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武行長好這一口
午後的陽光溫暖而明亮，透過窗玻璃和豎式百葉窗，照進頂樓的董事長辦公室，在靠牆的花台上投下斑斑點點的光斑，兩盆蝴蝶蘭的花瓣上更增添了嫵媚妖艷的色彩。
田雅今年22歲，做董事長秘書一年多了，端莊秀麗性格文靜，氣質高雅落落大方。
她的辦公桌在孟天帆辦公室的外間，此時她正坐在桌前對著電腦，整理著公司各部門上報的報表資料，把他們掃瞄匯總裝入光盤。
忽聞孟天帆電話鈴響起，連忙拎起聽筒：「董事長您好，我是田雅……好的，好的。」
接完電話，田雅拿著聽筒緊接著撥出一串號碼：「馬經理嗎，我是田雅，請您立即到一樓大廳門口，孟董要你陪同外出，對，好的。再見。」
田雅剛剛掛斷電話，董事長辦公室的門開了，孟天帆表情沉靜地出現在門口，他四十來歲，頭髮嚴整一絲不亂，一身精品西裝和領帶，拎一黑色小方皮箱。他轉身把門帶上，朝田雅走過來。田雅站起身向孟天帆微微鞠躬：「孟董，已通知馬經理，他在大廳門口等您，車已備好。」
「嗯，好，謝謝小田啦。」孟天帆點著頭走向電梯。
馬西寶制服嚴正畢恭畢敬地立於一樓大廳的門外，董事長的奔馳車已經停在近前，單等著董事長上車時做一把門童。
這也是馬西寶一貫的做派：只要是和董事長一起外出，就從不用司機郭志給董事長開車門，他全包。對馬西寶來說，那是一種莫大的榮幸，胖胖的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神色。
孟天帆走出自動門，馬西寶拉開車門，一隻手墊在門框裡待董事長坐穩後把門關好，自己跑著從車頭前繞過坐進副駕駛座位，然後關好車門，全套動作準確規範敏捷熟練，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奔馳車緩緩啟動拐下門廳的高坡，穿過樓邊的長廊，又打著黃跳燈拐了一個彎然後開出了大門，沿著寬闊的馬路向西飛馳而去。
車內，孟天帆坐在後排，馬西寶坐在前排副駕駛的座位上，從反光鏡中他看到孟天帆取出雪茄，便連忙回過身子雙手捂著將打火機遞過去，在孟天帆的雪茄煙下打著，見孟天帆就著眩麗的藍色火苗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馬西寶問道：「董事長，您要的寧夏枸杞子我已準備好了，您看啥時候給您送過去？」
孟天帆吐出一口煙圈，頓了下：「不急，明天我讓田雅弄個名單，你按名單送就行了。」
「好的，按您的意思辦。」馬西寶坐回座位，望著路兩傍快速向後閃去的法國梧桐巨大樹冠，回想起這幾天兩隻眼皮老是跳，原先還有左右眼皮好壞之分，可現在已經跳亂了，完全分不清楚。想起先是被王樂天擼了面子，接著被彭楚痛罵怒批，再者被姓何的女孩羞辱，竟全是一連串的壞兆頭，不知接下去會不會有轉機。
越過幾條街道，又拐了兩個彎，車子沿著江堤大道疾駛，江堤路上行車明顯少了，寬闊的江面使視野豁然開朗，比起擁擠的鬧市區在這裡開車自然是爽多了。
「小郭，到前面觀潮亭停一下，我和馬經理有點事要說。」孟天帆對司機說道。「好的。」郭志點頭應道。
車停在江邊堤下，巨石嶙峋的江岸高處有一處涼亭，馬西寶跟著孟天帆沿著石階登高，走進亭子坐了下來。遠處天際與江水相接處，只一線細細的江岸，而近處江濤拍岸，在石邊激起無數白色的泡沫，恰有捲起千堆雪的味道。
「公司新來了個叫王樂天的，說說吧，對此人感覺如何?」孟天帆眺望江面彈了下煙灰笑著問馬西寶。
馬西寶一愣，原以為董事長叫自己來可能是有什麼私事要辦，沒想到會問起王樂天，隨口說道：「感覺……感覺真不怎麼樣，是個刺頭！很會來事，不大服管……」
「此人有武功是嗎？還長得一表人才。」
「看樣子好像是練過幾天的……」馬西寶不願回憶自己與王樂天在大門口的那一幕，淡淡地說道。
「這人業務上也不錯是嗎，還是個設計天才。」
孟天帆好像啥都知道，把一個馬西寶最頭痛最討厭又最無可奈何的人說成天才，難道董事長不知道我馬西寶與王樂天不合，還長對手的志氣滅自己人的威風？如果不是那又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董事長看中王樂天的才華想把他拉入麾下變成自己人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可能是引狼入室萬萬使不得的。
「董事長的意思是……」馬西寶急於想弄清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卻生生地問道。
「沒錯，此人是個人才，如果能為我所用則對公司今後的發展意義重大。這還要感謝你馬經理啊，哈哈，如果沒有你的那個屁股墩，我們怎麼能這麼快發現這個人才，你說呢，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馬西寶尷尬地陪著孟天帆笑著，心裡的苦就像黃連水裝進小口瓶再結了冰——化不了也倒不出，就那麼苦著。
「馬西寶你給我記住，從現在起你要想方設法和王樂天成為朋友，不！成為哥們！這事不能讓別人搶了先。至於你採用什麼手段那我就不管了，只要一條，他必須要成為我們的人。」
「是，請董事長放心，王樂天一定會成為我們的人！」馬西寶表面信誓旦旦地誇海口，可心裡的確是七上八下的沒有這般自信和勇氣。
「他那邊有什麼新的動向嗎？」孟天帆隱秘地問道。
「沒有明顯的新動作，最近好像對新款的設計加工特別上心，其中就有王樂天設計的新款。還有車間裡調整了各小組的雕工師傅，生產比前段時間忙了點。」
「給我盯緊點，有情況立即匯報。」
「是，董事長，我會的。」
「還有，我讓你辦的那件事辦的怎麼樣了？」
「……哪，哪件事？」馬西寶還在為王樂天傷腦筋一時沒有轉過神來，被孟天帆猛然一問大腦一片空白，竟然想不起孟天帆所指之事。
「啊！你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孟天帆不顧一貫斯文的外表形象，雙手在胸前握起兩個拳頭，脖子前伸咬牙切齒地怒目呵斥道：「你！你怎麼如此混賬！你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麼！」
馬西寶被孟天帆突如其來的憤怒嚇懵了，紫脹著肥肥的雙頰，眨著鮑魚眼拚命的想啊想，嗨呀，這到底是件啥事呢，我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我真該死！
「馬西寶！你真是個令不清的阿斗，太叫我失望了！」孟天帆好像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臉上的皮肉微微顫抖著，嘴唇都變了顏色。
：「哦，您是說……是說給武行長物色美妞的事嗎？」馬西寶忽然想起彷彿有過這件事，趕忙輕聲問道。
馬西寶想起孟天帆曾經交代過此事，當時覺得這只是武行長江湖上的玩笑話，因此自己沒有當真，事後就沒有放在心上。
「對呀，辦的怎麼樣啦？」孟天帆急切地問道。
「基本上有眉目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孟天帆瞪大眼睛急切地等待著馬西寶的回答。
「只是她去雲南旅遊了，要過幾天才回來。」
孟天帆聽到這話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好，總算有點眉目：「你為什麼不匯報？武行長三天兩頭的電話催我，你還在這兒藏著掖著。」
「是我一忙就忘了給您匯報了，我該死，真的該死。董事長您放心，絕對不會有下次了。」馬西寶忙不迭的做檢討，生怕孟天帆一怒之下把自己給捏死。
「這事你要抓緊，武行長的事必須得辦好。這事辦好了我就把你那個房子的首付辦了。」
馬西寶聞聲心中狂喜，驚恐的神色立刻煙消雲散：「是是，我會抓緊辦。立刻辦。」
「不過你可要詭秘從事，若走漏了半點風聲我定不饒你。那武行長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是咱們的財神爺，只有好生伺候不能有半點怠慢。」
「是的，董事長您儘管放心，這事我一定小心再小心，一有消息我第一時間向您匯報。」
「那人在外地更好辦，只要是武行長喜歡的，錢不是問題。」
「我明白，明白。」
「我還有事，你自己打車回去吧。」孟天帆說完便自己走回車裡，郭志把車掉了個頭拐上江堤大道，加速向西開去。
馬西寶迎著江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亭子下邊的石頭台階上，望著奔馳車絕塵遠去直到消失在大道盡頭……幾分鐘內的一驚一嚇一悲一喜，使他背心裡濕了一大片，兩手心已是汗津津的了。不過，孟天帆最後的許願使馬西寶感到天大的驚喜和無比的欣慰。
看好的房子不能首付那是件多麼讓人難堪的事啊，天隨人願這事終於有了著落……董事長心裡還是有西寶的啊。
馬西寶掏出手機，翻到那妞的電話看了半晌，心中很是糾結，做這種事會不會招天打五雷劈？
我馬西寶雖然不是個人物，就算是個痞子，可還不至於……可轉念一想到房子的問題，想到自己老大不小了，還有……
馬西寶一咬牙：為了孟董，為了人前的尊嚴，為了房子，為了面子老子豁出去了。
戰戰兢兢哆哆嗦嗦，馬西寶把電話撥了出去，電話那頭一直是茫音，手機處在無人接聽的狀態。馬西寶望著濁浪翻滾的江面，一股悲涼從心頭泛起，覺得今天的江風格外的涼。
馬西寶漸漸覺得生活不快樂。
剛剛當上內勤部經理的時候，馬西寶覺得很快樂，做事麻利，管事熱情高。對領導有求必應。
他覺得生活不就是這樣的嗎，我聽領導的，有一部分人聽我的。即便是在上面受了冤屈，還有一批人可以出氣，他們想不通可以滾蛋啊，反正幹活的人有的是。
但漸漸的，馬西寶開始弄不明白了，上面給的壓力越來越大，下面可以出氣的人越來越少，就連剛剛進公司的人都不買賬，這日子過得真的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