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出來院子裡散步的郁美蓮,難得最近身體好了些,可不知為什麼今天總覺得心口堵得慌,像有隻手一樣揪著疼,連帶著呼吸都變得額外沉重。舒骺豞曶
「郁阿姨,怎麼了?是不是又有哪裡不舒服了?」寧籽言見狀,連忙緊張的扶著她在鞦韆上坐下。
「沒事,就是覺得心口堵得慌!不知道是不是馨兒和遠兒發生了什麼事?」郁美蓮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勉強扯出一抹笑:「遠兒呢?」
「蕭總去公司了!」寧籽言一邊手裡把針織衫披在她身上,一邊說著。
郁美蓮輕輕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他真是辛苦了!」
聽得出她是在自責,沒過好久,她開始喃喃:「我昨天是不是傷著馨兒呢?也不知道現在她還疼不疼!」
寧籽言看著此刻的她心裡難受極了,不忍心將報紙上的內容告訴她,忍住要滴落的淚珠,緊緊的握住她那雙瘦削的手:「你放心,紫馨姐沒事,她上班去了!」
郁美蓮搖了搖頭:「不是沒事,是她都將苦都往自己肚子裡嚥了。」
知女莫如母,如今變成這樣,郁美蓮的心比誰都痛。
「籽言,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麼久,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能幫我多照顧照顧紫馨嗎?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她突然反握住她的手說得真切。
「阿姨,你不會有事的!」寧籽言安慰她。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咳咳···」郁美蓮摸著發痛的胸口,緩了緩氣,「你答應阿姨好不好,我看得出你是個好女孩!」
「我答應你,您別激動,我去倒杯水給您緩緩···」寧籽言趕忙應允,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有些心痛。
「不用了,我沒事,陪我坐坐···」郁美蓮拉住她,勉強扯出一抹笑。
寧籽言只好重新坐下來,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心頭是一陣翻江倒海般難受。
「籽言,謝謝你」
郁美蓮回頭看了眼房子,眼光流轉間儘是不捨和心疼的愁緒,像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訴說:「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把她嫁出去到底是對是錯,看著她臉上一點點失去笑容,我真後悔當初那麼做了,可如果我沒那麼做,只怕她會更苦,說到底,都是我們家欠她的,只期望,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不要恨我就好!」
這麼久來,郁美蓮從來沒去看過紫馨,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她的生活,她一直知道她過得很不好,好幾次她都想要將她帶走,可是還未來得及上前,又被自己的現狀生生頓住腳,每每想起她受的那些苦,就像是將她自己凌遲了一般。
寧籽言握緊她的手,盡力的寬慰她:「不會的,紫馨姐人那麼好,那麼愛您一定不會恨你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您也不要自責了!」
「是啊!都會過去,只希望她以後幸福!」郁美蓮看著天邊那抹雲彩,似解脫似釋然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會幸福的!」寧籽言跟著輕聲呢喃,爾後,兩人沒在說話,只是一臉心事重重地看著不遠處山頭那抹絢爛的晚霞,沒幾分鐘,郁美蓮重新開口。
「籽言,等會我熬點雞湯,你幫我送給馨兒去好嗎?順便幫我去看看她,我不放心她!」
「這個···如果我走了,那誰來照顧您呀!」寧籽言頗有些擔憂和為難。
「我累了,等會我吃點藥就去睡,你放心,沒事的!」
「那好吧!」既然她都這麼說了,籽言也不知道要怎麼推脫了,只是,她從想過,這將是她們最後一次對話。
很多年後再回想起,如果當時她多一分細心,多推敲半分她話裡的意思,多一分堅持,也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悲劇。
只是如果終究只是如果,興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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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號,外面有人來看你了!」突然,厚重的鐵門咯吱一聲被再次打開,一股冷冽的寒風蹭了進來,捲著地上的灰塵打了幾個轉,警務員尖細的嗓音劃破了屋子裡的寂靜。
紫馨還保持著先前進來的姿勢,蜷縮在角落裡,陡然的出聲,像是被嚇到了般,身子又往牆邊瑟縮了幾分,便再沒有了反應······
「212,外面有人來看你了!」女警務員有些不耐的提高了音調喝了一嗓子。
紫馨只是又將頭往裡低了幾分,麻木的閉著眼睛,木然的搖了搖頭:「我不見···」
「說是你的親人,你也不見嗎?」警務員話裡聽起來有些諷刺,也對,能進這裡的,又會是什麼正直的人呢!
她的嘲諷,紫馨完全理解。
只是···親人?
她有片刻怔神,像是在努力回想她是不是還有親人······
屋內重新陷入一片蒼涼的沉寂中,像是死一般的沉寂······
緩慢的有一個名字湧入了腦海······
遠哥哥!
一定是他!
原來她還有親人,原來她不是一個人······
淚早已流乾,只剩下心口那所剩不多的痛楚,努力撐起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他再為自己擔心····
隨著警務員的腳步,她木楞的走在她的身後,陽光透過長廊的窗戶折射到她身上,她下意識的抬起手擋住眼睛,似是適應了屋內的黑暗,突然,看到這麼強烈的光線竟有些不適應。
短短幾個小時,她像是變了一個人般,凌亂的頭髮,空洞的眼神,呆滯的表情,彷彿只是一尊靈魂脫殼的軀殼,渾身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涼·····
她走得很慢很慢,連著被人催促了好幾次,她像是聽不到,依舊按著自己的步調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被帶到了一間獨立的探監室裡,裡面只有一張四方木桌,桌的另一側坐著兩個人,儘管用黑超遮面,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汪維雅。
汪維雅看著門口呆愣著的女人,眼睛閃過明顯的詫異,甚至難以想像這是幾個小時之前和她在咖啡館聊天的女人。
來的路上,小景就已經和她說了她為什麼會關進這裡,心頭有些竊喜,她算是瞭解辰的性子,背叛之於他說,那就是罪不可赦。
「我們又見面了!」汪維雅悠悠地取下墨鏡,微笑的站起身看著門口站著的她,像是在嘲笑她有多狼狽一般。
她的不堪在她眼裡倒映得那麼明顯,而她的高傲在她的眼裡卻是那麼耀眼。
「你找我?」紫馨看著她好久才擠出這麼一句話來,粗噶的聲線像是斷了弦的小提琴發出的弦音,那麼澀···那麼沉···她沒有要上前的意思,依舊站在門口,大有隨時轉身離開的趨勢。
「先過來坐吧!」汪維雅指了指她對面的那張椅子,紫馨在她眼裡完全失去了競爭力,如果要說,那也只剩下那悲涼的同情和可憐。
「如果沒事,那我回去睡了!」紫馨不想多說什麼,她認為要說的早在上午她就說得很清楚了,而且,她不確定現在她是不是還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不對她說出什麼過激的話來,說完,沒再看她便轉了身。
「你真的不想看看我手裡的東西,或者說你連那孤兒院也不關心了嗎?」汪維雅笑得很自信的看著她停下腳步。
看著她轉過那張灰白的臉漸漸變得更加難看,她的心情竟莫名有些低落,興許是覺得這場遊戲結束得太早了,雖然,結果她很滿意,可是過程······
如果要完完全全得到辰的心,就必須讓她永遠消失在他們的世界裡,讓她徹底對辰死心,甚至不惜讓他們恩斷義絕······
「坐吧!」
紫馨沒在拒絕,坐在她的對面:「你要給我看什麼?」
汪維雅看了身邊的小景一眼,她便將韋伯給她的那個紙袋遞到了紫馨面前。
紫馨舉起帶著手銬的手,發白的手指,顫顫的打開那個紙袋,不太利索的慢慢抽出那疊紙,「離婚協議書」幾個字便映入了眼簾。
手有過幾秒的停頓,乾澀的喉嚨像是被火燒了般一陣火辣辣的疼,那幾個字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她以為她早就不在乎了,卻沒想到此時她的心還是痛了······
汪維雅很滿意她臉上那鈍痛的神情,沒打算留情的直接拿出手機,將早已打開好的網頁直接遞到了她面前,「這是辰一個小時之前宣佈,看看吧!」
紫馨的手死死的揪著紙袋,紅腫的雙眼往桌上的手機屏上掃了一眼,只是一眼,視線像是被定格了般,上面的內容她已無力去看,只曉看那赫然的標題就已足夠明瞭。
「我和辰馬上就要結婚了!」汪維雅滿臉幸福的說著「而且我們很快會有一個寶寶降臨,到那時我們會擁有一個無比幸福的三口之家,最重要的這是辰一直想要的。」
「郁紫馨,你輸了,在我面前輸的徹徹底底,甚至輸的沒有一絲尊嚴,辰永遠是我的,無論是身心還是地位都只有我能配得上她!」汪維雅看著她嘴角一點一點揚起勝利者的笑容。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迫不及待的就宣佈了婚訊,真好!
她輸了,連著自己的尊嚴都輸了······w8xm。
呵···郁紫馨你真是夠狼狽······
紫馨沒再繼續將那幾張紙抽出來,直接放到了桌上,半響,她像是積聚了好久的力量,才笑著開口:「如果我今天不簽這個協議,那你口中的那個幸福的三口之家還能實現嗎?汪小姐,別忘了現在我還是名正言順的顧太太,你對我來說只是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三,而你肚子裡的那孩子,還未出生,只怕都要跟著你遭受外界的唾沫星子侮辱。」
汪維雅不以為然地低笑兩聲:「哈哈···郁紫馨,你也不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有資格和我爭嗎?你說,如果現在我當著你的面,把肚子撞到這桌角,你說辰會把你怎麼樣?」
看著她那如蛇蠍的淺笑,紫馨只感覺到心寒更替她感到悲哀,為了一個男人,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孩子做籌碼。
「我還以為你有多愛顧亦辰,不過也是一個虛榮的女人而已,為了得到顧太太這個名分,甚至不惜毀掉你們的親骨肉,我是該說你的愛太偉大,還是該替你肚子裡的孩子感到悲哀?你的心狠和殘忍讓我自愧不如。」紫馨的聲音平淡得出奇,臉上除了那淡然的笑意,再也沒有任何的表情。
汪維雅身形一僵,像是被人戳中心事,臉上滑過一絲難堪,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沒一會兒又恢復了以往的高傲。13857456
「郁紫馨,你現在也只剩下這點嘴皮功夫了,我不介意,不過我得提醒你,就算你不簽這份協議,你和辰的夫妻關係也會終止,你我都再清楚不過,你是為了什麼和辰結婚,如果你還有點良知,想想那孤兒院,我想你現在還狂妄得起來嗎?」
「我勸你還是打開紙袋看看協議上寫了什麼吧!也許,下一秒就因為你的任性,那座孤兒院立馬變成一座廢墟。」汪維雅說得極是輕鬆。
她也覺得相信顧亦辰有那個本事。是步又可。
紫馨只覺得她的這番話就像是一根根綿針,一針一針往她靈魂最深處刺去,痛到麻木,痛到失去知覺······
她不曾料想顧亦辰是這般絕情,她以為他至少會是個守信用的人,心再次被撕開一大道口子,鮮紅的血液止不住的往外湧,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成一團,面色,如死灰一樣白,纖弱的手指絞成一團仍控制不住身體裡那股子撕心裂肺的痛······
汪維雅似是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樣大,有些被嚇到,她多少還是怕她受不了刺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到時候,博得辰的憐憫,可就功歸一簣了。
「筆在哪裡!」紫馨猛地抬起那雙紅得發緊的眼,直直的看著她。
汪維雅強斂下心頭的那股不安,從包裡拿出筆遞到她手上,紫馨直接抽出那疊紙看也沒看,就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後一筆落下的時候,她身體裡的血在那一刻也流乾了,至此,她再也和他沒有瓜葛了。
推開椅子,顫顫的站起來,沒在多看他們一眼,轉身往來時走來的那條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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