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中,兩名年過半百的大夫正忙著給婁月上藥包紮,侍女端進來的一盆盆熱水霧氣瀰漫,使得視線前總有一股薄薄的水霧,鳳無霜走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兩名大夫扯著長長的一卷紗布,在侍女的幫助下往婁月的腰背部捆綁,那背部隱約可見的肌膚上,縱橫交錯的傷疤慘不忍睹。舒孽信鉞
血好不容易止住了,紗布上卻依然留下了斑駁片片,猩紅慘白,對比刺目。
見大伙正忙著,她便沒走進去打擾,站在屏風旁靜靜的看著,一直到大夫將紗布打結、擦著汗回過頭來時,才忙走過去問道:「大夫,情況怎麼樣了?」
屋內忙碌的眾人這才發現她的存在,慌張的想要行禮,鳳無霜擺擺手,示意大夫直接說。
那髮鬢斑白的大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臉無奈的笑道:「三小姐,這位小公子身上的傷實在是太多了,在下行醫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這麼多傷口,雖然大半都是鞭傷,但也有刀傷和燙傷。但十分幸運的是,這些傷都並未傷筋動骨,頂多受些皮肉之苦,性命卻是無礙了……」
一聽到性命無礙,鳳無霜的眼神驀然一鬆,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那就好,他什麼時候能醒來?」
「這……這可就不太好說了……」兩名大夫互相對視了一眼,表情為難的道。
鳳無霜剛剛落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來,緊張的道:「怎麼了?是不是還有別的情況沒弄清楚?」
「不是不是……」那大夫急忙擺手,道:「三小姐別著急,這位小公子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長時間沒有進食,體力嚴重透支,所以會昏睡一段時間,這段時間的長短因人而異,所以在下也不敢保證他什麼時候能醒來……」
話剛一說話,兩名大夫便見鳳無霜的眉頭蹙了起來,生怕她會因此牽連到自己,另外一名大夫急忙道:「不過三小姐您也不用太擔心,在下給這位小公子把過脈,他脈象平穩,昏睡只是為了彌補失去的體力,不會有其他問題,您請放心。」
見兩人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證了,鳳無霜也暫時放下心來,心念一轉,從無盡之戒中掏出一張水晶卡,提取了幾十枚金幣,放進其中一名大夫的手裡,露出一個笑容,道:「那之後幾天,就要麻煩兩位多多關照。」
那大夫受寵若驚的捧著手裡的金幣,兩眼都泛出光來了,點頭如啄米一般笑道:「三小姐請放心,救死扶傷乃大夫之本職,在下一定竭盡全力,爭取早日讓小公子康復起來!」
幾十枚金幣啊……金光閃閃的一小堆,這可是他們兩人大半年都賺不到的錢……
收了這麼大額度的小費,哪能不盡心盡力?
不愧是鳳家的小姐,出手就是和那些小戶人家的人不一樣!
另一名大夫也笑開了花,急忙應和道:「真是真是,三小姐請放心吧!一切就交給我們二人了!」
鳳無霜滿意的點點頭,看著兩人喜開懷的模樣,暗道這小費政策真是走到哪都受歡迎。「那我現在可以去看看他嗎?」
兩名大夫忙讓過身子,恨不得點頭哈腰的道:「您請,在下就先去配藥了。」
「二位請。」鳳無霜微笑著點點頭,兩名大夫和屋內的幾名侍女便一一退了出去,很快,內室中終於安靜了下來。
鳳無霜緩緩呼出一口氣,扭過頭。
纏絲盤花的香爐裡點著能凝神靜氣的百合香,略帶清冷的香氣飄散在房間內,掩蓋了房中的血腥味,婁月安安靜靜的躺在床榻之上,深藍色的被褥攏在他胸前,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過了,凌亂的發也已經被梳理妥當,穿著白色的裡衣,一張臉龐毫無血色。
鳳無霜走到床邊,藉著床邊的小凳坐下來,面上虛假的笑意滿滿退了去,眼裡有歉然和心疼的神色。
她對婁月的瞭解其實並不多,所繼承的記憶裡,最多的畫面便是這孩子笑眼彎彎的模樣,縱然在鳳家百般受欺,也從不見他對「鳳無霜」抱怨過一句。
「鳳無霜」回到鳳家的日子不過幾個月,然而那些記憶裡,幾乎全是婁月的身影。
他偷點心給「她」;幫「她」找樂子;
逗「她」開心;帶「她」偷偷跑到花園去玩……
鳳雲卷欺負「她」的時候維護「她」,甚至很多次因為「她」而受到鳳雲卷的報復……
「鳳無霜」和他,幾乎是相依為命的。
在那些日子裡,婁月即便受盡了委屈,卻也從未像這般模樣,現在卻因為她而變成這個樣子,鳳無霜的心裡不單單有對他的歉疚,也有對「鳳無霜」的歉意……
她繼承了「鳳無霜」的一切,記憶、身體、身份……那麼為「她」做點什麼,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從見到婁月的一開始,鳳無霜便把這孩子的安好當做了自己的責任。
而現在,是她的失職。
「對不起。」她伸手握住婁月冰涼蒼白的手,黯然的低頭喃喃道:「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下來……婁月,對不起。」
從未有身邊的朋友像婁月這般被自己牽連,風無行的身手不在她之下,她們兩人也從來不擔心會被對方牽連。
鳳無霜在現代的朋友很少,以至於來到這裡後,她下意識的把對風無行的態度放在了婁月的身上。
若是風無行,她完全不用擔心她會被欺負,但婁月顯然沒有這個本事。
所以,她留下了紫晶令牌,卻沒想到他根本沒有拿出來保護自己,那塊漂亮的令牌被他貼身放在胸口,上面全是他的血,染的斑駁不堪。
「我會給你報仇……以後,絕對不會再丟下你了!」少女的聲音低低的迴響在房間裡,黯然,卻又堅定。「我向你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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