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任囂的問話,趙佗沒有率先回答,而是先將身後的兩人恭敬的請上前。任囂見此,心中再次驚訝,能夠讓自己得力屬下沒有對自己行禮,反而是恭敬的對待,這二人絕非普通人,他腦中立刻將自己知道的一些大將軍們在腦中過濾一遍,可卻發現沒有任何一人和眼前二人的體型符合的。
任囂也顧不得趙佗的行禮,急忙的詢問道:「請問兩位先生是何許人也?」他不自覺的暗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趙佗再聞此言,方才轉身,小碎步走到任囂的面前,低聲在後者的耳邊私語。
「什麼?」聽到趙佗的話,任囂神情駭然,他有些目瞪口呆,一時間頓在那裡不知道說些什麼。
趙佗又提醒道:「郡尉大人,趕快請兩位大人上座啊。」
任囂晃了晃心神,聽到趙佗的提醒,這才平復了心中的錯愕,於是急忙上前,恭敬的對為首的斗篷人行禮說道:「不知是尉繚大人前來,恕囂準備不周。」
原來這為首的斗篷人竟然是尉繚。
尉繚摘下斗篷,露出滿目花白髯鬚的面龐,神情沉著,目光視乎可以看透人心的望向任囂,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嶺南任囂,果然沒有讓老夫失望。」
「當年多虧尉繚大人在始皇面前力薦,末將才能領兵征討嶺南。尉繚大人的知遇之恩任囂一刻未曾忘記。」任囂想起當年領兵的事情,不由心生感慨。若不是尉繚的力薦,也就沒有了今日的他。
當年尉繚乃是始皇帝身邊的重臣,只是不知什麼原因,近些年尉繚突然的消失,這讓許多人都誤以為其人已死,可沒有想到,尉繚不僅未死,今日竟還來到了他任囂的府中。
「過去的事無需提了,汝若沒有才能,吾也不會力薦。」尉繚揮了揮手。輕描淡寫的將此事揭過。
任囂雖然聽到尉繚如此說。但心中卻沒有改變想要報答知遇之恩的情愫,他急忙再道:「請尉繚大人上座。」
然而尉繚卻沒有動,而是當著任囂和趙佗的面,對身後另一位斗篷人行了一禮。別看只是最普通的一種行禮。可任囂和趙佗卻被深深的震驚了。尉繚是誰。那可是始皇帝生前最器重的大將,正是因為尉繚的足智多謀,秦帝國才有了如今的疆土。
可現在。尉繚竟然對身後的人行禮,不用多想也知道,這人才是真正的顯貴之人。任囂和趙佗也當即行了一禮,雖然他們心中不知此人是誰,但能夠讓尉繚行禮,他們自然不敢怠慢。
「子嬰公子,您請上座吧。」尉繚沉聲說道。
子嬰?任囂和趙佗聽到這個名字,身子一顫,是扶蘇公子的長子子嬰!
今日的事情徹徹底底的讓任囂驚訝了多次,先是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尉繚,後又是扶蘇公子的長子子嬰,在如今秦帝國日益衰退的時候,此二人可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啊。
「呵呵,尉繚先生請!」子嬰笑著摘下頭上的斗篷,他年方三十出頭,樣子和扶蘇有七、八分相像,整個人也是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給人一種親和的感覺。
任囂和趙佗也是第一次見到子嬰,當即恭敬的行禮,再道:「不知是子嬰公子,方才失禮之處,還望公子莫怪。」
子嬰人如其樣,面色平緩,和氣說道:「汝等無需多禮。」
「公子請。」尉繚再次行禮說道。
子嬰這才上座,隨後尉繚在一側,而任囂和趙佗只能坐在次位。緊接著自有侍女端上酒菜,任囂斟滿一杯,舉杯而道:「子嬰公子親至嶺南,囂倍感榮幸,囂敬公子一杯。」
子嬰點點頭,也是一飲而盡,然後任囂又敬了尉繚一杯,這才謹慎的,又略顯低沉的詢問道:「不知公子和尉繚公來嶺南有何事?」
此言一出,整個大堂的氣氛都凝重起來。扶蘇已經自刎於膚施,咸陽胡亥荒淫昏庸,六國故土紛紛收復,天下即將大亂,任囂可不認為子嬰二人是來找他敘舊的。
子嬰神情黯淡下來,他的父親為救天下百姓和大秦已經被趙高和胡亥圍剿而自刎,他身為始皇后人,扶蘇之子,卻無能為力,一直都在為了躲藏趙高的迫害而惶惶度日。扶蘇死亡的消息曾讓他一度陷入恐懼和黑暗,他不知道今後該如何去度過,更不知道自己又為了什麼而活著。
可就在他將要放棄自己生命的時候,尉繚出現了,是尉繚說服了他,讓他再次看到了完成父親遺願的希望,於是他跟隨尉繚來到了嶺南,來到了任囂的府中。
趙佗額頭和手心都驚起了冷汗,他大大小小的戰鬥也經歷了多次,可沒有哪一次會像現在這樣讓他緊張的,饒是他心智堅定,卻也無法想像這一問所帶來的任何一種結果。
尉繚手中酒杯僅僅一頓,便又立刻自斟自飲起來,絲毫沒有其他三人的那種緊張之感,他神情自然,看不出任何的變化。整個大堂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他喝酒的聲音,而無論是子嬰,還是任囂,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他們都很清楚,尉繚會第一個開口。
其實尉繚在上次和黃石公一別後,便在四處打聽和尋找子嬰。在當年的茅屋內,黃石公觀得天機,曾言大秦危也,後來事實也證明的確如此,可尉繚卻不這麼認為,大秦危也,只不過是胡亥的大秦危也,而非扶蘇或者子嬰的大秦危也。
他本想去輔佐扶蘇,可當初扶蘇在沛縣遇害後下落不明,隨後他忙於尋找子嬰,也錯過了扶蘇的大梁之戰,待他想要趕往上郡時,卻傳來扶蘇自刎的消息。可就在他為扶蘇和大秦痛心疾首的時候,子嬰卻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大喜的尉繚見到子嬰落破的神情,心中暗道槽糕,幸好他機智,這才說服了後者。同時為了挽救大秦,便有了今日的嶺南之行,任囂之見。(……)