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臨終遺言」
聳了聳肩頭的軒轅焰,沒有正面回答夜逸風的話。舒虺璩酉
身軀一個懶洋洋的前傾,令右胳膊肘觸於桌面上,白皙的掌心托住了下巴之後,軒轅焰薄唇似勾非勾的語道:「問你一個問題?」
雙眸微瞇的夜逸風,唇中吐出了一個字,一個沒有絲毫溫度的字:「問!」
「如果有個人,非常想得到一樣東西,他知道那一樣東西在誰的手上,所以便特地登門拜訪,希望那一樣東西的主人能夠割愛。誰知東西的主人不肯割愛,而那個人若是得不到東西,必定會愁眉不展,日夜難眠,甚至最終會鬱結而死。那麼…」
右掌心慵懶托著下巴,左掌心貼附於桌面上,食指輕敲桌面的軒轅焰,衝著夜逸風魅眨了眨墨眸的道:「你覺得,那一個人若不想鬱結而死,該如何做才好呢?」
聽完軒轅焰的話,鼻間冷冷一哼的夜逸風,唇中擠出了陰唳的兩個字:「硬搶。」
「也就是說…」拉長話音的軒轅焰,淺挑了挑俊眉的道:「門主若不肯割愛泣血花,我又不忍自己最終鬱積而死,便只能用門主教給我的這一個辦法,硬搶泣血花咯?」
軒轅焰的話語剛落,斂去了雙眸中的陰冷煞氣,一張容顏重新染上了雅笑的夜逸風,啟唇道:「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請教閣下?」
貼附於桌面間的左掌心,朝著夜逸風的面前迅速一攤,軒轅焰薄唇笑溢道:「請教萬萬不敢當,門主儘管問,在下必定知無不言。」
「如果有一個人,擁有一樣極為珍愛的東西。突然有一天,那個人得知,有人要上門搶奪他極為珍愛的東西。一旦失去了極愛珍愛的東西,那個人也會愁眉不展,日夜難眠,甚至最終會鬱結而死。那麼…」
拉長話音的夜逸風,腦袋淺歪的望向了軒轅焰,一字一句的笑問道:「你覺得,那一個人若不想因為痛失愛物,導致最終鬱結而死,他該如何做才好呢?」
聽完夜逸風的話,薄唇勾勒起一抹妖嬈弧度的軒轅焰,聲音艷笑瀰漫的回道:「竭盡全力的保住東西。」
「也就是說…倘若閣下要硬搶我的泣血花,我又不願落得鬱積而死的下場,便只能用閣下教給我的這一個辦法,竭盡全力的保住泣血花咯?」
語畢,垂首的夜逸風,白皙的指尖伸觸向了紫檀木桌面上,先前他所淺酌的青花瓷茶杯杯口,緩緩的繞起了圓圈來。
而夜逸風的話音剛落,原本離座的上官凝月,懷中抱攬著一大把的鮮花歸位了。
原來,上官凝月先前所謂的喝茶太飽,得運動運動,活絡活絡筋骨--便是前往書房的左面牆壁處,折摘高低不等的陶瓷花盆內,那盛綻著千嬌百媚之姿的鮮花。
一屁股落座在綠色竹椅間的上官凝月,玉眸沒有去看軒轅焰,也沒有去看夜逸風。
將懷中抱攬著的那一大把,長長花梗托著翠綠的葉片,翠綠葉片巧綴嬌嫩花瓣的鮮花兒,輕輕的擺放於桌面上後,上官凝月的腦袋倏地一個低垂,凝神貫注的編織起了花環。
雙眸詫異無比的淡瞅了一眼,埋頭靜靜編織花環的上官凝月,夜逸風的心中忍不住嘀咕道:這一名矮個兒的藍衣男子,在搞什麼鬼名堂啊?如此劍拔弩張的關頭,他…他竟然閒情逸致的埋頭編織花環?
軒轅焰沒有去瞅望上官凝月,因為上官凝月為何跑去折摘鮮花,然後又抱著一大把的鮮花落座,埋頭凝神貫注的編織花環,他心中一清二楚的很。
墨眸仍舊望著夜逸風的軒轅焰,笑勾的薄唇緩緩溢道:「在下得不到泣血花,會愁眉不展,日夜難眠。門主若失去了泣血花,同樣會愁眉不展,日夜難眠。照這麼一說…在下和門主兩個人,注定得有一個人,最終將鬱結而死咯?」
夜逸風將審瞅上官凝月的視線抽離,眸光再一次定格在了軒轅焰的臉上,啟唇回道:「結局不一定是鬱結而死,還有一種可能性更大的死法?」
似乎嫌一隻掌心拖著下巴太累,令左胳膊肘亦觸向了桌面,左右掌心同時托住了下巴後,軒轅焰眨了眨墨眸的道:「願聞其詳?」
「你若企圖硬搶泣血花,生死門必定會不惜一切的保住泣血花。所以,更大的可能性並非鬱結而死,是你在硬搶泣血花的過程中,將我殺死。或者…生死門力保泣血花的過程中,將你殺死。」
夜逸風啟唇緩緩的話完,繞著杯口輕輕轉圈的手指,倏地一個用力,令原本完整的青花瓷茶杯,從中間一分為二,碎裂成兩半的睡躺在了桌面上。
「門主,你說的這一種死法,發生的概率微乎其微。」無視夜逸風手指震裂茶杯的動作,軒轅焰笑望著夜逸風道:「在下對殺人不太精通,在下比較擅長殺雞。所以,硬搶泣血花的過程中,在下絕對不會將門主殺死的。」
「本門主和你一樣,對殺人不太精通,比較擅長殺雞。不過呢,本門主的屬下卻恰恰相反,他們對殺雞一竅不通,對殺人卻是極為擅長的。」
臂膀倏地一個交叉,斂去眸中雅笑的夜逸風,啟唇一字一句的道:「因此,在力保泣血花的過程中,閣下若不會將本門主殺死,那麼閣下就一定會被本門主的屬下殺死。」
軒轅焰和夜逸風的一番對話,纖纖蔥指忙碌不停的上官凝月,似乎完全都沒有聽見。
低垂著腦袋的上官凝月,仍舊在凝神貫注的編織花環,彷彿已經徹底沉浸在了編織花環的世界中,至於外界發生的任何事情,一律都與她無關似的。
視線躍過了夜逸風的頭頂,雙眸漫不經心的掃了掃夜逸風的背後,那一堵懸掛著丹青水墨畫的牆壁,軒轅焰啟唇道:「也就是說…你活定了,而我則死定了。」
「出來吧!」夜逸風雖沒有正面回答軒轅焰的話,可他唇中冷溢出來的三個字,卻已經給了軒轅焰十分肯定的答案。
因為,夜逸風的話音剛落,他背後的那一堵懸掛丹青水墨畫的牆壁,倏地一下拉裂了開來,十名黑衣罩體的中年男子,身軀宛利箭一般的竄了出來。
迅速裂開來的牆壁,又倏地一下合攏了起來,牆壁合攏起來的瞬間,十名黑衣罩體的中年男子,一字排開的立在了夜逸風的身後。
十名黑衣罩體的中年男子,手上各持著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劍。
緋紅燭火的搖曳中,一股股強悍萬分的唳氣,從鋒利長劍的冰冷劍尖盛瀉,而鋒利長劍的冰冷劍尖,則齊唰唰的指向了上官凝月和軒轅焰。
「我說那個啥…門主啊,我的花環還沒有編織好,能否讓你的十名屬下,稍緩片刻索命呢?」
沉默了小半晌的上官凝月,總算是開口說話了,不過她的腦袋仍舊低垂著,纖纖蔥指也仍舊在忙碌著,忙著編織放於紫檀木桌上的鮮花。
對於上官凝月的慵懶話語,夜逸風唇中只給出了兩個字的簡單回答,亦是不願意讓十名生死門的屬下,稍緩片刻索命的冷冷回答:「佈陣!」
「是!」十名黑衣罩體的中年男子,異口同聲恭敬應道的同時,身軀倏地一個閃電般迅閃,他們分別立在了書房內的十個不同位置上。
令雙掌抽離下巴的軒轅焰,原本前傾的身軀坐直了起來。
墨眸瞅掃了一眼十名黑衣罩體的中年男子,所聳站的十個不同位置之後,軒轅焰望向了落座於對面的夜逸風,薄唇緩緩的溢道:「真是沒有想到…生死門的人,竟然懂得魅影迷蹤劍陣?」
魅影迷蹤劍陣,消失於江湖中約有兩百多年了。兩百多年前,威震江湖的魅影迷蹤劍陣,被武林人士一致的認為--江湖第一劍陣。
魅影迷蹤劍陣由十個人組成,此陣一旦啟動,每一個人將會幻化出九個影像。
一個人動便等於十個人動,一劍出便等於十劍出。他們的身影與劍芒綿綿密密,幾乎風雨不透,猶如一張堅不可摧的劍網。
必須找到十個人的真身,同時擊落十個人手中的劍,他們幻化出的影像才會消失,否則無論你怎麼催動內力,都無法震碎幻化出的影像。
可是,他們各自幻化出的九個影像,與真身完全的相同,令人絲毫辨不出孰真孰假,因此很難找出十個人的真身,成功的破了魅影迷蹤劍陣。
所以,被困在魅影迷蹤劍陣內的人,即便沒有被組成劍陣的十個人殺死,亦會因為迎擊十個人各自幻化出的,那攻不破,震不碎,刺不散的九個虛假影像,而導致最終筋疲力盡而死。
雙眸瀰漫陰唳笑意的夜逸風,眉倏地一個揚挑,啟唇一字一句的冷回道:「不單單是魅影迷蹤劍陣,還有毒蠱陣。」
夜逸風的話音剛落,書房的門咯吱一聲敞了開來。
二十名手持著白色的瓷瓶,白色瓷瓶內裝滿了致命毒蠱的黑衣中年男子,竄到了布下魅影迷蹤劍陣的十個人背後。
上官凝月若是動用靈力,與軒轅焰聯手對敵的話,不出半盞茶的工夫,軒轅焰便能成功的破了魅影迷蹤劍陣。
不過,為了掩藏真實的身份,上官凝月肯定是不便動用靈力的。
當然,若沒有了上官凝月的靈力幫忙,軒轅焰倒也並非破不了魅影迷蹤劍陣,只是一面要應付魅影迷蹤劍陣,一邊要應付二十名黑衣男子的毒蠱密集襲擊。
一心二用的軒轅焰,必定要花費很長的一段時間,方能成功的破了魅影迷蹤劍陣,且即便破了魅影迷蹤劍陣,軒轅焰亦會消耗掉一半的體力。
此時此刻,面臨生死門的魅影迷蹤劍陣以及毒蠱陣--
照理說,即便上官凝月不便動用靈力,即便軒轅焰沒有上官凝月的靈力幫忙,破陣需要消耗過多的體力,他們兩個人,也該從竹椅間站起身迎戰了。
然而,上官凝月卻完全無視即將暴發的危險,仍舊低垂著自己的腦袋,纖纖蔥指忙著編織花環。
軒轅焰同樣沒有從竹椅間站起身,只是胳膊輕碰了碰上官凝月的身軀,歪頭問道:「有人要殺我們,我們若不想被殺,該怎麼辦呢?」
「這還用問麼?當然是以殺制殺,不想被殺,只能殺人,沒得選擇。」
上官凝月雖然回答了軒轅焰的話,可她的腦袋還是沒有抬起,似乎若不將花環給編織好,即便敵人將劍刺到了她的鼻子底下,她亦絕對不會去搭理一下的。
「可我只擅長殺雞,不擅長殺人啊!」軒轅焰撓了撓頭皮,彷彿很苦惱的樣子:「若我殺不死他們,他們一定會殺死你和我的。」
「簡單,把他們幻想成雞不就行了?」將一根最長的花梗,緩緩纏繞的上官凝月,啟唇回話道:「你平常殺雞不都是用刀割雞脖子的麼,把他們的脖子想像成雞的脖子,取出你袖筒內的匕首,一刀割下去,不就能夠殺掉他們了?」
「這個難度太大了!」東張西望的軒轅焰,墨眸瞅了一瞅持劍,持蠱而站的黑衣人之後,聲音泛愁的道:「他們的脖子比起雞脖子來,粗的未免也太多了,你叫我如何去幻想啊?」
「你就不會動一動腦子麼?」上官凝月似乎被問的不耐煩了,提高聲調的回道軒轅焰:「把他們的脖子用力捏一捏,捏的跟雞脖子一樣細了,你不就可以把他們想像成雞了?」
「可是,萬一他們的脖子太硬,我捏了半天也不見細呢,那我豈不是白白的浪費力氣了?」擰了擰眉,仿若沉思了一下的軒轅焰,啟唇語道:「你不是擅長殺人嘛,不如由你來迎戰吧?」
「沒有看到我正在忙麼,哪裡騰得出手來迎戰?」
上官凝月回話的同時,轉了轉手中編織好了一大半的花環,發覺有一處編織的歪了,於是便將編織歪的那一處小心翼翼的弄散,又重新的編織了起來。
上官凝月和軒轅焰兩個人,一唱一和的不亦樂乎,可落座於他們正對面的夜逸風,聽的卻是鼻子都快氣腫,肺都快氣炸了。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內,命令十名屬下啟動魅影迷蹤劍陣,就是想好好的欣賞一下,這兩個藍衣男子的驚慌恐懼表情。
誰知道,這兩個藍衣男子不僅沒有絲毫的驚慌恐懼,反而完全無視他生死門的魅影迷蹤劍陣,更你一言我一語的在唱著嘲諷大戲。
魅影迷蹤劍陣,再加上毒蠱陣,普天之下能夠破掉的,除了靈宮的聖帝,以及靈宮使者以上的人物,恐怕便只有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機老人了。
眼前的這兩個人,完全無視魅影迷蹤劍陣以及毒蠱陣,難道他們是靈宮的人,亦或者…其中的一個人便是天機老人?
這不可能的,雖然他沒有見過天機老人,但以天機老人的行事作風,他絕不會掩藏真正身份,上門搶奪泣血花的。
靈宮的人就更不可能了,對於靈宮的人來說,他們的身份乃至高無上的象徵,所以他們即便要搶奪生死門的泣血花,亦絕對不會遮掩真正身份的。
倘若這兩個藍衣男子,即不是靈宮的人,亦不是天機老人,那麼…他們怎麼可能會無懼魅影迷蹤劍陣,以及毒蠱陣呢?
夜逸風如果知道,眼前的兩個人是軒轅焰和上官凝月,又知道軒轅焰與天機老人的特殊關係,心中的迷團自然就解開了,可惜他一無所知。
冒火的雙眸倏地一瞇,額頭青筋直凸的夜逸風,聲音唳冷萬分的道:「眾人聽令,立刻…」
夜逸風的那一句,「立刻啟動魅影迷蹤劍陣,進行索命的」話語,還未來得及說完整呢,軒轅焰忽然搶話的道:「我說門主啊,可不可以…不下令殺我們呢?」
「可以!」將殺令嚥回肚中的夜逸風,雙眸煞氣盛瀉的望向了軒轅焰,咬牙一字一句的道:「你們若選擇自裁,本門主自然無須下令殺你們。」
微抿了抿薄唇的軒轅焰,聲音幽幽的道:「就不能給我們兩個人,一條活路走走麼?」
夜逸風的唇中擠出了兩個字,兩個咬牙切齒的字:「不能!」
「好吧!其實我們兩個人心中清楚的很,根本無法破了生死門的魅影迷蹤劍陣。既然橫豎都是死,比起自裁性命,我們還是寧願被你的屬下索命。不過…」
腦袋一個低垂,似乎認命的軒轅焰,手指來回摩挲桌面的道:「在我們兩個人被殺之前,能否允許我們兩個人,各自的說一句臨終遺言呢?」
完全猜不透軒轅焰和上官凝月,到底再玩什麼花樣的夜逸風,雙掌捏握成拳頭形狀的道:「說!」
墨眸瞅了一眼上官凝月的手中,馬上就要編織好的花環,軒轅焰啟唇緩溢道:「身為滄月太子,用亡國來給我們兩個人陪葬,其實一點兒都不值得的。」
說完「臨終遺言」的軒轅焰,也不待夜逸風給予反應,手掌立即拍了拍上官凝月的胳膊道:「我的臨終遺言說完了,輪到你了。」
指尖朝著已編織好的花環,倏地一個輕彈,上官凝月啟唇道:「這個花環,我是為整個滄月國編織的,請滄月太子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