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來愈深了;晚風,愈來愈冷了;皎潔如水的月光,亦靜添了一縷淡雅似霧、迷離如煙的朦朧。
西辰皇宮內--
一棟棟飛簷翹角、紅牆金瓦的寢宮,宛如一幅幅波瀾壯闊、氣勢恢宏的巨畫,毫不吝嗇的盛瀉著威風凜凜的氣勢。
隨著深夜的降臨,各宮之主早已熟睡。
殿內一團團緋紅燭火的輕搖間,一干守夜伺主的太監與宮女們,亦身軀趴桌的趴桌,後背靠牆的靠牆,呈現出了一副昏昏欲睡的狀態。
比較於太監宮女們的疲倦,殿外縱橫交錯的長廊間,無數盞大紅燈籠的縈耀中--
一排排剛剛換班,進行下半夜忠心守衛的佩刀禁衛軍們,倒是精神抖擻的眼觀著六路,耳聽著八方呢。
御書房,乃歷代西辰帝批閱奏折之重地。
此時此刻,現任西辰帝司徒傑雖並不在內,可御書房外的長長走廊間,禁衛軍們依然如往昔一般,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佩刀嚴守著。
忽然--
金碧輝煌的御書房翹簷上,傳來了一聲細微的輕響。
雙耳警覺一動的禁衛軍頭領,左臂倏地一個高舉,一陣刺目無比的白芒耀閃,身影迅速移動的禁衛軍們,立刻從四面包圍住了御書房,拔刀對向了御書房的高高簷角。
房簷上雖空無一影,可對剛剛的那一抹細微異響,深信絕對沒有聽錯的禁衛軍頭領,雙眸倏的一個冷瞇,唳聲道:「閣下既有膽闖宮,為何無膽現身?」
禁衛軍頭領的唳音剛落,一股涼氣十足的狂風,席捲向了每一位拔刀的禁衛軍。
功力較弱的禁衛軍,當即便被這一股強勁的狂風,掀刮的身軀一陣左右猛搖,手中鋒利砍刀亦「霹靂匡鐺」的掉落到了地上。
功力較深的禁衛軍,雖保持住了身軀的原地不動,手中的鋒利砍刀依舊在握,可卻被這一股強勁的狂風,掀刮的臉頰如針扎般疼。
就在功力最深的禁衛軍頭領,一層寒霜冷冷的籠罩於面,欲提鋒利砍刀躍上御書房的屋簷高頂,奮勇殺敵之時--
狂風止,原本空無一影的御書房簷頂,出多了一龐然大物。
「嘶…」
驚抽了一口氣的禁衛軍頭領,立刻縮回了高舉的鋒利砍刀,滿臉震驚的看向了房簷頂上的龐然大物。
其餘的禁衛軍,瞅見龐然大物的一瞬間,亦集體陷入了瞠目結舌的狀態,喉頸宛如被扼掐住了一般。
--天哪,是神鳥!
他們隨西辰帝郊外狩獵之時,曾經見到過不少的神鳥,可是,他們卻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大的神鳥!
這是一隻他們平生中,見到的最大神鳥;這是一隻他們平生中,見到的最凜然不可侵犯的神鳥。
又是一陣「霹靂匡鐺」的砍刀落地音,不過這一次呢,是禁衛軍們自己拋掉了手中的鋒利砍刀。
左手朝著心口處一按,禁衛軍「唰唰唰」的全體單膝跪地,腦袋一個恭敬的低垂,異頭同聲的道:「吾等冒犯,神鳥恕罪!」
西辰國的國規,凡帝王將相見到了神鳥,必須得行俯首之禮。至於其餘的人,一旦見到了神鳥,除了必須行叩拜之禮外,還得行祈福之禮。
因此,請求恕罪的話語落下,一眾單膝跪地、腦袋低垂的禁衛軍,立刻齊聲的道:「黑雕神鳥,壽與天齊。惠澤大地,造福西辰!」
--黑雕神鳥,壽與天齊?惠澤大地,造福西辰?我說…愚昧無知的你們,倒還真瞧得起黑雕。
若真有黑雕造福西辰,我如今奉月主子的命令,來賜災西辰了,怎不見有黑雕出現,替西辰消劫擋難呢?
御書房的簷頂上,大翅膀傲狂的負於背後,冒充黑雕的血鷲之王傻寶,心中雖在無語萬分的暗嘲著,一雙眸子卻隨著徐徐回漾的夜風,盛瀉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冰冷威芒呢。
仰頭,心不甘情不願的學了一聲雕叫後,血鷲之王傻寶張開了大翅膀,倏地一下飛落到了禁衛軍頭領的面前。
聽到這一聲威嚴無比的雕叫,禁衛軍們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頭。
禁衛軍們的一雙眸子,雖齊望向了血鷲之王傻寶,不過他們左手依然按在心口處,膝蓋仍舊恭敬的單跪在地面上。
傻寶的右邊翅膀,輕拍向禁衛軍頭領後背的同時,左翅膀朝著地面間一陣連續的橫掃,地面上頓時出現了幾排大字。
--爾等敬黑雕族之心,與日俱增,不枉黑雕族多年來,一直盡力的守護著西辰。
今夜,本雕王剛要休息,心忽然感覺一陣不寧。本雕王凝神一算,得知西辰帝即將遭難,故此特來告之爾等,爾等速去救駕!
「嘶…」
看到地上幾排字的一瞬間,鼻唇又一次齊抽冷氣的禁衛軍們,對黑雕神鳥的敬畏之心,提升到了有生以來最高的程度。
--天哪!
眼前這一隻深夜降臨皇宮的御書房,他們平生之中見到的最大、最威嚴神鳥,竟然是雕中之王?
難怪…神鳥現身之前,能夠掀起一陣強勁的狂風,一陣令他們重心不穩,血液撞疼五臟肺腑的強勁狂風呢?
難怪…他們往日所見神鳥,只是在高空中傲狂的翱翔,即便他們向神鳥行了叩拜之禮,行了祈福之禮,神鳥也只是一幅置之不理的態度。
而眼前的這一隻神鳥,非但理睬了他們,還能用翅膀橫掃出的強大氣流,於地面間嵌刻下幾排大字呢?
「黑雕神鳥,壽與天齊。惠澤大地,造福西辰!」
瞅見幾排大字的禁衛軍們,口中再一次敬呼的同時,不約而同的改成了雙膝跪地,腦袋貼地的更高叩拜姿勢。
在禁衛軍頭領和一眾禁衛軍的心中,他們的西辰帝本領蓋世,根本無人能傷。
可是,西辰國向來敬奉的黑雕神鳥,且還是雕王之王的神鳥,居然深夜降臨御書房,告之他們皇帝主子即將遭難,讓他們速去救駕。
他們對神鳥的恩賜提醒,絕對不敢有一絲的質疑。因此…
齊聲的敬呼完畢,禁衛軍頭領抬首仰望向了傻寶,雙掌恭敬抱拳的道:「神鳥雕王,請您恩指,吾等該去何處救駕?」
傻寶掀抬而起的左翅膀,再次朝著地面間一陣橫掃,地面上立刻出現了八個大字--三十里外,如意客棧。
「神鳥雕王,肯請您再一次恩指,令吾皇今夜遭難之人是何等身份、人數多少,好調派得當救駕的禁衛軍!」
掀抬而起的左翅膀,朝著地面間第三次橫掃之後,傻寶龐大身軀噌的一下,宛如利箭般飛竄向了高空。
先瞠目結舌的齊送了一眼,瞬間消失在他們視線內的「神鳥雕王」,眾禁衛軍眸光又齊唰唰的,盯瞅向了「神鳥雕王」留字的地面位置。
--西辰帝今夜遭遇劫難,乃屬不可窺探的天機,本雕王已冒險窺探天機,若再洩露更多天機,必遭天譴之罰。
總之,對方本領高強,前去救駕人數不僅需多,亦絕對要是一流的高手。速速調派,速速救駕,若再耽誤下去,恐怕西辰帝生命垂危!
極短暫的寂靜過後,眾禁衛軍身軀宛如被火燒一般,倏地一下從地面間跳起,朝著兩旁長廊狂奔了去。
很快的工夫--
晚風冷冷的呼嘯卷刮間,西辰皇宮的四面八方,敲響起了刺耳嘹亮的銅鑼聲,以及禁衛軍們到處高叫吶喊的雜亂聲。
「神鳥雕王降臨,告之吾皇遭難,救駕救駕救駕!」
「神鳥雕王降臨,告之吾皇遭難,救駕救駕救駕……」
與此同時,三十里外的一條大街上--
一排排粉牆黛瓦,高低不等的小樓,正迎風靜聳於大街的兩側。
這一排排粉牆黛瓦、高低不等的小樓,有錢莊當鋪、有酒樓茶閣、有錦衣綢緞鋪,亦有胭脂水粉等等等……
此刻,它們皆大門緊緊的關閉著,呈現出了一如往昔的,白天熱鬧營業、夜間安然「休睡」的狀態。
除了一家客棧,亦是此條大街上惟一的客棧,大門雖同樣關閉著,可兩旁的粉色牆壁間,卻嵌掛著無數盞耀明的大紅燈籠。
艷麗燭火的縈繞間,能夠清晰看見客棧的紫檀木門額上,刻著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如意客棧。
這無數盞耀明的大紅燈籠,往常是在召喚半夜投棧的旅客,可今日的情況,似乎卻截然的相反,像是防止有人半夜敲門投棧,因此…
特地點燃了耀明的大紅燈籠,讓有可能會半夜投棧的人,一眼看清楚門上所貼白紙間的兩個黑色大字--客滿!
此刻,這一條寂靜無比的大街上,若是有人行走的話,而這人亦正好走到了如意客棧的大門前。
且,此人還是一個嗅覺靈敏的武林人士,那麼此人的雙眸必定會一瞇,驚疑的盯瞅向如意客棧關閉的大門。
因為,徐徐回漾的晚風之中,正隱約的飄瀉著一股血腥味,這一股血腥味的源頭,則來自於如意客棧緊閉的大門內。
如意客棧的大廳,裝設極為精緻華麗。
金色的瓷磚鋪地,斑斕的珊瑚彩珠吊頂,四面白玉砌成的牆壁間,雕繪著一朵朵艷麗的牡丹花。
一張用來登記旅客入住的櫃檯,是用價值不菲的百年紅木製成。
牆壁的四個角落處,各高聳著的一架精緻燭台,乃用上等的綠色翡翠,造成了栩栩如生的仙鶴形狀。
只是,透過仙鶴嘴上所銜的照明紅燭,一眼映入進人眼簾內的,卻並非客棧這令人驚艷的華麗裝設,而是一幅令人毛骨悚然、膽戰心驚的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