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黃昏,殘陽如血。
染上胭脂色澤的片片綠葉,披上一層艷紅霞紗的枝杈,令林中傲聳的參天古木,少了兩分的雅逸,增了三分的嫵媚。
四面參天的古樹環繞,可樹林的正中央部位,卻瞅望不見一棵古樹,只是延鋪著一片空曠大地,這不足為奇。
空曠的大地上,置擺著一張雕花的黑檀木桌,一把雕花的黑檀木椅。
雕花的黑檀木桌間,放著一個紫砂壺,一個紫砂杯,壺嘴白色的熱氣繚繞,杯中淡淡的茶香裊裊,這也不足為奇。
一名身著橙色錦衣的男子,落座於雕花的黑檀木椅間,右手端起茶香裊裊的紫砂杯,淺淺垂首品飲杯中的茶水,這…還是不足為奇。
可身著一襲橙色的錦衣,淺淺垂首飲茶的男子,臉上卻遮戴著一個面具。
一個令人只能看到眼睛,鼻子,和嘴巴,一個彷彿用鮮血浸染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面具,這就有些奇了。
橙色錦衣男子的背後,並肩聳站著六名黑衣人。
六名黑衣人的臉上,遮戴著一個相同的血紅面具,六名黑衣人露在面具外的一雙眸子,此時正瀰漫陰森詭笑的,齊齊盯望著他們對面的方向,這就更加奇了。
六名黑衣人盯望的對面,那約六米遠的位置上,有一百名無論是年齡,還是個頭,皆高低不等的男子,聳站成了十個橫排。
這一百名男子,他們身上所穿著的服裝雖然各式各樣,手中所持的武器雖然各式各樣,可他們卻有兩個相同點。
他們的一張臉,不僅面無表情,更是血色盡失,慘白如紙。他們的一雙眸子,不僅空洞迷茫,更是與常人的眸子完全不一樣。
常人的一雙眸子,是黑白分明的,可這一百名男子的眸子,竟然是血紅顏色的。這…就不單單是奇了,而是奇的令人感覺詭異了。
一縷微涼的風,捲舞著一片綠葉兒,朝著落座於雕花的黑檀木椅間,淺淺的垂首,默默飲茶的橙衣男子面前而來。
手腕漫不經心的一揚,左手食指拂向了面前飛捲的綠葉。
綠葉化成了灰燼的瞬間,啜了一口杯中茶水的橙衣男子,唇中溢出了三個字,三個不含一絲溫度的字:「開始吧!」
不含一絲溫度的話音落下,橙衣男子身軀朝著椅背間一靠。
將紫砂杯遞送向唇邊的同時,橙衣男子一雙銳冷的眸子,瞇望向了前方約六米遠的位置上,無論是慘白如紙臉色,還是一雙血紅眸子,都令人感覺極其詭異的百名男子。
而橙衣男子的話音剛落,其背後並肩聳站的六名黑衣人,身軀立刻一個恭敬萬分的彎曲,異口同聲的洪亮應道:「是,門主!」
隨即,身軀挺直的六名黑衣人,雙掌兩快三慢,兩輕三重的一陣齊拍。
整齊無比的拍完手掌之後,六名黑衣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朝著唇邊一個圈扣,吹出了一道尖銳嘹亮的口哨聲。
口哨聲落,一百名面無表情,雙眸空洞迷茫的男子,臂膀倏地一個高抬,令他們手中所持的武器,閃爍出了耀眼刺目的寒芒。
「殺!」
隨著六名黑衣人的一聲唳冷令下,百名男子立刻揮武起了手中的利器,施展出了凌厲的招式,攏成一團的廝殺了起來。
這一百名男子,乃西辰國的境內,近幾年來離奇失蹤於江湖的十個門派中,武功最高強的十位掌門,以及十個門派內的部分弟子。
可如今,這一百名男子,別說認識其他人了,他們就連自己也不認識了。
因為這一百名雙眸空洞的男子,神智已經被六名黑衣人,六名身份為鬼咒門護法的黑衣人,完完全全的控制住了。
所以,當六名鬼咒門的護法,一聲唳冷的命令下達之後,百名神智完全被控的男子,立刻進入了瘋狂廝殺的狀態。
他們招招奪命,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死除了自身之外的,周圍所有人。
當然,他們要殺的周圍所有人,自然不包括控制他們神智的六名鬼咒門護法,以及那一名橙衣男子,也就是鬼咒門門主。
刀劍砍撞,棍棒擊打,鏈鞭勾纏。
原本落於枝杈間歇腳的鳥兒,被這陰冷森唳的殺氣,濃濃的血腥煞氣,驚嚇的紛紛飛高了起來,拍打著翅膀逃竄出了樹林。
陣陣寒芒耀閃,血花凌亂濺灑。眨眼的工夫,已經有不少的人,頭顱與軀體分了家,慘不忍睹橫屍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那一些還活著的人,仍然在瘋狂的廝殺。
他們有的被削掉了鼻子,有的被刺瞎了眼睛,有的被割掉了耳朵,可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慘叫聲。
他們的神智被操控了,他們感覺不到疼痛。
他們無論受了多嚴重的傷,只要他們還有一口氣在,只要他們還未橫屍在地面上,他們絕不會停止瘋狂廝殺的。
天邊殘陽是紅的,血流成河的林地是紅的,這一刻,就連樹林中冷冷咆哮的風兒,似乎也從原本的透明顏色,轉變成了腥濃的紅色。
刀劍砍進血肉內的聲音,棍棒鏈鞭震碎骨頭的聲音,分家的頭顱和四肢,墜落到冰冷大地間的聲音,每一種聲音都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鬼咒門的六名護法,卻沒有覺得這聲音毛骨悚然。
瞅望著對面,越來越多的人倒地斃命,心口破了一個大洞,胃腸血淋淋外露的倒地斃命,鬼咒門六名護法的雙眸,就彷彿在欣賞一位名家大師,廢寢忘食所作的一副絕美畫卷。
至於鬼咒門的門主,他的「修為」更是超凡入聖。
人血宛如暴雨般在卷濺,頭顱斷肢懸空的亂飛,如此慘絕人寰的狀況,他的雙眸笑賞著也就罷了,居然還連續的給杯中添滿茶水,然後「雅興十足」的品飲著茶水。
直到--
進行瘋狂廝殺的百名男子,九十九人都橫屍在了地面間,只剩下了一名武功最高強的男子,渾身掛綵的存活了下來。
其中的一名鬼咒門護法,這才吹響了一道嘹亮的口哨聲,令此名廝殺到了最後,獨自存活下來的男子,重新陷入了安靜的狀態中。
鬼咒門的六名護法,立刻朝著鬼咒門門主一個抱拳,齊聲道:「恭喜門主,今日又成功獲得了一名,夠資格成為喪屍的傀儡!」
慢悠悠的啜了一口杯中茶水,然後將紫砂杯放在了黑檀木桌間,鬼咒門門主這才冷冷的道:「清除乾淨地面間的屍體。」
「是!」
口中恭敬回應的六名護法,各自從袖筒內取出了一個瓷瓶,接著他們的雙足,倏地一個移動,去往了屍首凌亂堆疊的前方。
將瓷瓶中那一旦軀體沾染上了,便會瞬間化成毒水的藥粉,迅速的倒灑在了屍首上,進行了毀屍滅跡的殘忍舉動。
而就在六名鬼咒門護法,進行毀屍滅跡的同時,淺淺的垂首,緩緩摩挲掌心的鬼咒門門主,唇中再次溢出了冷冷的聲音:「你們四個可以出來了。」
嗖的四聲響--
臉龐同樣遮戴血紅面具,一襲黑衣罩體的四名鬼咒門護法,出現在了鬼咒門門主的面前。
現身的四名鬼咒門護法,「撲通」一個單膝跪地之後,聲音敬畏萬分的道:「天殘、地煞、絕魂、斷魄,參見門主!」
端起紫砂杯,將杯中茶水全部的飲盡,輕轉著紫砂杯的鬼咒門門主,雙眸冷瞅向了跪地的四人:「事情辦的如何?」
「稟門主,屬下們還未查…查到一男一女,摧…摧毀門主產業的原因。每次待屬下們接到消息,趕往一男一女現…現身地點時,一男一女卻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腦袋低垂的天殘護法,惶恐的吞嚥了下口水,聲音繼續結巴的回道:「而除了一男一女主動現…現身外,無論屬下們如何查探,始終都無法查…查到一男一女的落腳點。」
將手中的紫砂杯,捏碎成粉末的鬼咒門門主,右衣袖朝著面前跪地的四名護法,一個迅速的橫揮。
四名跪地的鬼咒門護法,唇中噴吐出一口淒艷血花的同時,身軀先是一個齊齊的飛起,接著重重摔墜在了後方的冰冷地面間。
從椅子上站起身的鬼咒門門主,眸光宛如鋒利的刀刃般,冷射向了吐血墜地的四名護法:「廢物!主動查探,找不到一男一女的落腳點,難道…你們就不會守株待兔麼?」
若非這一段時間,他有萬分重要的事情要辦,他早就親自的出馬,好好教訓那一次又一次向他挑釁,囂張砸毀他產業的一男一女了。
--守株待兔,什麼意思?
身軀重重摔墜的四名護法,沒有一人擦拭嘴角滑落的鮮血。
他們忍著五臟肺腑的疼痛,再一次齊齊跪了地,雙眸畏懼的望著鬼咒門門主,聲音敬顫的語道:「屬下愚笨,還請門主明示!」
橙色衣擺一個捲動,鬼咒門門主瞬間消失在了原地,而遠處的風中,則飄傳來了鬼咒門門主冷若冰霜的聲音。
「本門主不需要蠢鈍如豬的屬下,更不想弄髒一雙手,終結蠢鈍如豬屬下的性命。如果你們無法琢磨透這四個字,便直接在樹林中挖個坑,將自己埋葬了。」
完成毀屍滅跡工作的六名護法,一雙幸災樂禍的眸子,先是齊齊掃瞅了一眼,被愁霧團團籠罩身軀的四名同伴。
接著,其中一個人扛起了存活的傀儡,另外五個人抬起了黑檀木桌椅,以閃電般的速度,消失在了血腥瀰漫的樹林中。
偌大的樹林中,除了九十九亡魂之外,只剩下了一屁股頹廢的跌坐在地,面面相覷的天殘、地煞、絕魂以及斷魄四名護法。
--守株待兔?門主說的這四個字…到底什麼意思啊?
為了不悲慘的動手挖抗,將自己活活埋葬於林中,腦袋耷垂的天殘、地煞、絕魂、斷魄四名護法,冥思苦想的琢磨起了守株待兔四個字。
而就在四名腦袋耷垂的護法,心中苦澀的冥思苦想之時--
有兩隻腿間捆梆著一個細長的小竹筒,小竹筒內塞放著紙條的白鴿,正拍打著一對翅膀,分明朝著兩個方向飛行而去。
這兩隻白色信鴿,乃潛伏於西辰國境內的滄月國密探,以及潛伏於西辰國境內的北翼國密探,十天前所放飛出去的。
因此呢,其中的一隻信鴿,此刻飛往的方向乃滄月國皇宮,另外的一隻信鴿,此刻飛往的方向乃北翼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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