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霜不動手,那莊家也沒心思再開一局,一桌人只得乾瞪眼的等著,其他桌的熱火朝天越發襯托了這一桌的寂靜,氣氛是要多詭異有多詭異。舒嘜鎷灞癹
好在那小廝動作快,不多時便匆匆趕回來了。
在莊家的示意下,眼神複雜的小廝將水晶卡交到了鳳無霜手中,退居到莊家身後,不敢多說話。
「現在可以開局了吧?」莊家森冷著一張臉,聲音勝過寒冰般刺人。
「不忙。」鳳無霜晃了晃手中的水晶卡。「我先檢查一下。」
莊家的臉色立馬黑了一層,還檢查一下?他長樂賭坊是會賴這點小錢的地方嗎?
這是挑釁!這絕對是挑釁!
冷面莊家越發怒火攻心,暗暗咬牙一定要好好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慢條斯理,慢條斯理,再慢條斯理。
鳳無霜存心磨蹭時間,慢慢吞吞的檢查著水晶卡裡的錢,看的那莊家是兩眼冒火,怒氣騰騰,兩隻小刀眼是刷刷的往鳳無霜身上甩,若是眼神可以攻擊,鳳無霜此刻一定已經滿身窟窿了。
這詭異的氣氛甚至蔓延到了他處,鄰桌已經有十幾人在探頭探腦的觀望了。
偏偏鳳無霜卻好似沒有察覺到一般,繼續慢慢悠悠,足足磨蹭了近二十分鐘的時間,才抬起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她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巧笑倩兮的道:「數完了,沒錯。」
莊家差點被她氣的血濺三尺。
水晶卡有一道特殊功能,會自動整理卡中的餘額,根本不需要主人自己去數。
鳳無霜這不是故意挑釁是什麼?是什麼?
怒極反靜,莊家壓下滿心頭的怒火,把骰盅狠狠一扣,冷聲道:「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當然可以。」鳳無霜滿口答應,復又不解的眨了眨眼。「我什麼時候說不可以了嗎?」
莊家再次吸氣,低頭將骰盅拿起來,假裝沒聽見鳳無霜的話。
他還不想被氣的英年早逝。
鳳無霜也不阻攔,腿站的有些酸了,她左右看了看,沒瞧見有凳子,索性一撐桌面,一屁*股坐到那桌子上去,手一揚,那才拿到手中的水晶卡直接丟進了桌面正中心的的方框裡,火光一照,亮閃閃的。
「三十萬,小。」
清脆的聲音響在這桌上空上,頓時吸引了一群人的注意。
鳳無霜一身紅衣,黑髮輕束,懷抱雪色小貓,眉目精緻,表情輕狂,張揚的坐在賭坊內高高賭桌上,兩條細長的腿悠閒的晃悠著,那姿勢那表情……真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一出手就是三十萬?沒開玩笑吧……」
「那小公子剛剛才贏了三十萬的小,估計是個能手……」
「哇靠!有人在賭『大寶』呢,好久沒見到有意思的對局了……」
「估計是哪家的公子哥吧,走走走,過去瞧瞧……」
頓時,不少人都被吸引了過來,興致勃勃的圍到這一桌旁邊,眼神興奮,議論紛紛。
鳳無霜也不阻攔,只盯著那莊家,不動如山。
而那莊家,手中的骰盅都還沒來得及搖動,鳳無霜就先下了注,他心中冷笑一聲,暗罵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長樂賭坊裡的當莊之人都是經過特殊培訓的,一手賭技不可小瞧,不單單有一手出千的好技巧,玩骰子那更是出神入化。
一般人下賭注,都是在骰子搖完之後再下注的,莊家再根據大小兩邊的下注人數來決定要開大還是開小,亦或者是合骰,以保證賭坊穩賺不賠。
像鳳無霜這種搶先下注的,無疑是把先機全讓給了莊家,在那冷面莊家眼裡,不是狂妄是什麼?
當下,他將自己的能力毫無隱藏的發揮出來,骰盅搖的驚天動地,殘影翻飛,看的周圍一眾賭徒眼花繚亂,口水連吞。
他要搖的不是大也不是小,而是難度係數最高、無論下注如何都會贏的全骰,定要這猖狂的小子在眾目睽睽之下顏面掃地。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骰子碰撞骰盅的聲音清脆如同玉珠一般,聲聲悅耳,聽得眾人如癡如醉。
莊家全身心都沉在控制骰子之中,鳳無霜也從始至終都沒有表情,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表情,著實囂張的很。
足足三分鐘,砰的一聲悶響,搖的不見蹤影的骰盅重重的落在桌面上,冷面莊家臉色微紅,看向鳳無霜的眼底噙著一抹報復性的笑容。
鳳無霜嗤笑一聲,根本不把他的得意放在眼裡。
「有沒有人要下注?」莊家冷聲問道。
周圍的人推搡了一番,不少人興致勃勃的走上來押下了自己的錢,押大押小的都有,不一會兒,桌面便堆了兩堆歐拉,其中還夾雜著不少金幣,鳳無霜的水晶卡卻好端端的擺在正中央,沒有任何人敢把自己的錢丟在她的卡上。
誰都知道,這場賭局的主角,是她。
「買定離手!」等了一會,確定沒人再要下注之後,冷面莊家再次看了鳳無霜一眼,見她依然沒有動作,眼裡頓時升起一縷輕蔑,刷的一下掀開了骰盅。
「三三三,合骰!」
看也不看骰盅之中,莊家便揚頭大聲道,聲音裡是說不出來的得意,對自己的技巧是信心十足。
更何況鳳無霜一直坐在原地,連手指都沒動過一下,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量她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因此,他完全沉澱在打敗鳳無霜的喜悅之中,根本沒發現他吼了那一嗓子之後,場面突然變得一片死寂。
哼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叫你敢在我面前囂張!
大爺練習骰子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出……
「咦?這哪裡是什麼三三三?這不是三三二、小數嗎?」
莊家洋洋自得的話還沒想完,旁邊死寂一片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詫異的聲音,如此說道。
很快,又有人應和道。
「是啊,這根本是三三二小,哪裡是什麼合骰?」
「眼花了吧你!」
「靠!嚇老子一跳!」
莊家臉色一變,忙低下頭來一看,一雙眼睛頓時瞪成了牛眼,眼珠子都差點沒掉出來。
那黑漆漆的骰盅中間,擺著三枚水晶骰子,上面的點數是……三、三、二!
小數!
鳳無霜贏了!
「不!這不可能!我明明搖了合骰的!」
莊家的臉色頓時慘然一片,他剛才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受打擊,不,是更受打擊——沒有比在登上天堂的那一剎、又被人狠狠踢下來更狠的事了。
短短半個時辰之間,他就給長樂賭坊輸掉了六十萬歐拉,這若是被老闆知道了……
他不但會失去工作,就連性命都……
不……不要!
他無法接受這種結果,整個人往後踉蹌了兩步,突然似反應了過來,突然伸手指向一臉似笑非笑的鳳無霜,五官扭曲,狂躁的怒吼道:「你!是你!一定是你動了手腳!我剛剛明明搖了合骰的,是你在背後出千,你在背後搞鬼!」
這淒厲的怒吼聲一起,頓時蓋過了賭場中其他賭徒的嘶吼聲。
賭坊中瞬間寂靜下來,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扭頭看向鳳無霜這一方,連正在開骰盅的莊家都詫異的扭過頭來。
絕對的死寂中,面對莊家猩紅的眼眸。
鳳無霜慢條斯理的挑了挑眉梢,一聲輕笑。
「莊家何必惱羞成怒?願賭服輸是每個人都要遵守的規則,更何況這搖骰子,誰沒有個失誤的時候?難道只許你賭坊贏錢,就不許我們贏錢了嗎?」
「再則,這裡這麼多兄弟眼睛盯著,我可是坐在這裡一動都沒動過,你說我出千,起碼得拿出證據來吧?難不成你們這長樂賭坊裡輸了錢,就會用誣陷這一招嗎?呵呵……要知道,這盛城裡的賭坊,可不止你這一家。」
慢條斯理的一番話出來,逼的莊家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冷汗都出來了,氣的全身發抖,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為什麼呢?因為鳳無霜這話是正好戳中了他的死穴。
他敢用腦袋擔保他搖出來的一定是合骰,為什麼會變成小數,那一定是鳳無霜在暗中搞的鬼。
但是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鳳無霜根本沒有動過,說她暗中搞鬼,完全說不通。
而鳳無霜又扣了他一頂大帽子,如果讓在場的人認定他們長樂賭坊輸不起,那麼這個賭坊也就不用再開下去了。
開賭場,最重要的就是信譽,沒有信譽,誰敢來這裡賭錢?這賭場還如何開的下去?
鳳無霜就是掐中了這一點,任憑莊家氣的幾近吐血,也一句話都不敢亂說。
若是因為他的口誤害的賭坊名譽受損,那就不是他丟工作和喪命的事了……弄不好,連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保不住!
想到了這一點,那莊家的臉色頓時白的像個鬼一樣,抬起頭來,正對上鳳無霜那雙似笑非笑的黑**瞳。
似有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順著筋脈一直爬到腦中,莊家激靈靈的一個寒顫,腳一軟,差點沒跌坐在地。
眾目睽睽之下,他根本沒有不認賬的可能。
錯了,徹底的錯了!
眼前這小子根本不是什麼不知天高地厚,她就是一隻偽裝白兔的狐狸,稍不注意就能陰的你有血也吐不出!
啞巴吃黃連,有苦也說不出啊!
顯然,某人還低估了鳳無霜厚臉皮的本性,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能一邊揚眉一邊擺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憐憫的道:「我說莊家,你不要對我擺可憐啊,又不是我要逼著開小的,如果你們長樂賭坊輸不起,那麼早說就好了,相信大家也一定會『體諒』你們的。」
「你們說是不是?」她偏過頭,含笑對身邊的人道。
看熱鬧的人群一聽這話,頓時就炸了,紛紛用言語表示對莊家的「體諒」——
「靠!輸不起你還開什麼賭坊啊!?」
「願賭服輸,連賭注都拿不出的地方有什麼好叫囂的……」
「就是!還第一賭坊呢,連這點信譽都沒有,我呸!」
「草!我還是趕緊把我的錢拿回來吧,免得一會連本錢都收不回來……」
各種各樣的叫囂聲頓時想起,在鳳無霜有意無意的引導下,眾賭徒紛紛開始擔憂起自己的荷包來,賭博嘛,誰都是想來贏錢的,要是這賭坊連這點錢都會賴賬,誰還敢把錢放到這裡來賭?
那本就臉色難看的莊家一聽這些話,臉色刷的一下漲紅起來,胸口一起一伏,眼睛睜的活像個銅鈴,死寂的半晌,突然噗的一聲,一口老血紛紛揚揚,染紅了他面前的地面。
可憐的面癱男人啊,這面癱功被鳳無霜破了不說,這回居然是被氣到吐血了。
也是,明知道是鳳無霜在後面搞鬼,卻又拿不出證據,還要聽著她在這裡耀武揚威的明嘲暗諷,這無論是誰,都會被氣的火冒三丈跳腳連連。
但是這被氣到吐血,實在是有些誇張了。
鳳無霜斜眸看著那坐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莊家,沒良心的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哈!活該。
終日打雁,終於有被雁啄眼的這一天了。
鳳無霜敢擔保,現在叫囂的人群中起碼有六層是在這賭場輸了錢,心有不甘的人。
只是平日他們不敢說出來,現在有她領頭,這自然是一呼百應。
沒錯,這就是典型的痛打落水狗,或稱牆倒眾人推。
「讓一讓,讓一讓,大家讓一讓。」
正在這個時候,人群外圍突然傳來一陣吆喝,鳳無霜抬起頭,看見好幾個男子一齊朝她這邊走來,很快便撥開了人群,走到包圍圈中。
為首的男子矮矮胖胖,一張圓臉上油脂茂盛,笑瞇瞇的就像個彌勒佛一樣,走進來的第一時間不是去看那可憐的莊家,而是徑直走到鳳無霜面前,一拱手抱拳,笑著道:「這位小公子,手下的人不懂事,讓你見笑了,我僅代表這長樂賭坊,向你配個不是,你大人有大量,還請多包涵。
說著也不等鳳無霜回答,逕直抱拳,對著鳳無霜鞠了一個九十度的大躬,態度那叫一個誠懇。
鳳無霜挑眉。「你是?」
胖子笑道。「我是這賭坊的管事人,手下不懂事,還請公子不要介意,我們長樂賭坊是老字號的賭坊了,身後又有宰相大人幫襯,絕對不存在信譽問題,還請大家放心。來人啊,把這位小公子贏的錢送上來。」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有意說給在場之人聽,半是解釋半是威脅。
鳳無霜也彎起眼眸。「好說,我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在場的兄弟會這麼捧場,既然你說願賭服輸,那麼之前那位誣陷我的話……」
她拖長了聲音,卻沒有把話說完,笑瞇瞇的看著胖男人。
胖男人很識趣的接口道:「是在下管教不利,讓公子受委屈了,來人啊,多提取十萬歐拉,就當做是我們長樂賭坊給這位公子的賠禮。公子,你看……」
鳳無霜莞爾一笑,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
「既然你們如此有誠意,我就當聽見瘋狗叫了兩聲,不會多計較的。」
胖男人一聽她鬆了口,那一臉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三分,也不計較她話裡的暗諷,一邊招呼身邊的小廝去給鳳無霜取錢,一邊將目光撇到地上萎靡不振的莊家身上。
一看到他,胖男人的眼神頓時冷了七分,聲音的溫度直線下降,冷冷的喝道:「還不把他帶下去?自作主張損壞我們賭坊的信譽,真是污了大家的眼!」
跟在胖男人身後的兩個大漢頓時走上起來,一左一右的架起那莊家,粗魯的往後拖去。
那莊家似乎預料到不好,原本還萎靡不振的臉色頓時五彩斑斕,拚命的掙扎,啞聲連連求饒。
「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饒命啊大人,饒命啊……」
胖男人臉色更冷,眉目裡噙著一抹陰霾的猙獰。「還不快滾!」
那拖著莊家的大漢其中一人揮起一拳,狠狠的砸在那不停掙扎的莊家的肚子上,莊家連哼都沒哼一聲,臉色頓時一陣扭曲,兩眼一翻昏迷了過去,被兩名大漢直徑拖出了包圍圈。
一直冷眼旁觀的鳳無霜這時笑道道:「這位大人,他也只是賭輸了心中不服,並非有意,你看……」
胖男人一愣,頓時收斂起眉宇中的陰鷙,堆起笑容道:「公子所言差異,大家來到我賭坊,就是我們賭坊尊貴的客人,那不識抬舉的人居然敢誣陷公子,我們就斷不能輕饒了他,公子放心,這樣的事,在我們賭坊裡絕對不會出現第二次!」
說著,他狠狠往胸前一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鳳無霜眉宇含笑,點頭不語,心中卻冷冷一哼,暗道,真是好一個油滑的死胖子!口舌靈活,能言善辯,三言兩語就把過錯全推到了那莊家一個人身上。
這種人看起來笑意滿滿,無害的很,但是看他剛剛那一瞬間眼神裡的陰鷙,就不難看出這人十有**是個笑面虎,比起那種真小人,他這樣的偽君子才更加危險。
不多時,小廝便取了水晶卡回來,鳳無霜手中的錢再次翻了個,從三十萬本錢,變成了七十萬的純利益。
賭場就是這樣,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瞬間破產。
風乍起,賭坊外燦爛的陽光,好似在頃刻間黯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