,瞥向那些還站在村口表情古怪卻始終沒有上前來的成年人們一眼,接觸到她眼神的人們慌忙避開,在接到小少爺和他的夥伴後,毫不猶豫的便合上了村口的荊棘圍欄,迅速散開。
「砰砰砰……」關門拉窗的聲音不絕於耳的傳來,不過短短幾分鐘之間,原本人來人往的村口大道上,只剩下雞鴨幾隻瘦狗幾條,一個人影也不見了。
「嘖嘖……」鳳無霜咂咂嘴,對那背對著自己看不見表情的消瘦少年道,「看來你還真是有夠不受歡迎的,所到之處群人退避啊。」
少年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若不是他的肩膀和雙腿在不受控制的微微發顫著,鳳無霜保不定會以為他已經站著昏過去了。
真是……才這麼點大的孩子,性格就這麼倔了。果然是童年教育不得當的緣故啊。
鳳無霜裝模作樣的歎息一句,完全忘記了自己小時候可是比這少年還要倔上一截的頭號問題少女。
「喂,小傢伙,站不穩就別硬撐了,反正這裡也就你我兩個人,丟臉也丟不到哪裡去。」她懶洋洋的道,「我這裡有上好的傷藥和乾淨的紗布,要我給你包紮一下嗎?」
「……」少年果然不說話。
鳳無霜也不在意,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喂,別這麼倔嘛。反正我也不認識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吧。你傷成這樣回去,家裡父母不會傷心嗎?」
少年終於轉了轉身子,卻是慢慢朝歪脖子樹走去,還未走到便身子一歪栽到樹幹上,又順著樹慢慢滑了下去,坐在地上,微微有些氣喘。半晌之後,才淡淡的道:「我的父母早就死了。」
「哦……是麼,真不好意思,戳到你的傷心事了。」
話雖這麼說,但看鳳無霜的表情,聽她的語氣,似乎半點「不好意思」的味道都沒有。
少年大概還是頭一次遇到像她這樣無賴又舌燥的人,慢慢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了下去。默然無語。
小白在鳳無霜的肩膀上狂笑,吱吱聲震耳欲聾。潛台詞——主人,乃終於也被無視一回了!好解氣!
鳳無霜一掌抓住某只膽敢嘲笑主人的臭老鼠,從空間裡找了個牛皮水囊塞到它懷裡,往半空中一丟,毫不客氣的吩咐道:「去前面的小河把水囊裝滿水,一炷香之內回來,否則今天晚上不准吃晚餐!」
險些被逼自身體積還要大上四五倍的水囊壓死在地上,小白扯著嗓子一陣亂叫:「吱吱吱吱吱吱……」
鳳無霜頭也不回。「抗議無效,再囉嗦一個字,三天之內別想吃東西!」
小白嚇得一縮脖,委委屈屈的拖著水囊朝河邊走去,鼠心裡無限腹誹,把鳳無霜從頭髮絲到腳趾甲吐槽了無數回。
鳳無霜全當不知道,自顧自的走到那小男孩面前,蹲下來,無視人家表情的狂轟亂炸。
「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
「你說你父母都不在了,那家裡還有什麼兄弟姐妹嗎?」
「……」
「沒有嗎?那你一直是一個人生活嗎?好了不起啊……」
「……」
「你是這個村子的本村人嗎?他們為什麼要打你?那個肥豬一樣的小胖子是什麼人?好像很囂張啊。」
「……」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村子叫什麼?這裡距離最近的城池有多遠?」
「……」
「城池的老大是誰?這附近哪裡有賣乾糧的地方嗎?我乾糧都吃完了沒地方買好可憐啊。」
「……」
「你該不會是啞巴吧?看我這麼可憐好歹回我一句啊。」
「……」
「喂,你真不打算理我啊?你要是不理我我就一直煩你,看誰的耐心比較好……」
「……」
「………」
「…………」
半柱香過去了,小白還沒有回來,鳳無霜說得口乾舌燥,少年從始至終面無表情,但鳳無霜估計他已經聽得生不如死了。
終於,在鳳無霜歇息一分鐘之後準備繼續轟炸的時候,少年開口了——「你為什麼還不走?」
鳳無霜頓時精神一振,頗有一種「獨立奮戰三十載,一日遇上黨組織」的熱血沸騰之感,興高采烈的道:「啊!原來你不是啞巴終於肯說話了我太高興太興奮太激動了!我為什麼要走?」
少年無視她羅裡吧嗦的前綴,直接回答最後一句,「那個小胖子是我們村長最小的兒子,有三個姐姐,大姐姐是四星天幻師,二姐姐是一星天幻師,三姐姐是巔峰靈幻師。他們家還有很多打手,最差的都是高階靈幻師,你不怕他帶人過來嗎?」
鳳無霜呆了呆,下意識的默數了一遍,一臉震驚的彷彿天塌了的表情。「天啊!小伙子!你一口氣說了八十二個字耶!原來你可以說這麼長的句子啊,太神奇了!」
少年原本聽到那一句「天啊」,還以為這個奇奇怪怪又羅裡吧嗦的少年終於知道怕了。正要鬆一口氣,卻又莫名其妙的感覺有點失落——還以為這個人有多大的膽子呢。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一句語氣驚愕如天崩地陷般的「天啊」之後,竟然是在驚歎他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字。這一回,饒是少年再淡定,也忍不住在一瞬間露出呆滯的表情,瞅瞅鳳無霜雙手捧臉誇張的樣子,那眼神那表情,簡直像是赤果果的寫著:你確定你腦子沒進水嗎?
鳳無霜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故作神秘的道:「那你知道,我是什麼等級嗎?」
少年上下瞅了瞅她,搖頭。
他感覺不出來。
他的等級本就不如鳳無霜高,更何況鳳無霜體內還有冥丹在滴溜溜的轉,將一切氣息都收斂掩蓋得乾乾淨淨。除非是整體實力高她一輪以上的人,才有可能探知她的確切等級。其他人?你想都不要想。
而事實上,第二立面上的靈氣濃郁度足足是第三立面上的十數倍,生活在這個立面上的人一出生就在濃郁靈氣的滋養下。光根基都要比第三立面上的人強上好幾倍,懂事之後隨便修煉兩下便能達到靈幻師級別——比如之前那個一看就知道滿腦子豆腐渣的小胖子。
再稍微有點天賦,天階也是唾手可得——比如少年剛剛說的,小胖子家那一籮筐的打手以及三位姐姐。
即便天賦實在有限的很,只有個人有心,肯花上十幾年幾十年去修煉,登上神階也不是不可能。整體實力水準比第三立面高了好幾個檔次不等,完全不再是第三立面上「天階可稱強」的局面了——所以,鳳無霜在第三立面上牛逼叉叉的三星神幻師身份,到了這裡,實際什麼也算不上,更加不是可以得意的資本。
別人不說,就單單指她面前這遍體鱗傷的少年,便有四星天幻師的等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小胖子那樣弱得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靈幻師打成這幅熊樣。
難不成是害怕小胖子那牛逼哄哄的村長小兒子的身份?
鳳無霜直覺的,事情沒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