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子西抱著亞丹坐在後座，一路上都沒有和她說話，只是緊緊的抱著她，像是怕她飛走一般，亞丹幾次想開口和他解釋，可每一次絞痛襲來，就像有上萬根銀針往她身上扎，讓她痛不欲生，她只能死咬著下唇，挨過那如凌遲般的痛楚。
好在軍區醫院不遠，管家倒也把車開得快，剛到醫院，門口就有人等著了，應該是歐爸爸打了電話的緣故，亞丹那時候已經疼得一臉無色了，渾身冰涼，所有的思緒像螢火蟲似的開始放飛起來了，連抓著手臂的手都在一點一點放開，模糊的視線已經讓她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只聽到他和醫生說：「秦姨……她流了好多血……」
是她的幻覺嗎？他怎麼聽到了歐子西發顫的聲音，那真的是第一次聽到那聲音，就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醇厚的嗓音裡全都是無力和恐慌，他也會害怕她死嗎？
「我爸上班去了，我媽守了一夜讓她回去休息去了。」歐子西擰著眉老實回答，抽出椅子讓她坐。
歐媽媽也笑著應承，「是啊，秦秦你有些日子沒來我們家做客了。」
秦醫生沒有坐，反而抬手打了歐子西一下，歐子西沒有躲，亞丹倒是有些驚訝，看樣子，歐子西和秦阿姨應該關係不錯。
亞丹虛弱的從被子裡挪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如昨天晚上他那般握住她的手一樣，用力而專注，這是她出手術室唯一想做的一件事，而歐子西在稍稍怔愣之後，並沒有撫開她的手，而是反握住了。
她被推出來的時候，人是清醒的，所以她清晰的看到了第一個迎上來的是歐子西，他焦急而又凌亂的步伐在幽靜的走廊上，顯得額外明瞭，看到他第一眼時，他又一次讓她跌破眼鏡了。
看著他那沉重而認真的表情，她不由得笑了下，看到她還能咧嘴笑，他才暗吐了一口氣，緊蹙的眉峰，才一點點的平緩下來。
亞丹搖了搖頭，現在的痛比昨天晚上好多了，「沒事，我躺一下就好了。」
亞丹低著頭靠坐在床頭，不敢出聲，她知道此刻奶奶和媽的心裡一定是很難過很失望的。
他們擔心奶奶的身體受不了刺激，已經把她送回家了，清晨歐媽也回了趟家，一是讓奶奶安心，二是，收拾了些亞丹的衣服，熬了點粥帶過來。
「嫂子，放心吧，沒事了，只是讓這丫頭遭罪了，流了那麼多血。」秦醫生頗有些心疼的看了眼亞丹，又說了句：「你們先去病房，我換件衣服過去和你們詳說。」
送走了長輩，亞丹也舒了一口氣，但小腹還是絞著疼，她只能側著身子躺在那。
「這麼大人了，不知道那避孕藥的副作用很大啊，還想不想要孩子了，亞丹的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心血管疾病的人都是嚴禁吃這類藥的，你們倒好一周之類還吃了兩次，每次還超量吃，不出意外才怪，這次亞丹能保住這條命，那可全是菩薩保佑。」他死下可。
「秦秦，我兒媳婦沒事了吧。」歐媽媽擔憂的問。
見她臉上依舊慘白的嚇人，歐子西心急的甩下手裡的毛巾，安慰道：「忍一下，我去叫醫生過來。」
她知道，奶奶的身體每況愈下，也是急著想要抱孫子的，可剛才秦阿姨說了，避孕藥的副作用很大，建議三到六個月內不要做懷孕的打算，加上她本身體質就不好，如果這時候懷孕很容易流產。
亞丹突然不敢抬頭去看她，只覺得自己沒臉見她，這些日子來，歐媽媽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細心給她調養身子，而她卻背著她吃避孕藥，亞丹不敢去想，歐媽媽現在要如何接受這個事實，她要怎樣才能接受自己付出的心血，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她會怎麼樣，是不是會崩潰，又或者是對她厭惡至極，這些她都不敢去想。
很遺憾的是，她沒並沒有中獎。
歐子西終於換了歐媽媽給他帶來的衣服，順便在病房的浴室裡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看到亞丹像只鴕鳥一樣蜷在哪，大步走了過去，扳正她的臉，「怎麼了？哪裡痛？」
秦醫生走進來，看了眼病房問「你爸媽呢？」
「老秦，昨天辛苦你了」秦醫生是軍區醫院有名的婦產科大夫，和歐父算是老戰友，有著深厚的革命情意，沒想到昨天晚上病急亂投醫還真投中了。
「臭小子，現在知道心疼老婆，那還讓她吃什麼避孕藥，子西，不是阿姨說你啊，這次亞丹流這麼多血可全是你的錯。」秦阿姨嚴苛的說。
這哪還是平日裡衣冠楚楚的歐子西，身上還是昨天晚上那件白襯衫，因為抱過她的緣故，白襯衫已經變成一件紅襯衫，大大小小的血跡已經變成暗紅色，看起來無比之恐怖，一雙佈滿了紅血絲的眸子，像得了紅眼病一樣可怕，他雙手撐在病床上深凝著她，依舊沒有說話，那深邃的目光，像是在確認她是不是還活著。
歐子西有點懵，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沒有接話。
歐奶奶笑著走進來，「小秦，昨天辛苦你了，改天來家裡做客，讓美雲做桌好菜，好好謝謝你。」
心，透涼，滲著一股子撕心裂肺的疼……
一時之間，病房裡的氣氛有些凝固。
亞丹被推到了病房，歐子西一直握著她的手跟到了病房。
脫了白大褂的秦醫生看起來沒那麼嚴肅，笑了笑，「現在知道心疼老婆啦。」
亞丹也很吃驚，她從來不知道這些，難怪她這次月事推後了這麼久，她還以為自己真的懷孕了，前幾天還專門用驗孕紙測了下。
秦醫生寒暄了幾句，只叮囑要好好給亞丹養身子就回家休息去了。zVXC。
聽著這話，歐子西完全怔在原地，看了看病床上的亞丹，眼神裡難掩自責和疼惜。
後出來的主治醫生，看到這一幕，只是惆悵的一笑。
她知道這件事也不能全怪歐子西，若不是他昨天回家，她一定死在浴室裡了，
秦醫生也看到了出現在門口的歐奶奶，忙客氣走過去的打招呼，「歐伯母，您來了。」
「你們客氣了，這些都是我份內的事，是我應該做的，好，改天我一定登門拜訪您。」秦醫生也笑呵呵的說。
亞丹的話剛說完，歐媽媽扶著歐奶奶便出現在了門口。
亞丹抓住他的手，想告訴他這是正常反應，正好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了，看到進來的秦醫生，歐子西像看到了救命恩人，趕緊說，「秦阿姨，她還在痛，是不是還有哪裡沒檢查到？」
可歐媽不放心，不肯走，後來還是歐子西開口，她才答應離開，離開前，看著他們把粥喝了才走。
亞丹敢肯定，這句話她們一定聽到了，秦阿姨的話她們肯定也聽到了，從歐媽媽震驚的臉上她已經讀到了失望和心痛。「哪的話，能為您歐司令效勞，那是我的榮幸。」秦醫生笑著打趣。
醫生護士推著她在醫院的走廊上狂奔，就像歐子西抱著她時那樣，只是這次不再是茫然無措的往前跑，蜷縮在急救床上的亞丹睜開一絲眼，看著握住自己手的那隻手掌，骨節分明，每一根手指都修長而有力，他緊緊的攥著她，就像是要牽著她一直走到天荒地老，永不分離，直到厚重的手術門將他們緊握的手一寸一寸的分離，就像是命運之門將他們無情的分隔開來，她用力的捲起手指想要留住他，想要和命運做抗，可……門還是闔上了，連同他那張臉都消失在了視線裡，那一剎那，亞丹哭了……是害怕得哭了……
手術不知進行了多久，反正最後她是因為失血過多而休克了過去，當她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了，後來聽護士說手術進行了整整六個小時，當時她自己聽了都覺得匪夷所思，更恐怖的是，據說還把醫院血庫裡她這個血型的血全用完了，後來，還在就近的附屬醫院借了血。
歐子西站在床邊深凝著她，心裡五味成雜。
歐爸爸因為部隊臨時有急事，知道亞丹沒什麼大事急著上班了，看著歐媽一臉的倦容，亞丹不忍心，儘管自己還很虛弱，可還是執拗的勸她回去，「媽，您也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了，您把這些放在這裡就好了。」
秦阿姨生氣的看著歐子西，又看了眼虛弱的亞丹，重話到底還是不忍說，只是輕歎了口氣，叮囑道：「這半年內是別想懷孩子的事了，好好給亞丹調養身子。」
歐爸歐媽也在，看著他們眉宇間的疲倦，亞丹自責的叫了聲他們，歐媽媽心疼的安慰她，「人沒事就好。」
聽著這話，亞丹心裡更不是滋味，但還是強忍著沒哭。
歐媽媽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心事重重的樣子，歐子西更是緘口莫言，只有奶奶坐在床邊拉著亞丹的手噓寒問暖，聽著她的話，亞丹心裡更是難過，尤其是看到婆婆那一張沉默的臉，她越發自責，可又不敢當著奶奶的面哭出來，只是強顏歡笑。
忙開口解釋：「秦阿姨，那個不是他讓我吃的，是我自己吃的，不怪他。」
亞丹忽地又想起司綜陽上次和她說過的話，如果她真的不能為歐子西生孩子，那會怎樣，是不是他們的婚姻真的就這樣走到盡頭了？
心，彷彿上了一把沉重的枷鎖，讓她看不到未來，看著眼前這些想要抱孩子的長輩，她只覺得力不從心，她要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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