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煉丹房,任梓馨依舊在專注地煉製丹藥。
葉楓將她拉到一邊,取出《丹經》中卷,又摘取數千種丹草各一斤,藍玉人參果三百枚,全數交到了任梓馨的手中。
任梓馨興奮不已,當下便持起《丹經》中卷翻看了起來。
丹藥之道需要不斷地探索與嘗試,若不付出艱苦卓絕的努力,絕不可能有大成就。《丹經》三卷是丹道前輩耗盡一生總結出的極為寶貴的煉丹經驗,有此書卷,任梓馨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手捧書卷,任梓馨的神情極為專注。
葉楓相信,自己的娘子必定會成為一代丹道大師。
他悄悄退出煉丹房,唇角帶著微微的笑意,從外合攏了丹房的大門。
十天後。
葉楓受邀到沐神府飲茶。
議事廳內,沐劍生坐在主位中,沐蝶站在他的身側,不時看著葉楓。
沐劍生道:「葉賢弟,二弟他瘋瘋癲癲,見人就要砍殺,已沒有能力再帶領一百六十名金甲武士。我和蝶兒商議過,想把金甲武士交給葉賢弟你管理。不知葉賢弟意下如何?」
葉楓看沐蝶一眼,笑道:「現在沐府之內,除了府主你以外,當屬蝶兒小姐修為最高,這些金甲武士理應由蝶兒小姐管理才對。再說,葉楓粗人一個,那些金甲武士若是跟了我,恐怕要吃大苦頭。」
沐劍生是個拿不定主意的人,葉楓一推辭,他便有些不知所措。見狀,沐蝶連忙說道:「我一個女兒家,哪能讓金甲武士們信服呢?」
葉楓道:「很簡單,不服,就打到他們服。蝶兒小姐,切莫推辭了。」
「這……」沐蝶有些猶豫。
葉楓看得出來,沐蝶很想為自己的父親分憂,但又不確定自己能否勝任這份工作。於是,葉楓決定在火上澆一把油。他看向沐蝶,皺起眉頭,道:「蝶兒小姐,哎,你是沒信心還是怎麼著?怕一百六十個金甲武士吃了你?」
「誰怕?」沐蝶目光頓時一冷。
葉楓見方法奏效,正要再激,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鳴金之聲。
沐劍生霍地站了起來,手一顫,茶水灑了一地。
沐蝶眉心緊蹙,葉楓亦皺緊了眉頭。
鳴金聲響起,說明有緊急事態發生。這緊急事件發生得太不合時宜了,正將有關金甲武士首領人選的討論打斷。葉楓很有信心把沐蝶送上這個寶座,但現在,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沐劍生面色凝重地說道:「這聲音至少有三十年沒有響起了,難道發生了什麼大事?不行,我要去看看。」
說著,身形一動,掠出了議事廳。
葉楓與沐蝶相視一眼,同時跟了上去。
出了沐神府,一直來到沐府城門。
葉楓一眼就看到,城門口多了一個身材魁梧、面色孤傲的壯漢,正是數日前曾來此尋找紫薇園世子的穆占新。穆占新手中持有一柄亮金色的短棍,很顯然,敲動金鐘之人正是他。
葉楓的心輕微一顫,心中暗想,難道擊殺杜月嵐的事敗露了?他不動聲色地看了沐蝶一眼,見她面色已有輕微的變化,忙拉了拉她的手,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沐蝶忙垂下頭,深吸口氣,盡量緩和緊張的情緒。
再看沐劍生,眉心一皺,眼中掠過一絲不滿。
因為,按照規定,非本仙府的人,沒有資格敲動金鐘。
但當他走近時,卻馬上換上了一副笑臉,道:「穆兄遠道而來,在下有失遠迎,真是慚愧,慚愧。」
穆占新隨手把短棍扔在地上,哼道:「沐府主別客氣,這次來,是有一件事要宣佈。」
沐劍生忙問:「什麼事,我沐劍生一定盡力而為。」
「盡力而為?」穆占新有些不屑,「事關我紫薇園世子的生死,你敢不盡力而為嗎?」
沐劍生一怔,問:「世子殿下還沒找到?」
「嗯。」穆占新的臉沉了下來,「我們紫薇戰團三百人,馬不停蹄地尋找了整整二十天,足跡踏遍整個嶺南域,卻一直無法尋到世子殿下的蹤跡。所以,我們要發動各個仙府。沐劍生,你們沐府不會不願意為我們尋找世子殿下吧。」
沐劍生一顫,忙一躬身,雙手抱拳,鄭重地說道:「我沐府願聽紫薇園的調遣,自當竭盡全力,尋找世子殿下。」
「這才像話!」穆占新唇角一揚,現出幾分得意。隨即,他側頭看向沐劍生身後,望見沐蝶,一咧嘴,露出滿口黃牙,道,「每看到這小妞兒,我就肝兒顫。沐劍生,你可是生了一個好閨女啊。等找到世子,記住要把你這閨女獻給世子殿下,若世子殿下看中了,你們沐府可就飛黃騰達了。」
沐劍生連忙維諾應著:「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葉楓則謹慎地挪了挪身體,把沐蝶護在了身後。沐蝶的臉色已有了非常大的變化,面若冰霜,目帶殺機,若不是葉楓攔在身前,恐怕已將碧血劍拔了出來。
穆占新沒看到這一幕,依舊是一副狂傲中帶著戲謔的表情。他舔了舔嘴唇,道:「在尋找世子殿下的這段時間裡,我要一直呆在你們沐府。媽的,有什麼好酒好肉的,就別藏著掖著了。還有,給我找幾個漂亮妞兒來。老子要夜夜當新郎。」
葉楓踏前一步,笑道:「穆大哥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話到此處,葉楓眉頭一皺,又道:「穆大哥,我斗膽問一句,紫薇園貴為四等仙府,可只有一名世子?」
穆占新一怔,不耐煩地答道:「紫薇園共三位府主,三位府主共有十三個子嗣,但他們之中,只有一名世子。世子殿下貴為大府主杜奎的長子,乃是不二的下一任府主的人選。你問這個做什麼?」
葉楓湊上前去,與他耳語了幾句。
穆占新的臉色頓時大變。
葉楓退了下去。
穆占新卻站在原地,臉上陰晴不定。
片刻後,穆占新對沐劍生說道:「馬上集合你全府的力量,尋找世子殿下,不得有誤!我有急事要辦,就不久留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沐府。
沐蝶看著葉楓,詫異地問道:「你跟他說什麼了,竟令他酒肉也不吃了,新郎也不當了?」
葉楓微微一笑:「秘密!」
便在這時,沐劍生突然問道:「葉楓,蝶兒,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
「有!」
兩人異口同聲地給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沐蝶面帶驚訝地看了葉楓一眼,問:「我們有事瞞著父親嗎?」
「沒有嗎?」葉楓反問。
「咦?」沐蝶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以她對葉楓的瞭解,葉楓是絕對不會將殺掉杜月嵐的事告訴自己的父親的。
有那麼一個瞬間,沐蝶恍然覺得,自己似乎不太瞭解葉楓。葉楓就像一潭深水,一眼看去十分清澈,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到底。她垂下頭,偷偷看一眼葉楓,又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父親,道:「或許有什麼事,但我忘記了。」
沐劍生忙問葉楓:「葉楓,究竟是什麼事?」
葉楓一歎,道:「秀兒姑娘已經死了。」
聞言,沐劍生身體一顫,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
沐劍生是一個懦弱的人,但同時,也是一個好人。
人常言好人有好報,但現實卻往往相反。好人做事時,有道德約束,有各種顧慮,所以好人往往無法成為富豪,也不可能成為強者。沐劍生就是這樣的一個好人,一個性格儒懦、恬退隱忍的好人。
沐蝶訝異地看著葉楓,不明白葉楓為什麼把這個消息告訴給自己的父親。
葉楓同樣看著她。
目光交匯,沐蝶突然感受到了一種淡淡的哀傷,一種對死者懷念,對生者眷顧的哀傷。
然後,沐蝶明白了葉楓的用意。
父親將秀兒姐姐從狼堆裡救出,撫養到現在,付出了大量的心血與愛心。一味隱瞞秀兒姐姐的死訊,對依然心懷希冀的父親實在是太殘忍了。
她唇角帶著欣慰,蓮步輕移,來到葉楓身邊,白皙柔軟的手輕輕握住了葉楓結實的手掌,輕聲道:「葉楓,謝謝你。」
葉楓輕輕將她飄動的髮絲別在耳後,轉而看向沐劍生,道:「秀兒妹妹的屍身就埋在蝶兒小姐的花園裡。府主,要去看看嗎?」
「嗯。」沐劍生老淚橫流,悲痛欲絕地點了點頭。
三人回到沐神府,行到沐蝶私人花園的入口,沐劍生神色一悲,拳頭握緊,身體顫抖,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才咬牙邁步走了進去。
沐蝶正要跟上,葉楓拉住了她:「讓府主一個人進去吧。」
沐蝶轉首看著葉楓,眼角已有淚光閃動。
葉楓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滴,輕聲說:「喲喲,冰山美人兒也會掉眼淚呀。」
沐蝶舉起粉嫩的拳頭,一面捶打葉楓一面啜泣道:「葉楓,你真殘忍,你真殘忍!你怎麼忍心讓我父親一個人面對啊?」
拳頭雨點兒般落在葉楓的身上,沒有半分痛感。葉楓溫柔地看著她,突然猛將她拉進了懷中。懷裡空間狹小,沐蝶無法再施展少女粉嫩的拳頭,只好靠在葉楓的肩膀上啜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