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金秋極好的晴天,天空是剔透欲流的藍色,晶瑩的如一汪上好的透藍翡翠。舒殘顎副陽光細膩的流瀉下來,膩膩甜甜的像小姑娘不經意間撞到的蜂蜜罐子。所謂的秋高氣爽,在絕無污染的逍遙界內得到了絕妙的體現。
第二集結地的西側面,有很大一片自然生長的楓樹嶺,每到這個季節,漫天遍野的楓樹便紅的像是被鮮血浸泡過,肆意張揚的生長在湛藍的天空下。若碰上晴方好的天氣,一近日落,西沉的紅日便將整個天空與楓林連成了一片,遠遠看上去好似燃起了通天的赤焰,燒得人幾欲如那撲火的飛蛾一樣,不顧一切的衝入這漫天殘紅裡。
所以每到這個季節,西奧總愛獨身來這裡走上一走,看看滿天赤紅的葉,然後便會想起那個人紅裝如火的模樣。
這一日也不例外,他照例獨身而來,陽光將細膩的金色灑在他的眼角,勾勒出面容上清晰的起伏輪廓,不算特別俊朗的臉,卻充滿了男人特有的剛毅氣息。虎目剛鼻,劍唇如削,單單一個眼神,便充盈了上位者獨有的果毅剛絕。
三年已過,他依然年輕,但眉目間的沉穩卻是被時間留下了。作為首席長老,他即便不修煉也被得天獨厚的賜予了長達三百年的壽命,而如今不到三十歲的男子,行為處事已能駕馭一方了。
楓樹林裡用方圓不等的石板鋪陳了一條曲折的小路,林中土壤乾淨,並無擾人的雜草花卉,想來也是這異常紅火的楓樹霸道的占光這裡的養分,使得其他植物都無法生存在。但這樣也好,一片璀璨的紅下,再有其他任何顏色都覺得擾目的很。
西奧像往年一樣慢慢行走在小路上,沿途不時有楓葉樹枝剮蹭到他的身子,他都會停下來耐心細緻的解開,小心得不會碰傷任何一片樹葉,只有偶爾在小路上撿到凋落下來的葉片時,他才會撿起來,然後合成一堆埋到土壤裡,以充做來年的樹肥。
這次也不例外,當他為一叢掛住手臂衣服的樹枝停下來的時候,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西奧詫異——要知道第二集結地裡的人都知道他每年這個時辰都會來到這片楓樹林,又知道他素來不喜歡有人在這個時候打擾他,所以每年這一天的楓樹林總是格外清淨,今天這是怎麼了?居然有人會來?
難道是這附近的小孩子貪玩跑遠了,無意間來到了這裡?
西奧一邊想著,一邊回過頭去,卻正好瞧見一截繡了紅色杜鵑花的衣擺倉惶的消失在一棵楓樹後。
西奧失笑,能穿著這樣衣裙的人,定然不會是什麼小孩子了。
他解開掛住衣服的樹枝,回頭溫和道:「出來吧,我已經看到你了,還有什麼好躲的?」
那樹後安靜了很久,楓樹林中只能聽到風吹過葉梢的沙沙聲,格外的靜謐,躲在樹後的女子似乎受了什麼驚嚇,久久沒有回答。
西奧又道:「你若再不出來,我就走了哦。」
依然沒有回答,西奧搖頭笑了笑,轉身準備離開。
邁步還走不到三步,背後便傳來倉促的腳步聲,有女子慌聲叫道:「西奧大人,請……等一等。」
西奧停下腳步,再次回頭。卻見一個年輕的少女站在十米開外的小路上,清秀的面容漲的通紅,烏黑的發用桃木做的木簪綰成了秀美的髮髻,髻邊簪著幾朵用蠶絲綿做成的桃紅色絹花,耳上帶著象牙色果珠串成的耳墜,輕輕一晃,便窸窣的搖擺著,格外靈動。
她穿著一身雪白的長裙,長袖寬大,桃紅的束腰裹出她姣好的上圍身材,裙擺上有好幾朵簇擁在一起的紅色杜鵑,繡工極好,花開的如火如荼,栩栩如生。
女子愛美乃是天性,不分年齡不分種族亦不分空間。這三年內,聰明的幽冥族人已經自主學會了各種討巧的生活技能,藉著鳳無霜上次導入進來的蠶種和紡織機,他們辦起了蠶種養殖,學會了用蠶絲編織各種各樣輕和柔軟的布料。
心靈手巧的女人們將堅硬的魚骨磨尖磨細,製作成最簡單的針,用最天然的植物汁液將布料和絲線染成不同的絢麗的顏色,然後製作成各種款式的衣服、絹花、首飾或傢俱。
老人用染了色的絲線,用魚骨針做起了百年未曾做過的活——刺繡。然後教給年輕一輩,於是這些年輕姑娘的穿著便越發精細漂亮起來。
魚骨可以磨細成針,也可製作成其他漂亮的首飾;木頭被削好打磨,再做一點小雕刻,便成了最簡樸最大方的木簪;愛美的姑娘尋了仙人掌的刺,挑尖兒得拔,扎出耳洞,再用最細最軟的線穿上各種顏色的山果種子,便成了款式各異的耳墜。
項鏈、手釧、腰鏈、絹花、耳扣、耳釘、流蘇簪……各種各樣精巧漂亮的首飾從她們手中一個接一個的製作出來,將這些如花似玉的年輕姑娘裝點得如新開的花兒一般美好。
西奧看著眼前穿著精美的姑娘,心裡無不喟歎的想,若是無霜大人醒來後能看到他們過得這樣好,不知該有多欣慰……
這樣想著,他又忍不住偏頭看了看東方,已經整整三年,那人還有多久才醒呢?
正想著,突然聽對面的少女開口喚他,聲音清脆如夜鶯一般,又分明含了某種異樣的嬌羞,聽上去幾乎能酥到人骨頭裡,「那個……西奧大人,你現在……心情好不好?」
「什麼?」西奧詫異的回過頭,卻見少女緊緊的盯著他,那眼睛明亮的像是剛剛擦洗過的珍珠,一見他望過來,少女又像是受了驚嚇的小兔子那般,倉惶的低下頭,臉紅的像是要滴出水來。
西奧不由覺得好笑,難得起了一絲打趣的心情,便問道:「為什麼好端端的要問我心情好不好?」
少女紅著臉嘟噥道:「因為嫂子告訴我,如果你心情好,那我對你說喜歡你,你也不會怎麼樣;若你心情不好……」
話說到這,西奧猛然怔住,少女也似反應到自己說漏嘴了,嚇得一把摀住嘴,抬頭驚慌失措的看著他,面紅勝過頭頂如荼的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