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穿開襠褲要檢討
按照蘇莉的如此這般的囑咐,王樂天走在去彭總辦公室的長廊上,心中盤算著如何面對。
對一個沒有任何業績剛進公司的試用期員工,總經理一般是不會有什麼事需要親自去談的,除非同這個員工有著非一般的關係,或是總經理非常厚道和體恤下屬,再者便是有及其重要的事情。把自己叫來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早晨大門口的事,除此之外王樂天實在想不出還會有其他的什麼事。
馬西寶與王樂天幾乎同時來到了彭總的辦公室,兩人一前一後地敲門進屋站在花架邊上,王樂天隨手將門關上。
「彭總,您找我?」馬西寶一臉媚笑的問道。
彭總只是略微點了一下頭,沒有說話。
王樂天站在門邊兩眼看著天花板一聲不吭,想到自己第一天報到就出手打了馬西寶,彭總或許不會原諒。
如果彭總怪罪,自己只有主動辭職,權當這次應聘沒成功。堅持正義是自己做人的底線走到哪裡都絕不放棄,想到這裡王樂天心裡格外的坦然。
對馬西寶是否會在彭總面前損毀自己,王樂天已經不太在意了,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彭楚坐在老闆桌後並不說話,只管看著電腦處理自己手中的文件,兩個人站在門邊看著他忙,見彭總不說話也不便亂說,表情茫然的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房間裡靜的出奇,彷彿只聽見鍵盤的敲擊和三個人的喘息聲。王樂天無意中忽然看到彭總手上的文件夾裡分明有一份自己的飾品畫作品集。
從事了多年的經營管理工作,處理過不少員工之間的糾紛,彭楚可謂經驗豐富——進屋不說話,先冷站十分鐘,讓雙方頭腦都慢慢平靜下來,然後以舒緩的語氣,溫馨的表情,緩慢的節奏從談其他事情入手,將二人的心態預調好;再然後先外圍、後核心由淺入深的疏導,分清是非曲直,最後該勸勸、該批批,直至開人。
表面看似條理清晰簡單明瞭,可操作起來還是要想好處理關節點的方法和步驟,要做的好還是須要有點藝術功力的。
不過今天的事情大有不同,一個是新來咋到有理有節有擔當的小帥哥,一張白紙單純正直,正氣不得不扶;一個是蠻橫無比,無理耍賴滑稽可笑,一身臭毛病的馬西寶。
彭楚心中想好了一個及其痛快的解決辦法,不但要豎正氣,還要打歪風,更重要的是想藉機敲山鎮虎,觸動一下馬西寶背後的那個隱隱約約的影子。
馬西寶是想借彭楚在處理自己和王樂天的矛盾時能顧及自己的面子,如果不行的話那麼各打五十大板也是可以接受的。除此之外則還有一層題外的意思,就是要通過此事的處理窺探彭楚內心對自己的真實看法,這在馬西寶看來變得十分重要。
等待時間流逝的過程,往往更能讓人感覺時間的綿長,單調靜止的視覺環境有時會觸發題外的回憶和聯想,這就是為什麼有些人在等待的過程中會經常走神兒的原因。
王樂天眼前浮現出何夢思怒目斥責馬西寶的情形,覺得特別痛快和興奮,如此一個弱弱小女子竟然處驚不亂,據理抗爭,讓不可一世的馬西寶惱怒抓狂又無計可施,不由得仰頭笑了出來。
彭楚抬眼望了望失態的王樂天,把手中的筆往桌上一丟:「都說說吧,怎麼回事啊?誰先說?」
王樂天收起笑容沒吱聲,馬西寶急不可耐的搶先說道:「彭總,這件事完全是那個叫何夢思的新來的女出納弄出來的ど蛾子,她莫名其妙地擋住大門發神經!才使上班車輛受堵。我說了她兩句,她竟然和我發飆……」
接下去的過程馬西寶有意省略了,當然自己開口罵人的事最好也同時省略,如果不問的話當然是少說為佳啦。
「後來呢,照直說,不用藏著掖著。」彭總說道。
「後來……後來,我就被他打了……」馬西寶指了指王樂天,也許是感覺到了自己說的太單薄,太支離破碎,太沒有說服力,還是懼怕王樂天那驚人的拳腳功夫,話語越說聲音越小,竟將大段的事實過程一語帶過。
「還有嗎,不要扯上別人,主要談你們兩人之間的事。」彭總單刀直入一語點中問題要害。
「……這個,還是讓他說吧,說的不對我再補充糾正。」馬西寶說完看了王樂天一眼。
「完了?不對吧,你說的和監控鏡頭裡的有很大的出入啊。」彭總顯然是看到了事情的全過程,心裡早就有了譜,其實過程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對問題的態度和今後的整改。
「那好,你說說吧。」彭總示意王樂天說話,嘴角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笑意。
「彭總,今天的事我也不夠冷靜,把馬經理的屁股摔破了,應該做檢討。」王樂天笑吟吟的說道。
或許是又想起了監控畫面裡的馬西寶穿著開襠褲跑來顛去的滑稽可笑,彭總臉上壓抑不住地笑了笑。
「你們誰先動的手?」彭總看著王樂天問道。
……
兩人都不說話,馬西寶覺得既然你都看到了,說不說還不是一樣,所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愛誰誰吧。
彭總將桌上的塑料文件夾打開,拿出那本作品集對王樂天說道:「這本作品集我看了,不錯。但你的大學專業是自動化控制,和這個珠寶飾品八竿子打不著啊,你是怎麼愛好這個的呢?」
「彭總,我有一個好朋友是做這行的,我只是跟著他參加了一次全國珠寶飾品大獎賽,開眼了,就喜歡上了,以後就在他的指導下經常畫設計圖。」
「哦,原來有高人指點啊,不錯,好,就朝這樣努力,將來會成為大師的。」彭總和王樂天談畫談的兢兢有味,撇下馬西寶在一邊,這讓馬西寶非常不自在。
文化這種東西在馬西寶看來,常常是毫無價值和可有可無的,可今天他嘗到了它的厲害。在王樂天和彭總之間不多的語言中間,在淡淡的笑容裡,自己被當做了一件玩偶。馬西寶不禁又不甘心起來。
見彭總沒有發脾氣的意思,馬西寶埋怨道:「再就是人事資源部招人把關不嚴,忽視綜合素質考察,單招長得帥的小白臉兒,男職工要漂亮幹什麼嘛。」
這句話使彭楚再也無法聽下去了,他打斷馬西寶的話:「你就事說事,不要東拉西扯,你怎麼知道人事資源部忽略綜合素質考察,什麼叫單招小白臉兒,你越說越離譜了!今天這事是你的主因你知道嗎!你把車停在通道上人卻離開了,你想幹什麼!」彭楚開始黑臉吼了。
「……不是啊彭總,上班時間的通道要保持暢通這我懂,我不是要向您匯報嗎……」
「匯報?匯報什麼!匯報你的惡做劇嗎!匯報你是怎麼罵人的嗎!還是匯報你被拎出車外摔破褲子當眾出醜!」彭楚顯然已克制了許久,所以話一旦出口便相當嚴厲。
馬西寶被迎頭痛斥的啞口無言,愣愣的站著,彭楚接著說道:「你以為車技好就可以隨意惡做劇嗎,外一失手怎麼辦,撞死人你要坐牢的!王樂天能出手制止你沒有什麼不對,何況是你先出拳打人的,很難想像如果你還在車裡接下來會做出什麼事情。」
「我就是嚇唬嚇唬她,叫她不要擋住大門,我能做出什麼事情……不會的,彭總你是瞭解我的。」馬西寶自知理虧,再往下說已言不由衷,只是想盡快脫身,話已明顯不在狀態了。
「你把剛才發生的事寫一份報告給我,要寫清事實,分析對錯,自己錯了要自我檢討,中飯前交給我。」說完彭總獨自走進了電梯,將馬西寶仍在了電梯口。
王樂天心裡爽的不行,飛也似地離開彭總的辦公室,向辦公大廳跑去。
馬西寶沒討得好臉色,狀沒告成反倒被彭總很批了一頓,胸中的憤懣沒有緩和反而又憑空增加了幾分怨氣,想找人發洩又沒有合適的對象,一時間不爽到了極點。
馬西寶回到保安室,一路氣鼓鼓的黑著臉,見房門半虛掩著,抬腿一腳將門踹開,把手中的鑰匙串狠狠的往桌上一甩——「崩」的一聲:「他媽的真是晦氣,陰溝裡翻船……我就不信治不了這小子,咱們走著瞧。」
由於太過用力剛才被車門擱過的胳膊又傳來一陣鑽心的痛,「哎呦」馬西寶一個咧嘴差點倒在沙發上。他斜坐在沙發一角閉眼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片刻,慢慢起身走進了保安室旁邊的套間——他的經理辦公室。
坐在監控台前的周賢被嚇了一跳,扭頭見是馬西寶不禁暗笑,剛才的一幕真的讓他耳目一新,暗暗想到:只會跟我們一驚一炸,這下遇到不買賬的了,歇菜了,尿了。
馬西寶關好門轉身坐在沙發椅上,瞇起鮑魚眼,眼角閃過一絲陰冷,他慢悠悠的掏出煙盒,從中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仔細地回憶著剛才自己的每一個動作和說過的每一句話,反覆反省自己有沒有失誤或不當,這一回憶使他倒吸一口涼氣,背上一陣陣發麻。
原來彭楚對自己看不慣已不是一時半會兒了,只是沒有找到發洩的機會,今天我給了他機會,他終於爆發了。馬西寶一下子坐直了腰背:彭楚雖然對自己心存芥蒂感覺不爽,可還是沒有拿到自己什麼有力的把柄,一年多來的處處小心,幾次大的風浪都被自己化險為夷,實在是不易啊。
可今天被這個王樂天橫豎一攪合,自己反被姓彭的抓住了小辮子,無論自己怎樣掙脫都無濟於事,看來彭楚這次是要死咬不放。咳,全怪自己太招搖,何必去和那個小丫頭開那個低級玩笑呢,想到此,馬西寶揚起手「呯」地一聲扇了自己一個嘴巴,真他媽蠢啊。
這個王樂天怎麼總像在哪兒見過,馬西寶眼盯住天花板的吸頂燈絞盡腦汁的苦想,猛然間他想起來咖啡廳與侯疤瘌結識紅妹的那個晚上,坐在靠窗的那張桌子邊的幾個人,其中就有王樂天。馬西寶的背上不禁開始冒汗,如果王樂天與彭楚連起手來,那我馬西寶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不行,無論如何我必須要有一個萬全之策,不能讓王樂天這小子騎在頭上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