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沖天的殺氣宛若開了閘的洪水,在眾人齊齊倒抽涼氣的動作中、在梅仁籐瞬間死灰一片的表情和眼神中,巨浪滔天,勢不可擋!
魑護法等人也微微吸了口氣,眼神驀然沉重下來,彼此對望了一眼,眼神中有高位者獨有的陰沉之色。舒嘜鎷灞癹
能擁有如此的殺氣的人,必將是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角色。
生殺予奪,我行我素。
絕非是可以輕易被掌控之人。
看來這追風……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而融成天父子也是互相對視了一眼,有微微的皺眉,融烈扭頭,看著防護罩中持劍而立的少年,眼裡有意味深長的光芒,以及一種探究的渴望。
追風,你……到底是什麼人?
為何這一身殺氣,比之傭兵更甚三分?
一身紅衣的少年,眉目硬*挺,神情含笑,長劍在指尖宛若綻開的七彩宏光,滿身充斥的氣勢,若帝王,如閻羅。
她揚眉,收劍輕彈,不甚堅硬的劍身發出嗡的一聲輕響,「你再不動,我就要過來了,若是等我過來……呵呵。」
她微微一笑,手中驀然一翻,鋒利的劍光如一道閃電,刷的一下照在梅仁籐死灰般的臉上,映出一片淒厲的白,以肉眼可見的恐懼,在他眼中以一種瘋狂的速度開始蔓延。
芳草萋萋,秋陽頹敗。
轉瞬之間,原本幾乎癱瘓在地的梅仁籐突然拔地而起,臉龐上的五官迅速扭曲成一種脫型的詭異之態,手中居然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尖利的匕首,深綠色的幻力洶湧而出,於電光石火間瘋狂的包裹了他整個身軀。
在死亡的恐懼下,梅仁籐幾乎爆發了全部的潛力,速度快到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
身形在半空中虛幻,化為殘影一掠而過,眾人甚至只覺得眼前一花,梅仁籐便已經竄到了鳳無霜面前,那扭曲的臉上驀然展露出一種恨入骨髓的怨毒,當空一聲大吼,尖利如刀一般。
「你去死吧!」
如斯淒厲的慘叫聲中,眾人下意識的屏住呼吸,藍晚的眼睛睜的大大的,生怕錯看了一絲細節,而讓那個風華絕世的少年在自己面前受傷倒地。
風乍起,長髮翻飛,鳳無霜的臉上驀然浮出一線倨傲,竟是毫無畏懼的當空朗聲大笑:「來得好!」
長劍斜翻,遊走偏鋒,劍花閃耀的耀眼銀光晃花了所有人的眼,自我保護的情況下,眾人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瞇起眼睛,耳膜突然一陣劇烈的撕痛,鏗鏘碰撞的聲音登時傳來。
「鏹——!」
電光石火,火星翻飛,長劍與匕首的相撞宛若火紅的煤星驟然掉入水中,看不見的煙霧「嗤」的一聲揚起,憑空消散。
梅仁籐的身形飛舞在半空,花俏的衣擺還在忽閃忽閃的搖擺,雙手撐起,惡狠狠的匕首刺在半空,綠色的幻力如彩光一般流轉,看似石破天驚的一擊,卻被生生止住,無法再進半分。
鳳無霜立步上前,右手微揚,長劍依然握在手中,斜斜的擋在頭頂上方的位置,除了膝蓋微微彎曲了一些外,她的身體姿勢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慵懶的好似並非是在決鬥,而是懶懶的揮了一下劍而已。
濃郁的綠色包裹著她的長劍,匕首不偏不倚的抵在劍身正中心的位置上,同為綠色的幻力碰撞,生生的停止,一個濃郁,一個單薄。
時間宛若在這一瞬間暫停,眾人的眼睛突然變得無限尖利,尖利到幾乎可以清晰的看見紅衣少年淺色的嘴角,一寸一寸的緩慢揚起,然後輕輕的道:「你輸了。」
話音剛落,一聲幾乎可以震穿人耳膜的慘叫聲頓時響起,宛若電影裡的慢鏡頭一般,眾人眼睜睜的看著梅仁籐匕首上的綠色幻力一寸一寸的湮滅、破碎,宛若砸地碎掉的濃綠翡翠,大片大片的飛揚,如綠色的幻蝶,在半空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嗤啦的一聲輕響,從匕首的尖端開始,密密麻麻的裂紋好似蛛網一般恐怖蔓延,在梅仁籐擴大到極致的眼神下,砰的一聲碎裂成沫。
他瞪大著眼睛,好似完全無法相信,碩大的黑色瞳孔中映出鳳無霜瀟灑收劍的身形,那嘴角的輕笑,透著嘲諷,透著輕狂,一如開始,絲毫未變。
而他的身形卻在飛速倒飛,花俏的衣衫發出颯颯的聲音,於半空中劃過優雅的弧度,重重的往下墜落。
砰的一聲巨響,梅仁籐整個被震飛的身體狠狠的撞在偌大的防護罩上,又再次反彈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全身的關節宛若那即將支離的傀儡娃娃,發出吱吱呀呀的呻***聲,好似下一秒便會土崩瓦解。
「這怎麼……可能?」他嘴唇哆嗦,不甘心的眼神燃燒如同烈火一般,支撐著他奮力抬起頭來,而就在他抬頭的一時間,嗤啦啦的一聲脆響,他身上花孔雀一般的長袍,猛然間碎裂成塊!
艷麗的布料當空飛舞,梅仁籐扭曲的眼神中清晰的映出少年清淡而立的身形,長劍負後,陽光彷彿就在她的頭頂,萬千華光集於一身,何等的絕世風華?
她笑著說:「別擔心,你全身上下一點傷都沒有,就這麼讓你死了,未免也太可惜。」
鳳無霜甩手丟掉手中的長劍,劍身撞落在雪白的玉石地面上,清脆的碰撞聲,她抬起一隻手,四指彎曲,只餘下一隻食指,在半空中挑釁的輕輕一勾,嘴角笑意輕浮。
「站起來,今日我便讓你明白,何為心服口服!」
黑暗雙帝,傭兵女王,頭頂如此炫目的光環,鳳無霜的骨子裡怎麼可能沒有一絲傲氣?
風無行之傲,溢於言表,冷情冷言,倨傲無雙。
而鳳無霜之傲,深藏於內,展露之時,風華絕塵!
梅仁籐何時受過如此挑釁?或許他也明白,今日在他與鳳無霜之中,必定有一個不能存活,咬咬牙,忍著全身上下的疼痛勉強張站立起來,破碎的衣服直接曝露出他赤裸的上身,肌膚光滑,當真沒有一絲傷痕。
僅憑一股幻力,擋住攻擊、擊碎對手的防禦和武器、擊飛對手,同時還破損對手的衣服而不傷其半分……
這需要何等精準的掌控能力?
這需要何等的反應與出手速度?
這需要何等的實力?
才能在轉瞬的一招之間,完成如斯動作!
眾人齊齊變色,倒抽的涼氣中,一股無法抵擋的強勢在所有人心底蔓延,看著場中身材纖瘦的年幼少年,一種幾乎如高山仰止般的情緒,浮現在他們的眼底。
極致的寂靜,宛若午夜的荒墳,聚集了好幾萬人的偌大廣場,此刻卻如半點聲息。
落針可聞,死寂沉澱。
魑護法等人的目光深沉,面上皆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之色,看向鳳無霜的眼神一變再變,因為太過複雜和深邃,最後竟完全看不出究竟是何神情了。
大鐵錘和小六等一眾傭兵們大大張著口,連口水掉下來都沒能反應,看著場中的對峙的景象,無法呼吸的窒息感、連同激動恍惚之情,讓他們的臉色充血漲紅,眼神如狼般猩紅火辣。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敢說話,眾人的表情呆滯,宛若一群僵硬的木偶。
融成天可能是所有人中最為冷靜的一個,因為知道鳳無霜很強、卻不知道她的確切實力,在想像力的幫助下,他能較為輕鬆的接受眼前這石破天驚的一招。
他所下意識的想的是,若是自己,能否在那般短暫倉促的時間裡完成鳳無霜所完成的全部動作?
而他之所想,也是魑護法等人稍後便想到的。
答案不需再提。
沒有人能做到鳳無霜所做到的一切。
這樣的發現讓所有人心底頓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蕭瑟氣息,頓時籠罩了整個廣場。
沒人發現羅戈的眼神是在什麼時候駭然失色的,也沒有人發現他是從時候開始搖搖欲墜的,看著場上神態自若的鳳無霜,他的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裡掉出來。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追風明明中了「荊棘之心」,根本不可能動用幻力!
為什麼……為什麼她一點事都沒有?這根本不可能!
沒有人會去注意他的表情變化,天地彷彿只剩下一個鳳無霜,烈焰如火,女凰如她。
肅靜滿地,金陽失色。
而場中的鳳無霜,卻彷彿對自己所造成的一切毫無反應,含笑望著梅仁籐,那滿身的慵懶之意,和場上緊繃的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又似一個巨大的驚歎號,如此囂張跋扈的屹立在所有人的眼中。
「請。」她風度翩翩的一擺手,優雅如斯。
梅仁籐喘氣粗狂,在少許的安靜後,他的腦子終於可以重新思考,眼神飄忽的劃過地上那整個碎裂的匕首把柄,殘留在空氣中的極度壓力讓人心跳加速,他的眼中再度劃過一線驚恐,轉瞬即逝。
眼珠子轉了轉,他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如果和這追風比幻力,他根本毫無勝算。
巔峰靈幻師和一星靈幻師的差距如同天哲,他根本沒有可能跨過。
要想取勝,要想活著,唯一的辦法就是……
想到了這一點,他的眼裡頓時升起一絲希望,好似那荒蕪已久的絕地中突然冒出的一顆嫩芽那般,對生命的渴望,再度瘋狂的升起在他的眼中。
「比幻力,我自然比不過你,你一個巔峰靈幻師居然欺負小輩,你還要不要臉了?」梅仁籐張口便是指責,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到底是誰不要臉?是誰以為追風是廢物一枚、可以任由**的?
現在居然說出這種話,這梅仁籐……當真是不要臉之極!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露出鄙夷憤怒的眼神,不但對向梅仁籐,順帶連飛天傭兵團的成員也一起鄙視了,原本站在他們身邊的人立刻退開,寧肯和其他人擠一擠,也不想和這些卑鄙無恥之輩站在一起。
頓時,飛天傭兵團的數十名傭兵很快便被孤立了出來,他們的周圍形成了一片擁擠中罕見的真空地帶,人人鄙視嘲笑的眼神,讓他們臉色羞紅,低頭不語,幾乎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才好。
別人是什麼樣的看法,梅仁籐已經完全估計不上了。
什麼尊嚴,什麼驕傲,什麼廉恥,在生死之前,統統都是廢話!
只有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活著,這一切才會有意義。
人若是死了,那就是什麼都沒了,尊嚴驕傲廉恥,統統都是假的。
活著……活著!他只想要活著。
從幾乎是絕境的處境中,找出一條活路來,哪怕是為萬人所不齒,他也要活著!
如此執念,燃燒在梅仁籐的眼中,他醜陋扭曲的臉,在這樣的眼神下煥發出全新的光,落入鳳無霜的眼裡,卻只換來輕蔑的一笑。
這樣的眼神,她可見多了。
尚未看見死神鐮刀的寒光,沒有人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麼恐懼死亡。
她這一輩子殺過太多的人,有該死的、也有不該死的;有想殺的、也有不想殺的。
但是那些人的血,卻統統染在她的手上。
她的一身,早已經被鮮血染透了。
身處血海之中,殺戮之門一開,只要她還不想死,那麼就只能一直走下去。
身後的路在一步步的消失、湮滅,除了前進,再無其他。
誰都不想死,但誰都會死。
若要自己死,那還不如別人死。用別人的命,來換取自己的活路。
她和風無行,就是在這樣環境下一步步成長至斯的。
人們只看到「黑暗雙帝」的榮耀無雙,屹立在黑暗的巔峰之塔,無堅不摧,光芒萬丈。
但是又有誰能看到,那簡單又奢靡的四個字之下,無盡的怨恨在積累,骨骼破碎,怨氣滔天,無數的魑魅魍魎藏身於黑暗之中,只需針尖大小的鬆懈,便會撲出來,啃食骨血,致人死地。
自私嗎?也許。
但若是你來選,別人的命和自己的命,誰死誰活呢?
人,都一樣。無所謂高低貴賤,無所謂身份幾何。
場中的鳳無霜依然含笑,情緒波瀾不起,那種幾乎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涼薄之意,讓人膽顫心驚。
「那你想要如何?」她笑著問道。
聽她如此說,梅仁籐心中頓然一喜,差點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嚇得他急忙穩了穩心神,努力做出一副認真嚴肅的樣子,一字一字的道:「若是用幻力,我自然不是你的對手,但你不是說要我心服口服嗎?你若是用幻力打敗我,我絕對不會心服口服,那你說的話就無法成真,丟臉的人還是你。」
明明是在算計別人、給自己謀取生路,卻偏要做出一副為別人著想的樣子。
鳳無霜不免輕笑,慢條斯理的撩了撩耳畔的頭髮,很上道的替梅仁籐補充完了沒有說完的話。「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想讓你心服口服,我就不能用幻力,而應該赤手空拳的打敗你?」
話音剛落,梅仁籐的頭便跟著點了下來,雞琢米似的乾脆利落,好似生怕鳳無霜不同意,語氣有些急促的補充道:「你若想讓我心服口服,非如此不可!」
「***你媽的老母!」
防護罩之外,按捺著脾氣聽完兩人對話的大鐵錘終於忍耐不住,一個縱身直接跳了起來,聲如驚雷,開口便是怒罵。
小六也咬牙切齒的一臉怒意。「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自己不是對手還要找這樣的借口,梅仁籐,你他媽怎麼不去死!」
梅仁籐的話的確太無恥了點,簡直是強詞奪理到了極點。
總所周知,幻師擅長攻擊、武士擅長防守,梅仁籐的身材雖然算不上健壯,但是力氣卻比一般的幻師要大的多,反觀鳳無霜,她雖然是巔峰的靈幻師,但身材卻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纖薄可人,赤手怎麼可能是梅仁籐那個成年人的對手?
梅仁籐這分明是繞著圈子用自己的強手去攻別人的弱處,還偏要擺出一副「我是為你好」的表情,如何能不叫眾人氣憤?
「太欺負人了!簡直無理取鬧!」
「卑鄙無恥的小人,你敢不敢更不要臉一點?」
「追風公子你千萬不要理他,殺了他!殺了這卑鄙小人!」
各種各樣憤怒的吼聲統統入不了梅仁籐的耳朵,他只是固執的看著鳳無霜,眼裡燃燒著瘋狂的情緒,彷彿鳳無霜一不答應他,就會六月飄雪、冤比竇娥一般。
在這樣的叫喊聲之下,鳳無霜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他幾眼,眼底蘊著高深莫測的笑意,默然了好半晌,才緩緩點頭,微笑道。
「我真的很佩服你說這話的勇氣,既然你非要如此,那麼,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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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點,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