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軒面對江毅山的疑惑顯得很淡定,給這位老主任派了一支煙,繼續說道。
「江部長你看,前不久剛奪得了全校籃球聯賽的轉圜,這就很能說明問題。足球,是一項團體體育項目,需要五個人的精試配合,取得冠軍是學生們學會了團結,互助,友愛,進取等等精神的體現。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一個而朋以來,學生們的轉變是多麼的大,成就多麼的令人矚目,或許在別的班級中算不上什麼,可是你一想想我們班,上學期不講紀律,品格低下,只是短短一個月時間,進步多麼巨大啊。」
江毅山暗讚他說話得體,微笑道:「你強調你們班很好,可是為什麼我總會得到來自你們班級任課老師的投訴呢?」
葉軒說完好話開始發牢騷:「等等,現在不是討論投訴的問題,而是我另外有一個問題,二年六班的學生差得無話可說了吧,他們每天都有投訴,為什麼不自己去做班主任呢?他們哪裡知道做為班主任的我所承受的壓力大一百倍?我每天晚上都做惡夢,然後是長久的失眠,白天也難以控制情緒,焦慮,健忘,難受。我倍受心靈的煎熬,他們知道嗎?不光如此,我還要在壓力下把學生教得更好,四個字,苦不堪言。」
江毅山本來一直保持著微笑狀態,因為陽光很明媚,所以他今天的心情很好,但是好心情被破壞了。葉軒的話讓他當初的一位班主任,先是找校長抱怨,再找他吐苦水。
當時沒人當一回事,可是沒過幾天,久經折磨的班主任積鬱之下被頑皮的學生刺激成了精神衰弱,導致教學無法繼續,回家修養。這事在當時掀起軒然大波,家長們反應非常激烈,搞得他差點離職,位子也岌岌可危。
現在葉軒吐的苦水幾乎和那精神衰弱老師如出一轍,讓江毅山大吃一驚,忙說:「葉老師,你的壓力太大了,應該多休息休息,我可以向董事會建議給你半個月假期,薪水照領,怎麼樣?」
葉軒居然有些心動了,吭吭哧哧道:「這不太好吧,白拿半個月的錢?而且,孩子們就要考試了。」
「如果你確信自己的精神狀態有問題的話,我建議你向董事會做一份詳盡的申請報告,暫時只擔任語文教師而不當班主任,這樣對解決問題會有幫助。」
江毅山還真不愧是富有死板之聲名,隨便說幾句話就結了。如果不當班主任的話,自己搞的那些花招還能鎮得住那些鳥人麼?
偉大的葉老師想也不敢想,直接拒絕了他的好意,說:「江部長,我並不想因為這件事而向學校勒索什麼利益。今天來找你是這樣的,我們班有一個同學品學兼優,可是不知在什麼情況下觸犯了蔣天石主任,蔣主任二話不說,要給他記過處分,這對一個身為正在發育的孩子來說,是多麼沉重的打擊,或許,他有可能自自暴自棄,從此墮落為犯罪狂人,而罪魁禍首誰也不可能猜到,就是蔣主任一手導演了悲劇的發生。」
「這從何說起?是哪位學生犯了什麼事?我怎麼沒聽蔣主任提過?」江毅山一聽葉軒居然把此事上升到社會高度,不禁提起精神。
葉軒把早準備好的檔案紀錄拿出來,「就是這位學生,因為他上課睡覺,蔣主任曾威脅要開除他。」
其實,蔣天石威脅的是另一名學生,而且只是威脅處分而已,葉軒順口就把事情說得更嚴重了。
「蔣主任好像還沒有開除學生的權力吧?雖然董事會把他的意見做為重要證據,我想可能是這位學生睡覺睡得太不像話,蔣主任才用這種比較極端的方式警告他。」
江毅山就好像一個敦厚長者,兩邊都說好話,這還是眾人口中那個嚴厲而慈愛的教導部長嗎?看來從八卦五劍客那處得來的情報委實不可靠。
葉軒的詞語可就多得多了,先用這個方法吸引部長的注意力,再在不經意套問出想要的東西,歷來是他的拿手好戲,「部長,蔣天石他是訓導主任吧,除了班主任以外,就是他與學生們接觸最多,這應該是一個深具耐心的工作,嗯,不可能光只是嚴厲,還要有愛心,視學生為兒子,親人,去關心他們愛護他們,教導他們成長,這才是學校的真正意義。」
江毅山點點頭,卻對他的大段空話套話不耐煩起來:「是的,沒錯,蔣主任大概是這麼做的吧。」
「既然是這樣,那就必須瞭解學生,熟悉學生,我看蔣主任一點都沒做到。部長,你看看這位學生,他的家庭情況怎麼樣的,父母失業,一家人租在小平房內,還要瞻養六十多歲的老奶奶以及供他上學,生活狀況十分糟糕,前段日子我去家訪,是飽含熱淚走出來的。」
葉軒說了一般,居然眼角泛紅,感情流露之快令人咂舌。
「一家四口人擠在不足四十平米的小房屋,沒有電視沒有音響,甚至連晚上照明為了省電也只有五瓦的燈泡,裡面昏暗得就像鬼屋。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他仍然堅持學習,而且,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已經連續一年多了,他上課撐不住小小睡上一覺也是有的,可是蔣主任他從不體察學生疾苦,竟然不問青紅皂白威脅開除周安同學,良心何在,天理何在?」
葉軒一番話說下去,神色激動,抓緊拳頭,聲情並茂,確實有那麼一點點當學演說家的潛質。
多年浸淫在圍棋之中,外事不縈於心的江毅山流下了冷汗,「這,我會跟蔣主任提起這件事,讓他多加注意的。」
話雖如此,江毅山就更加對葉軒看重幾分,心中暗道:居然為了一名學生而質疑訓導主任,好老師啊,有我當年的風範啊!
「這位同學的成績在班裡名列前茅,一直是我重點培養的對象,可是因為蔣主任這句話,他一蹶不振,產生嚴重的自卑感,已經對學校有了深深的懼意,這樣下去,期中考試怎麼辦?唉,我真不是一個稱職的老師。」葉軒抱著頭,陷入「自責」之中。
「咳慢慢來,不要緊的」江毅山實在無話可說了。
「我還有個問題。」演戲天才葉軒從沉痛中醒過來,說:「我們班級好幾個同學家裡都很窮,當時學校為什麼會招收他,在我的印象中,這似乎是一間貴族學校吧?」
「其實說是貴族學生也無不可,但卻不是很完全。每個學年為了給社會上一個良好的印象,都會招收一些品學兼優但是家庭貧困的學生,向他提供獎學金做為資助。據我所知,因為上個學期二年六班的表現實在太差,幾位聯合起來向董事會提議懲罰你們班的學生,其中就有這麼一條,取消所有特招學生的獎學金。當然,入校後他們的成績比在初中時大幅下滑了許多也是不爭的事實。」
「是取消全校所有特招學生,還是取消我們班特招學生?」
「當然只是你們班了。」
葉軒略一邊思索便覺得這種慘絕人寰的事全校老師裡面只有蔣天石才能做得出來,其他老師麼,心眼小的膽子跟著也小,品德高自然不會去做,惡毒又大膽的不一定跟二年二班有仇。
「只有我們班級的?」葉軒臉色一變,轉而渾身顫抖。
這一變化讓江毅山頓時大驚,暗道,這葉老師不會是在我這裡神經病發作了吧?
葉軒捂著腦袋,虎目流淚,忽的抓住江毅山的袖口,「江部長,是不是因為我得罪了蔣天石的緣故,所以學校這才一直不將我們班級的資助金重新批下來?是不是?我我是個罪人,我對不起班上那些孩子」
只是三秒鐘,鼻涕與眼淚起飛,哀嚎共呻鳴一色。
江毅山大驚失色,連忙扶住哭得都跪倒在地上的葉軒,叫道:「不是的不是的,葉老師,你別這樣。你們班級絕對不是因為你這才停止對助學金的發放!」
「可是可是我聽蔣主任說,只要我在任一日,我們班級就沒有一天出頭之日。」這句話是昨天開會的時候,蔣天石說過的話。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葉軒如今在江毅山面前重複一次,立馬就成了對方威脅葉軒穿小鞋的事兒了。
「葉老師,你放心,這蔣天石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江毅山怒哼一聲,將葉軒扶回椅子上,然後說道,「葉老師,我這就把你們班級的情況上報上去,給我五天時間,保證給你們班級一個交代!」
葉軒連連點頭,「是啊,江部長,你一定要調查清楚啊!我們班級的那些窮孩子,其實都是很認真讀書的,平時也都很乖。那些老師投訴的對象,大多都是家裡出身背景很雄厚的孩子,我不知道為什麼蔣天石不敢去把這些人懲罰一下,反而抓著偶爾犯錯的窮孩子不放。如果學校方也是像他一樣欺善怕惡,那我也沒有什麼還呆的了。蔣天石說的不錯,我在學校的確不會有出頭之日,我還是辭職算了」
江毅山更是連忙勸阻,「葉老師,葉老師,你別衝動,別衝動!我這就是給你申請,你放心,董事會一定會好好的調查,一天之後,我保證一天之後就能還你們高二六班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